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之下,陽光普照。
絲風陣陣。
破爛不堪的小島上,兩人望着精衛,恍然無措。
過的時間久了,東海的鳥兒又開始了繁作的生活,飛翔在東海上空,連成一排排的巡邏隊,偵查到了這裡的狀況。之後它們就很容易的發現了它們的王者,精衛身負重傷的倒在這裡。
片刻功夫不到,精衛身邊就落下了一大片的鳥羣,覆蓋了精衛的身體。
鳥衆互鳴,連成了一片。
鳴聲悲耳沉心,向四周傳蕩了開,鳴響在東海島嶼的上空,使整個東海都籠罩在傷悲之中。
小灰混合在鳥羣之中,和羣鳥一起,給精衛清理着傷口,好像希望能幫助精衛一些,希望出現奇蹟。可是眼看着精衛垂危的傷勢,現在不死已是奇蹟了,如果這樣還能活過來,那就更是奇蹟中的奇蹟了。
不過看精衛現在的這個樣子,希望真是微乎其微啊。
“你們走吧。”精衛虛弱地道了一聲。
張小凡靜了一陣,嘴上張不開口,慢慢的轉過身去。
陸雪琪驚了一下,看着起步想走的張小凡,又想了想之後,還是下定了決心,在精衛面前肅言道:“前輩,可不可以再賜血一次?”
張小凡欲走的腳步,頓然一停。
精衛變得有幾絲虛弱的聲音,道:“要吾之血,你有何理由?”
“前輩之傷已然無救,與其這樣無能去死,不如賜血於我們,儘自己有用之軀,可再繼續一人之命,不廢己身之功,我們也不忘前輩大恩。”陸雪琪誠懇地說道。
精衛輕語:“是有道理,可是吾不助妖魔。”
陸雪琪心中一喜,繼續道:“小灰與你同源,請前輩再幫助它一次。”
小灰輕輕“吱吱”了兩聲,算是應着做了句回答。
精衛又道:“吾曾言過,只幫它一次。吾不食言。”
小灰的三隻眼睛,猛地一呆。
現在它都沒有‘情面’了。
陸雪琪回首,望了張小凡一下,他這個精衛眼中的妖魔,更不能成爲精衛賜血的理由了。
“我!”陸雪琪堅聲,忽面向精衛,道:“我與你同屬雷道,我之天賦,人之精英,其力於你可敵,絕非常人可行。我之能力已得前輩誇獎,前輩可否爲我,再施爲一次?”
“你與妖魔爲伍……”
“前輩可以託我事宜交換,只要我不與他一起,便不算與妖魔爲伍。”陸雪琪氣定定地說完,看着精衛無聲,又道:“我所下承諾,必定遵守,誓不食言。”
精衛頓了頓,忽然道:“吾要你留在東海,與羣鳥爲伴,續我之後填沒東海,斷開世間一切牽掛,終身不可離開。你可答應?”
“不能答應!”陸雪琪還沒有開口,張小凡先叫了起來,上前來立刻抓住陸雪琪的手,握在手中抓緊,然後對向精衛肅道:“我不能讓她爲我失去自由,被困在這無有人跡之地。”
“我答應!”陸雪琪大聲堅定地道了一聲。
張小凡面色一驚,胸中忽然隱隱一動,心猛跳了一下。看向陸雪琪,陸雪琪冷靜且堅定的目光,對着他。
望了一陣,眼神流走,張小凡的心卻越來越加的慌亂了。
陸雪琪決然轉向精衛,肅道:“請前輩賜血。”
“應吾之事,你不可食言。你真的答應?”
“我答應。”陸雪琪堅定的又答了一句。
張小凡的心,猛烈慌動了一下。雙目一直靜靜地看着陸雪琪,看着她決然的面容,恆定的語氣,使自己滿口想說出的話,竟說都不出口了。
精衛身上,慢慢又發出光芒,不過光芒比上一次還是虛弱了許多,羣鳥離開警衛身上飛開避讓,雷電之力不過就閃了幾下,就彷彿沒了力氣,光芒就再也升不上去了,可見精衛的力量也快到了盡頭。
就是如此弱的光芒,片刻之後,光亮的血還是在精衛的背上,重新流了出來。
張小凡一直望着陸雪琪,無言相對。
陸雪琪輕輕拍了拍張小凡的手,張小凡呆了一下,慢慢放開了陸雪琪的手。陸雪琪用自己不帶表情的面容,走到精衛的身邊,伸下手,氣罩相裹,又取出來了一團仙靈血源。
精衛身上的光芒,快速的落下。
陸雪琪捧着仙靈血源走到張小凡面前,沉默了一陣,道:“精衛是爲了我們而受傷遇難,我要留下來照顧它的鳥族。”
“我……”張小凡語塞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手緩慢的升起,忽然抓住陸雪琪的手,張小凡雙目深深地看着陸雪琪,認真的聲音,道:“東海是一個清靜之地,很適合隱居……”
“我會回來陪你。”
張小凡輕輕的,將仙靈血源接了過來。
陸雪琪無彩的容光,淡然的會心一笑,如白雪笑顏、百合輕豔,一個笑容壓倒了世間所有的美麗。
心神,片刻都被這一個笑容所壓服……
有沒有敞開胸懷,去擁抱住她!
