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普外科的，那縫合傷口的技術怎麼樣？”楊非定了一定，終究還是發問出來，“撕裂傷。”他滿腦子惦記着韓斌墨前胸的那道傷口。
“這沒問題啊，我就是幹這個的。”她眼睛一亮，立刻連連點頭並一口應下。
這老女人已經五十多歲了，在那個惟利是圖的社會已經活了那麼久，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也不差。她很清楚，楊非這樣問，必定是有一個危重傷員等待着施救。若不是怕驚動外面那些渾身發臭的喪屍，這個老女人幾乎要放聲大吼起來，“你可以去普外打聽，市醫院第一把刀是誰！”
就站在旁邊的趙家兄弟聽到，難免啞然失笑。趙文浩撇撇嘴抱起手肘：“這會兒就別吹牛了吧，第一把刀，你要真這麼厲害，那些怪物咬的時候，怎麼不拿手術刀捅它們？明明嚇死了。”他的話聽起來很年輕，起初聽來，很像是孩童在不知分寸地說笑。
當然，趙文浩對她的鄙夷顯而易見。不過，那個看起來謙謙文弱的哥哥趙雲浩，臉上也不怎麼友好。
沈柯文臉色一變，當即差點發作起來。可在這鬼地方被困多日，沒吃沒喝不說，外面到處是那些會傷人吃人的怪物。
現下的情況很明顯，趙家兄弟不喜歡自己，這個帶兩個女孩殺進來的持槍年輕人，未必對自己多麼友善。
但是，自己必須跟他們離開！沈柯文認定這一點，才又是嚷嚷起來：“我吹牛？就在醫院4樓，牆上貼着我的照片和介紹。不信可以去看……求求你們，帶我走吧，不管是怎樣的撕裂傷，我都能治好！真的……”
趙文浩不吭聲了，他抱了抱手肘，只做輕輕一哼。但他哥哥始終對楊非等人保持着一種觀望的態度。不過，這兩個大學生，倒不惹人討厭。
楊非悶笑一聲：這個形若骷髏的老女人，差不多已變成了瘋子，很像是那些渴望墓穴死屍的那些食屍鬼，比起外面的那些身體潰爛的喪屍，她更像是被x1017徹底摧毀了免疫系統的嗜血生物。
“既然你會縫合術，我可以帶你走。”對上這個幾乎癲狂的興奮目光，楊非強調着，“但你要撒謊，坑了我的朋友，後果你自己掂量。”這句話說完，楊非冷着臉把身子一轉。
這個女人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過於算計，精明，乃至於市儈的氣質，讓他格外厭惡。若不是因爲身受重傷的韓斌墨急待救治，他根本不會搭理這樣的人，更不會答應帶她走。
沈柯文本不以爲然，每天在醫院工作，會說狠話的年輕人她見得太多了，可是，她回望着楊非毫無表情的臉，耳際迴盪的都是他幾乎凍結了上千年的聲音——沈柯文不由得退了一步，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年輕人不可能是開玩笑。
如果真的不會縫合術，自己一定會被他棄如敝履。
“我……”這個向來能言善辯的女人，這一刻卻像是個剛剛學會發聲的嬰兒。她敢說，在市醫院她也算是有一號的人物，平日裡沒怕過什麼人，但現在，她卻對面前的這個只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充滿了敬畏。
像是對神靈般的敬畏。
她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趙氏兄弟也是一愣，他倆咬了咬後牙，面容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糾結。三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弟弟趙文浩，他僵硬地笑了笑，說道：“我們也可以幫忙，能不能……”
“小楊哥，我都找到了。”丁雪柔的聲音從放滿了藥的鐵貨架後面傳來。
陳夏琳小跑過去，幫着她拿藥。趙氏兄弟一個對視，趕忙跑過去幫着丁雪柔擡紙箱。
兩人竭盡所能地，想表現出一種聽話和勤快的態度，讓楊非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好，一塊走！”
丁雪柔回看着楊非的眼光，低聲說道：“縫合用的器械我沒找到，其他消炎藥和藥膏這些我都拿到了。”
沈柯文聽了，急忙說着：“有有有，我知道在哪裡。對了，姑娘你拿了什麼藥？縫合傷口的話，沒有麻醉針和止疼藥可不行……”她的臉上還掛着不小的驚恐，卻還是定了定神，立刻就像是一頭高速旋轉的陀螺一樣行動起來，還沒等丁雪柔意識到她要做什麼，這個女人已經以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速度，快速走進了藥架之中。
丁雪柔多少有點莫名其妙，剛纔她和陳夏琳低着頭只顧找藥，沒聽到他們幾人的對話。她不由眨了眨眼睛看着楊非，他卻只是冷着臉一個字都沒說，一旁的陳夏琳小聲說道：“姐姐，那是個普外科的醫生，她自己說縫合術不錯的。楊非哥哥的好朋友有救了。”
丁雪柔先是一怔，隨後露出了笑容：“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剛纔還一直在發愁怎麼處理那個傷口呢，這下好了，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呀！”
楊非不言，心中卻想着。對於團隊而言，這個女人的到來，還不一定是件好事——至少，那個女人讓我看不到任何一種特質讓我信賴。反倒是自稱大學生的趙氏兄弟，看起來更加單純，也更加有用。
藥味，消毒水，還有屬於人類特有的騷臭味，和喪屍的腐臭氣息交織在一起，讓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窒息感覺。即使他們帶着口罩，也覺得胸口有種刺激性，讓人有種流淚的衝動。
算了，情況緊急，暫時顧不得那麼許多，先帶她回去救韓斌墨。
“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楊非皺着眉頭說着，“死傷者太多，嚴重破壞了這裡的空氣環境，我們呆在這裡很容易窒息。你們兩個，拿着紙箱，我看角落裡面還有一些鐵棍，每人拿一根防身！”
趙家兄弟同時嗯了一聲。
不過，從始至終，楊非都沒有想過徵求那個女人的意見。
他眯緊了雙眼看着那個女人殷勤地翻找藥箱，將滿心的厭惡暫時收起來。剛轉過身，掛在腰間的對講機發出輕微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