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屍王

冷鋒相視,面對着這個狡猾的未知敵人,鬼厲也不得深深皺起了眉頭,看着欲想再次攻過來的那些死屍,他面色一鬆,輕輕把頭低下,附到了陸雪琪的耳畔。

陸雪琪面上驚色一起,又一閃而過,雙目深深望着鬼厲,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如令下至,四個石人與死屍們一同飛起,揮爪連成一片,向着半空中的鬼厲衝去。鬼厲把抱着陸雪琪的手臂擡出,將懷中的她移出向上,最後用一隻左手推出,把陸雪琪送到了他的上方,相連的兩隻手輕輕鬆開,鬼厲面上最後掠過一絲不捨的愁容,把她送出了他的上方遠處。

目光冷下,正好衆多死屍涌上,一巨團黑影蓋面壓來,如同人生最後閉目的陰影,黑暗逐漸掩蓋了一切。

“沙沙沙……”,一道巨亮的金光,猛然穿破團團黑影,衝散無數灰燼,對着死屍最密集之處微左邊一點的位置,直射而下,衆多死屍竟無一可擋其力,一遇金色光芒便瞬間化作黑灰飄散。

死屍之中的神秘人一驚,金光所射的位置正是他隱身的所在,沒想到鬼厲幾遍的目光掃視,就能找出了他的位置所在,其人當真厲害!眼看金光射至,他當下急忙用力,快速向旁躲開。

鬼厲迅速閃至,噬魂帶着金光一舉插入地下石土之中,金光頓時沖天而起,且四下漫開,波及周圍十米之內的死屍,全部破碎散下了一層黑灰,就是隨後飄出的綠體兇魂,也全部震到了遠處,卻是都沒有一個就此散滅的。

凝視目光,但見一個敏捷人影異常晃動,鬼厲快速抽出噬魂,直向那個人影橫掃過去。那個人影忽然一停,見鬼厲猛飛打來,敏捷翻身向上,險險躲過了噬魂的橫掃,不過金光餘波掃過,將他周圍的死屍全部掃滅,如此他就再無可躲,明顯的亮出了相貌出來。

背後操縱之人已經找出,鬼厲也後退一步,輕輕擡首,正視前方,而他的前方,也就只剩下了兩個人,具體地說,應該是一個人和一具乾屍。

那具乾屍,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具死去很久的皮包骨,渾身上下沒有一條血絲,皮膚也極是老化,乾巴巴的連一根毫毛都沒有,想來是一個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的古稀老人,又被拉了出來添做數量來殺人。

他如其它死屍一樣,表情沒有變化,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及其像平庸死屍之中的一個,可是他身上卻沒有一絲雷擊過的痕跡,另外他也是衆多死屍之中,所唯一存在的乾屍。

至於他前面的那個人,可以說是鬼厲才認識的‘朋友’了。他的全身血跡斑斑,且傷口連連,多是利爪所留的抓痕,和利齒所咬的牙印,一身黑色衣衫也被染成了血紅顏色,全身多處長有羽毛,卻也被拔過一般,多數赤露,再加上他殘缺不全的雙翼雙爪,就真像是被什麼殘暴的怪物狂虐過一樣,觸目心寒,雖然他也是個怪物。

他正是被鬼厲所咬死的冷翼鷹王。

鬼厲此刻正在望着他的‘傑作’,心中隱隱作痛,暗暗發問,這真是他做的嗎?

答案是……無聲。

內心震顫,連着握住噬魂的手都在輕晃。

就在此刻,一道藍光忽從天際之中衝下,所向目標正是鷹王。鬼厲猛驚擡首,望着陸雪琪依着她的虛弱之軀,在盡力發出着藍芒劍光,雖然有些搖動不穩,看得出她吃力的樣子,可是她的面上卻在堅持,絲毫不露氣竭的喘息。

鬼厲低首沉面,心中似又有一絲別的情感在動,替換了他心中的小小心痛,隨手擡起噬魂,同時也向鷹王二人攻去。

鷹王面對二人的聯手攻擊,面上也無幾變化,就是話語也沒說上一句,快速後越閃身,躲開了陸雪琪的天琊藍光,陸雪琪落地後隨身又是向他揮劍辭去,想必陸雪琪已經料定,今晚操縱死屍的神秘人,就是鷹王了。

而鬼厲衝到鷹王原先所站位置後,並沒有再次追擊,卻是猛然轉身掃棍,向那具乾屍打了過去。那具乾屍呆沉的表情似乎猛地一動,也看不到何處用力,身形硬向後飄飛一米,險勢晃開了鬼厲的攻擊。鬼厲一擊落空,對此情景不驚不喜,左手半空虛畫,幻出一個青光太極圖,又向乾屍推去,右手噬魂同時泛出金光,也向乾屍半腰撞去。

那具乾屍瞳孔猛然放大一下,與鬼厲面正相對,擡出右手一揮,一團綠體兇魂直下而來,一舉撞在青光太極圖之上。而對於噬魂的掃來,乾屍左手猛擡,手中無物卻冒出綠光,單手接住了鬼厲的噬魂。

鬼厲一驚,這又是第幾個徒手接住噬魂的人?

