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眸彷彿無所察覺，自顧自地說着，“上一次祖母讓一個姨娘接管了母親手中的管家權便已經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侯夫人甚至親自問過我。這一回讓一個外室子成爲嫡子，甚至連他母親也要留在府裡，父親想讓我怎麼跟侯夫人解釋？女兒自認丟不起這個人。”
大概是這婚約由來已久，再加上永寧侯府態度一直不曾改變，以至於顧雍不曾考慮到府裡的這些事會對女兒的婚約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如今她一說才察覺到這事兒的嚴重性。
勳貴最看重的就是一個身份，嫡不嫡庶不庶，就算女兒將來嫁過去了，恐怕也沒人瞧得起她。
見女兒微紅的眼眶，又想起妻子冷漠的眼神，顧雍長長嘆了口氣，“你放心，只要你母親不點頭，父親不會強迫她的。”
“多謝父親。”顧明眸起身對顧雍行了一禮，見顧雍對她擺手方纔又坐了回去，“昨日女兒與祁陽公主和幾位皇子一道去了趟西嶺。”
顧雍表情一肅，很顯然，長女不在府中一事他根本不知道，“你怎麼會與他們在一處？”
“女兒收到了白家的帖子，卻不想沒見到白家的人，卻見到了與祁陽公主一同遊湖的新安郡主，新安郡主盛情邀請，女兒只得跟了過去。”
“白家給你下帖子？你與白家小姐相熟？”
“白姑娘與二妹妹關係親近，與女兒並不熟悉。”
“那白姑娘可在船上？”
“在。”
顧雍臉色變了變，沒有再糾結此處，“你繼續說。”
顧明眸點點頭，接着道：“在船上新安郡主說要打賭，幾位皇子也攙和了進來，女兒不巧贏了頭籌，從大皇子手上贏來一張約素琴。這琴祁陽公主很想要，而大皇子卻要女兒好生收着琴。”
事涉皇子與公主，由不得顧雍不謹慎，顧雍深深看了眼顧明眸，“把
琴送過來吧，這事兒往後你不用管了。”
這也是顧明眸一早就已經預料到的結果，她微微頷首，“女兒知道了。”
從顧雍這裡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顧明眸一身輕的回了住處，至於旁人如何，她就管不了這麼許多了。
接下來的小半個月都很平靜，其間顧雍與顧老太太長談一次，也不知具體說了些什麼，之後薛氏就被放了出來，而那對母子依舊住在府中，卻沒了下文。有人心心念念把人給送過來了，她自然不信這事兒會到此爲止，不過秀月能打聽到的消息太少。現在她也只知道那對母子在來顧府之前見過一個陌生女人，據周圍鄰居的描述，那人很像是二房二太太房裡伺候的丫鬟冬雪。
二房人少，丫鬟婆子都跟了二太太多年，正院更是跟鐵桶一般，什麼消息都透不出來，這事兒究竟二房有沒有攙和還無人得知，不管如何顧明眸都清楚的認識到了一點，自己那位低調了許多年的二嬸，看起來似乎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顧明眸對顧家二房向來並不在意，二叔是個謹小慎微之人，上輩子也不見他出頭，二嬸多年無子，同樣低調得很，她倒沒想到二嬸對二房的把持竟然滴水不漏，這似乎有些奇怪。
仔細回想了一番，她纔想起這位二嬸好像是忠勇伯府三房的庶女，忠勇伯府分家分的早，三房最大也不過是個六品官，倒是從沒有人關注過。
不過在她死前，忠勇伯府的確是不存在了的，就在新皇登基不久，那一大家子都被安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砍頭了。上輩子不過聽個熱鬧，如今想起來才覺着奇怪，忠勇伯不過是個掛名勳爵，不守邊疆，官場上也庸碌無爲，如何叛國了呢？
許多事仔細想想到處都是疑點，眼下她也只能猜測一番，究竟如何還要往後慢慢去查。今兒個知道了二房的怪異，長年累月的盯着，總能看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說到底和她關係不大，只是顧明
月去了二房，她免不得要多留意幾分。
花了半個月時間調查的兩件事都只沾了個皮毛，顧明眸心裡不是不失望的，可惜秀月再如何聰明，終究只是個丫鬟，手段有限，在顧家尚且施展不開，更何況在外面。
卻不想當天夜裡，顧明眸在自己枕畔的錦囊裡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那錦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在那兒的，她見到這多出來的東西心中一驚，但也沒有聲張，只是把錦囊拿起來仔細看了一番。
上好的錦瀾雙面緞，正反面都繡着暗銀色福字團紋，她還記得跟女紅師傅學刺繡的時候，一次那位師傅曾說過，要是這輩子有幸見到一塊錦瀾雙面緞就好了，可惜這種布料織繡不易，每年上貢的數量有限，便是一般宮妃都不曾得到過。
這樣的東西如今出現在她屋裡，是誰送來的不言而喻。
果然，半個月時間對恆親王來說已經是極限了。拎着巴掌大的錦囊，顧明眸眯了眯眼。
錦囊裡面的紙條確認了她之前的猜測，帶他父親外室回顧家的人的確是從二房派出來的，不僅如此，她還得到了一個額外的消息，她那位弟弟的生母多年之前竟然與她二叔有過一段瓜葛，後來纔跟了她父親，這可真是有點出乎意料，就是不知道父親知不知道了？
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否則按他的性格斷然不會要這麼個女人。她倒是小瞧了那女人的本事，敢領着孩子登顧家的門，本身就是個有野心的。
二叔二嬸還有顧明月，現在看來他們還真是更像是一家人。父親常說要有愛兄弟，只希望這一次他能夠以身作則。顧明眸嘴角彎彎，眼中一片冷寂。
她將紙條湊近燭火，看着它慢慢變黃焦黑，最後成爲一攤灰燼，也掩去了紙條背面並不起眼的地址。
這一晚上顧明眸沒能睡好，夢中那雙冰冷的充滿戾氣的重瞳如影隨形，彷彿能看透人心，讓她無所遁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