這一刻,勝過了一切。
而又身處在這份感動之中的陸雪琪,也頓然找不到了話語相言。
無聲,勝過了言語。
兩人久久的相視,從目光中傳遞着情絲。
“我把小灰也留在這裡,和你一起。”
“等我……”
張小凡留下一個堅定不移的眼神,才轉過身去,帶着手中的仙靈血源,起身離去,身影在天空劃過一道黑光。
陸雪琪目光深深地望着那一道黑光,直到他完全消失,雙目仍是不想離開那個方向。
不能讓你的心中,再有遺憾……
陸雪琪心中默默的道了一聲。
“他已經走了。”
“吱吱……”
陸雪琪一下回過神來,轉身看向精衛。
“以你之力,足以做出一番大事。以你之貌,也可令天下所有男子心動。可惜今後餘生,卻要在此了無人煙的東海度過。”精衛冷嘯嘯地說道:“你現在後悔了嗎?吾已重傷,也擋不住你。”
“吱吱!”
小灰指着精衛尖叫了起來,好像在指責精衛,說精衛冤枉好人一樣。
陸雪琪冷了冷麪,淡道:“我答應了前輩的事情,自會做到,不會食言。”
精衛用力擡了擡首,忍着痛看了陸雪琪一眼,又慢慢的低下頭去,輕聲道:“向南數第四座島上,有一種紅葉子白莖,開着紫色小花的草,你去採三四株回來。”
這種感覺!
突然被人使喚,又不能說是人,還是被一隻靈獸,雖然是一隻上千年的靈獸使喚,可是一貫高傲不拘的陸雪琪,心中未免還是有一些不適,想想自己當年在水月大師門下,也沒有受過這般待遇。
不過氣歸氣,陸雪琪毅然忍了下去,淡淡一個面色,還是轉身飛了過去。
小灰呆呆的抓着腦袋,似乎有很多不懂的事情。
過了一段時間,到了太陽落到山間,正要消失進山的時候,陸雪琪才又重新折返了回來,不過這時的手上,已經多了三株精衛口中所述的那種花草。
陸雪琪面色平靜,把藥草遞到精衛面前。
精衛依舊無力的身體,慢慢地看了陸雪琪一眼,輕聲道:“你沒有事吧?”
陸雪琪吞了一下氣,道:“這種草很難找,生長在海邊的荊棘叢中。我找遍整個小島,也只找到了這三株。”
精衛淡聲:“你先將它們的葉子全部吃下。”
陸雪琪一呆,看着手中的藥草,又看了看精衛,猛下決心,赫然下手摘掉藥草上的紅色葉子,一下全部放入口中,嚼了幾下,就全部硬生生嚥了下去。
之後,陸雪琪又把剩下的白莖和紫花向精衛遞了過去,道:“可以了。”
精衛慢悠悠的擡起頭,看着光桿枝莖的花,又輕輕的低下頭,聲音似有疲憊的懶意,道:“此草的作用只在其葉,不在花莖,所剩部分已然無用了。扔了吧……”
陸雪琪猛地一怔,驚道:“這是什麼藥草。”
說着話,陸雪琪忽然發現身體馬上不舒服起來,搖晃虛脫,片刻力氣全失,蹲在地上。再看兩隻雪白的手腕,慢慢的血液流動,悄悄撐着血管和皮膚,鼓起來了兩個血包。
越鼓越大,撐的皮膚疼痛起來。
“此草名作失血草。”精衛也不看她,靜靜的閉着眼睛,幽幽道:“食之後,全身氣血逆流,力量全失。血液集於腕處,撐破經脈……”
“破!”
陸雪琪的兩個手腕同時響起,積血一下衝破手腕血管,噴出濺開,灑落了身前一片。
漸漸慘白的面色,毅然保持着她所特有的那一份冰冷。陸雪琪對着血流不止,無力止血的手腕,又看着精衛,沒有任何言語,或是連言語的力氣都沒有了。
落日慢慢收拾着它散下來的溫暖,正在悄悄地溜走。
精衛繼續道着:“……全身氣血都將流失而盡,最終失血而亡。”
“咚”的一聲,陸雪琪的身體直直的倒了下去。
閉上了眼,手中的血水如泉,不停地冒着……
就這樣,離開了?
剛纔竟是和他的最後一面……
最後的力氣,慢慢消失,意志再也經受不住,慢慢的朦朧了。
小凡……
陸雪琪的身體,平靜的倒在地上,隨着最後一絲暖陽的消失,帶走了她最後的一絲生機。
日,完全的落了下去。
面前冷清清的,一具屍體。
小灰在旁邊,呆呆地看着,慢慢地把頭轉向精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