鷹王那裡似也在這一刻停頓下來,被陸雪琪橫來的一劍分成了兩半。陸雪琪面上一驚,回頭望來,正看到鬼厲在與那具乾屍對持而立。乾屍脣間輕輕一笑,周圍未散開的死屍一擁而上,都向陸雪琪衝去。

陸雪琪神色又是一驚,快速揮出天琊相抗,可惜力不從心,漸漸感覺吃力虛晃。

鬼厲一怔,噬魂滾珠之上猛衝出一個‘卐’字,將乾屍的左手一震鬆開,鬼厲連忙退後幾步,回身掃過一道金光,將陸雪琪周圍的死屍震退一步,他也趁此衝回了陸雪琪的身旁。

陸雪琪此刻用盡了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見到鬼厲衝來身體不由自主的一軟,被鬼厲順勢摟住,又進到了鬼厲的懷中,勉強站立。

鬼厲看看陸雪琪沒有事,似乎大大的鬆了口氣。

冷目又迴向那具乾屍,寒寒的聲音叫道:“千年、屍王……”

小山山下的遠處,一處平坦的空地上。

林驚羽還在用肩膀給着天巧兒暫時的依靠,以無聲、無語的方式安慰着她。

這裡與另兩處地方的生死鬥法比起來,真是安靜的像天堂,溫馨的如世外。

也正是感謝了這死氣絕谷之中的天然焰氣,有了這種阻聲、阻光、阻氣的效果幫助了他們,纔會使他們事到如今還是這樣的平靜,還是這樣的‘雙耳不聞打鬥聲,一心只是爲紅塵’。

已經過了許久,哭泣聲漸漸微弱,她也漸漸又堅強了起來,慢慢離開了林驚羽的肩膀,低下頭去,默默擦着未乾的淚水。

“好些了嗎?”林驚羽想了半天,輕輕問了一聲。

天巧兒輕輕點頭,堅持止住了哭泣聲,微聲道:“謝謝你……”

林驚羽愣了幾秒後,頭左右晃晃,答道:“你……沒事了,就好,這麼多天一直把痛苦壓制在心底,我知道那樣的痛苦,能發泄出來就好。”

天巧兒微微把頭擡起,輕看着林驚羽,問道:“你當年,也是這樣的嗎?”

林驚羽一呆,回想起當年屠村慘事,便就如同捅自己的傷口一般傷痛,在別人面前他是一向都不願提起的,一向也絕不允許別人提起的,可是現在面前換了此刻異常柔弱的天巧兒,他的無名火是怎麼也生不出來的。回想自己當年初上山之時,他也是輕輕自笑道:“當然不是,我一向都很堅強,就是有淚也只會留在心底,所以、在我心中痛苦時,我就會拼命地、練功,拼命地、找人打架,再拼命地、受傷、流血,最後拼命的把痛苦,從心底,轉移到身上。”

“一直到現在,你都是這樣的度過的……”天巧兒聲音微微的道。

林驚羽轉身仰首,憂聲說道:“我也知道,師兄們也跟我說過許多,師傅也勸過我,化解痛苦的方法縱有千萬,我卻只願用此一種,因爲只有這樣,我纔會變得更強,纔不會再受痛苦的折磨。”

“那你爲什麼不教我這一種方法,而只是安慰我心中的痛苦?”

“……因爲……”林驚羽默默低聲,把頭也低了下來,接着道:“它不是一個好方法,它只會讓你的痛苦延續,就是痛苦的源頭被你親手毀滅,你也擺脫不了那種隨時就會觸發的傷痛,它會一直在你腦海之中折磨着你,直到永遠,直到你筋疲力盡,所倒下的那一刻……”

那種痛苦的陰影,使得天巧兒身上一寒,她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林驚羽,輕輕地道:“我們換個方法好嗎?”

林驚羽慢慢擡手,拉開了天巧兒的懷抱,輕輕走出兩步,依舊背對着她,說道:“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爲什麼?爲什麼?”天巧兒喊着問道,目光閃閃,又有着淚水蘊藏在了其中,幾欲滴下,她對着他叫問着:“爲什麼你可以安慰我,而我、卻不可以靠近你一點呢?”

林驚羽慢慢回頭,淡淡說道:“只是因爲,我們不是同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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