她得意地笑笑,隨即就轉身去找人了,並且邊跑邊喊:“來人哪!有刺客啊!來人吶!……”
方纔她話中露了不少破綻,比如說她從來都不問邱赫要不要歇着這種話的,自從上一世對邱赫死了心之後,她一直都是這般不冷不熱,還從來沒問過他個人方面的問題呢。
而新來的公公是不會有機會見到皇帝的,更加不會讓她一個從二品的女官帶過去。
更何況這條路根本就不是往皇帝的寢宮或者是御書房去的。
這麼些硬傷在,顯然有問題的。若只是一個新來的公公,只要是一個在宮中呆了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帶領的公公或者姑姑是不會太在意的,更加不會用那種別有意味的眼神去看。
她期望邱赫能夠聽出來她話裡的問題,方纔邱赫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謝夙卿還頗爲鬱悶,自己和邱赫竟然這麼沒有默契呢,現在看來是人家聰明智慧,不想傷了她這才這般的。
很快就來了不少侍衛往這裡圍過來了,謝夙卿轉身過來看着在和邱赫纏鬥的刺客,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這麼一看謝夙卿倒是嚇住了。
這個可不就是當年那個讓京兆尹心煩不已的江洋大盜嗎?劫富濟貧那做的是個順手啊!
晉安候府上是被洗劫得一乾二淨了,現在竟然還打上了皇宮的主意?
當年這個江洋大盜做的手筆很大,自然也是被人惦記上了,很快就被人發現了真面目,然後畫像就張貼在城門外了。
因爲當年這個江洋大盜把她的東西也偷過一次,還順便幫了謝雲婧一個忙,讓她好好陷害了謝夙卿一次,所以她對這個小賊還是比較注意的。
更何況看見畫像的時候她還驚訝了一下,想不到這麼個江洋大盜並不如想象中一般長了絡腮鬍、整個人都孔武有力,反而是個清秀的男子,不像是江洋大盜倒像是個小秀才。
就是因爲這麼多原因,謝夙卿記住了他的臉,因此現在當機立斷地對着前來的侍衛道:“這個就是那個在逃的江洋大盜,還煩請大人們將他緝拿歸案了!”
這話一說,大家都明白了這個傢伙原來並不是什麼刺客,而是個小賊,頓時就沒那麼緊張了——這年頭誰都不想年紀輕輕就爲國捐軀啊,顯然刺客是會拼命的,但是小賊偷東西就是爲了活下去。
而那個江洋大盜聽見謝夙卿的話之後臉都黑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這狡詐的女人!竟然詐我!”
謝夙卿冷笑:“不是本官狡詐,是你太蠢了。來皇宮偷東西竟然連路都不探清楚,你不被本官騙難道是本官被你騙?少說廢話,速速投降就饒你一條小命!”
那江洋大盜回以冷笑:“哼,你實在是太小看我了,你以爲就這麼幾個人就能攔住我了?”
謝夙卿不緊不慢地理了理髮鬢:“既然攔不住你何苦還要找個沒有侍衛的地方逃走?既然你不怕就來試試看吧。大人,請吧,這小賊多半是身上有傷,或者是有什麼不便行動的東西在身上,想來緝拿也不會太難。”
這個時候邱赫和這個江洋大盜已經是打了個平手了,雖然隱隱有些抵不過江洋大盜,但是有這麼多同僚在旁邊看着呢,還怕讓他跑了不成?
而江洋大盜聽見謝夙卿的話臉都青了,一雙眼睛看着謝夙卿恨不得要噴出火來講謝夙卿噴死了好:“你……你竟然!”
謝夙卿聳肩,只是猜猜,誰知道還真猜中了?
江洋大盜一事很快就結束了,謝夙卿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到要跑來皇宮盜取財物的,皇宮裡戒備森嚴,一般小賊從哪兒偷東西再怎麼囂張也是不敢觸皇帝老頭的黴頭的,不然天子震怒之下,誰能擔保能夠全身而退?
但是這位仁兄卻是藝高人膽大,謝夙卿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夠受了傷還能不驚動宮裡其他人,若不是碰上了謝夙卿說不準就真的能逃出去了。
謝夙卿回想起方纔那位江洋大盜怨毒的眼神不禁笑了笑,呵,這年頭偷個東西還有理了,當年偷盜到她的頭上不說,現在還敢威脅她,真是了不得。
自己雖然自認不是個太壞的人,但也絕對沒有善良到這種地步,若是真的把他給放出去了,說不準死得是誰。等等……謝夙卿愣了一下。對啊,這位仁兄怎麼就這麼藝高人膽大呢,竟然能夠在宮中行盜卻不被人發現,甚至就算是受了傷也沒有被發現,這樣的功力和運氣幾人能有?
宮中的侍衛若是發現了刺客,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拔刀不是看臉,而是大聲叫喊向其他人示警,以防這位刺客逃之夭夭。那麼他是怎麼做到被人打傷卻不被人發現的呢?
謝夙卿的眼神嚴肅起來。
也許這件事並沒有她一開始想的那麼簡單。
宮裡的牛鬼蛇神多了去了,這件事顯然是針對她的,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想,自己大概是要多加小心了。
過了不多久,她就接到了皇帝的詔令,再一次見到了皇帝。她沒敢多看皇帝的臉,徑直就跪下來了,上首的皇帝靜默了片刻,好像將將才發現她的存在一般,低笑一聲:“如何,可是嚇着了?”
謝夙卿連忙道:“回皇上,爲皇上分憂,不敢如此。”
皇帝道:“擡起頭來說話。”
謝夙卿便擡頭了,看見皇帝一臉淡淡的笑意,不禁愣了一下。
她和皇帝朝夕相對了這麼久,還第一次看見這麼純粹的笑意呢。
在御書房裡接見皇子或者是大臣的時候笑意是最多的,但是卻透着股公式化的疏遠感,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總覺得那樣笑着的皇帝是在忍耐自己的厭倦。
但是現在,皇帝臉上的笑意卻是輕鬆而快意的,只是短短一瞬,這笑意就收了回去。
謝夙卿也不多想,就聽見皇帝開了口:“還真是嚇到了,臉都是白的。這一次你做的很好,也算是讓人知道了皇宮裡的宮女女官是多麼機智了,站起來吧。”
謝夙卿低低應了一聲:“是。”然後她默默地在心裡道,天冷了,方纔在外面吹了那麼久的冷風,臉不白纔怪。
皇帝算是滿意了,之前對她的一點不滿都煙消雲散。謝夙卿心想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那算計她的人不僅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還白白幫了她一把,應當是悔恨不已吧?謝夙卿暗笑。
皇帝擡頭道:“來,筆墨伺候。”
謝夙卿應了一聲就上前去了,捻起一塊兒金絲墨來就在硯臺裡輕輕地研磨起來。
皇帝低頭看着,只覺得這雙手異常的好看,帶着一股子難得的優雅勁兒,往年來來往往的那麼多女官愣是沒有一個有這麼好看的一雙手的。
謝夙卿是生在了侯爺家裡的女兒,從小教養就不同常人,即便是有個在青樓裡的孃親,可也是她娘下了功夫養大的孩子,生怕短了她的,更怕她長大了給人瞧不起。
一個一生都在塵埃裡的孃親將她所有光輝的夢想都寄託在了她女兒的身上,希望這延續着她的血脈的女兒能夠走向世上最光明的地方,因此對謝夙卿的要求可以說是異常的嚴格,平日裡的種種吃穿住行都是要求極嚴格的,光是研墨這一項就被她娘教了大半個月。
小的時候還不明顯,長大一些之後,謝夙卿的身體就拔高了,人顯得越發的單薄瘦削,而一雙手骨架均勻,手指細長白皙,端的是個好看優雅。
和墨黑的墨襯起來就顯得更加白皙晶瑩如同玉石了。
而之後謝夙卿在宮中學的規矩也不是白學的,又重生了一次,在自己身上花的功夫不可謂不小,力求完美和優雅,這讓她的氣質從衆多的宮女女官之中脫穎而出,得了人的青眼也不稀奇。
皇帝看着看着就覺得頗爲心猿意馬,心裡想着什麼時候就該把這丫頭拿下了。
身爲皇帝,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個個兒都是恨不得往他身上黏着纔好的,偏生到了這位身上就不一樣了,還得皇帝來巴着她。
當然了,謝夙卿自己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點的,只是皇帝對她已經算得上是特別了,她表現出來不願意,皇帝也不逼她,只慢慢悠悠地看着,看這小狐狸什麼時候露出尾巴來。
皇帝從來是天之驕子,從小就有多少公子爺兒和紅樓裡的、權貴送的女人巴結着,什麼時候受到過委屈?現在即便是謝夙卿說自己不願意,誰信?皇帝自己更是不信。
他深知自己對女人的魅力,或者說皇帝這個身份對女人的魅力。這眼前的女子或許是特別了那麼一點,但她的心想來也是愛慕着他的,只是不敢上前罷了,或者只是欲擒故縱。
這樣的女子雖然心機重了點,也有些明顯了,但是皇帝現在卻想好好玩上一玩,畢竟宮裡的女人都問溫良儉順恭的,背後再怎麼陰毒也得裝出一副溫婉的模樣,要不然有的是罪名拿捏。
但是謝夙卿顯然更加不同,她肯在皇帝面前耍手段,這讓皇帝覺得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