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曦說漏嘴到現在，我已經確定了，小龍在懷疑我，他懷疑林虎那件事也與我有關。尤其是他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更是讓我十分忐忑。
夏令已經被人從急救室推出來了，但我還是茫然的站在走廊，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發呆。
我已經明白了，也許鴻宇說的是對的。我真的應該退出了，遠離小龍這個圈子。
之後，小龍找到了趙豐。他是這麼對趙豐說的，“趙豐啊，我們從小就認識了，上小學時還是同學，都是光着屁股混起來的。現在你也當老大了，雙樹子的流子見了你都害怕呢。”
趙豐跟小龍不一樣，小龍混起來有很大關係是因爲他爸。因爲他爸是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惡霸，他爸很多的故事到現在還被人津津樂道。有這樣一個父親，小龍混起來是件非常容易的事。
但是趙豐不同，他就像小龍說的那樣，是真正光着屁股混起來的人。
聽說趙豐上學時是個非常老實的人，而且學習優秀，是學校中第一批繫上紅領巾的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學校裡的流子們總是打他，經常把他打的很慘。
但無論他怎麼捱打，他始終咬着牙不出聲。那些流子讓他下跪，他也是從來不跪。他寧願站着捱打，也不願意跪着忍受屈辱。
終於有一天，趙豐悄悄在身上藏了一把彈簧刀。在他被打的時候，他突然將那把刀塞到了一個流子手裡。驚恐的大哭，跪在地上痛哭流淚。那流子見趙豐從來不跪覺得稀奇，還拿着刀嚇唬他覺得很好玩。
可惜很不幸，那流子只威風了一會兒就被警察帶走了。那年正好趕上嚴打，那個無辜的流子被判了十年。
這件事還不是趙豐混起來的故事，他真正混起來的是第二件故事。
當時趙豐已經考上技校了，準備畢業了去電廠當一名工人。能在技校上學，這在當時看來是件非常有前途的事。
不過只念了不到一年，他母親告訴他，家裡可能不能供他念書了。他媽買錯了假化肥，那一年他家裡的稻苗全死了。
聽了母親的話，趙豐點點頭一句話沒說。那天晚上他去了賣假化肥那個人的家，第二天早上起來，人們驚奇的發現，趙豐正在跟那個人一起賣假化肥。而賣假化肥的那個人，他的手上則包着厚厚的紗布。
後來鄉里的醫生說，“那個賣假化肥的慘啊，也不知道是誰下手這麼狠，五個手指甲全被人挖了，手掌也被人用火鉤子串了三個窟窿。他來找我換藥的時候，手上的窟窿裡都生蛆了。”
第二年，人們發現那個賣假化肥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趙豐的真化肥。他拉扯了一羣混的不錯的流子，就此壟斷鄉里的化肥生意。
至於那個人，再也沒有人見過。不過每年秋天，都會有人看見趙豐去賣假化肥那人家裡，拿給他老婆孩子一筆不少的生活費。
趙豐，是一個敢殺人的人。
從一個懦弱的學生，一直到小龍和藹的對他說話，這足以證明他是一個聰明，冷靜，心狠手辣的人。
他能有今天，還離不開他的一個結拜兄弟。
就在趙豐家裡，小龍和他一直寒暄。至於小龍砍了鴻濤那個秘密，他始終沒有告訴趙豐。他只是對趙豐說，“趙豐啊，現在的孩子們越來越狠了，比咱們那時候還狠。你們村的那個張鵬和柱子，你告訴他們有空來我家玩。我弟弟吳曦喜歡吹牛比，有些話不能當真。”
“我知道了。”趙豐只是笑笑，並沒有問爲什麼。
最後，小龍走的時候又問了句，“對了，怎麼你們雙樹子的孩子最近喜歡來鄉里玩了？”
“我兄弟要出來了。”趙豐笑了笑說。
“哦。”小龍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走了。
關於趙豐和小龍的一番談話，是王巖一字不落的講給我聽的。那天小龍帶着王巖去了趙豐家裡，卻沒有帶我這個更爲親近的小弟過去。
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快來了。
還是有點不放心小龍，我怕他威信不夠，我找到了陳志明。現在陳志明已經是老大了，我相信他找柱子的話，柱子一定不敢亂說。
不過陳志明聽後只是笑笑，他笑着說，“其實小龍根本不用找趙豐，就算他不找的話，柱子和張鵬也不敢亂說。柱子？他也只是敢告訴蘇含而已。”
“蘇含？”
“不錯，柱子撐死就是個在學校混的，他知道這個秘密，也只是想害一下你而已。跟趙豐和小龍他們比，他根本考慮不到太高的高度。如果我是柱子，這個秘密我連蘇含都不說。我會用這個秘密威脅你，讓你去對付那些你根本對付不了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趙豐可能知道這個秘密？”陳志明問我。
“趙豐知道？”我吃驚的問。
“不錯，鴻濤出事了，小龍接管了那個磚廠，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去找趙豐，也只是爲了敲山震虎。告訴趙豐，他能幹的掉鴻濤，就也能幹掉趙豐。你還不知道吧？趙豐是和李建路、鴻宇他們一夥的。”陳志明說。
說完，陳志明又說，“既然鴻宇告訴你別趟這趟渾水，那麼他一定不會害你。也許，鴻宇還想收你做小弟也不一定。”
“你還不知道吧？鴻宇是李建路的左膀右臂。李建路是什麼人？市裡大哥，開奔馳坐寶馬的主，敢拿着槍指着董義川的人。小龍有什麼？他不過是個鄉里的流子。他開的起奔馳嗎？開的起寶馬嗎？大街上的小混混一個電話也能找好幾十人，但是他們未必是大哥！”
“思文，不如你真的別混了，有什麼事我去替你擺平。小龍雖然沒錢，但他也是你惹不起的人。他不是董義川的小弟........”
“不是？”我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錯，他現在正準備跟董義川做筆大買賣，如果真的成了，他就真的成大哥了。趙豐和李建路也是，他們都是合作伙伴，只不過趙豐和小龍都在爲自己尋找利益，需要董義川和李建路的背景。真正要開戰的，是董義川和李建路。我們這些人最好不要摻合，不然很有可能變成炮灰。”
放下電話，我腦中立刻浮現了這樣一幅情景。我終於懂了，徹底的懂了。
原來是董義川和李建路要爭市裡大哥，他們兩邊都在爲自己招兵買馬。一邊是董義川，小龍、林虎、吳曦等人，另一邊是李建路、鴻宇、趙豐等人。我，竟然成了夾在他們中間的人。只不過，我就像一粒沙一樣在他們中間毫不起眼。
怪不得，怪不得鴻宇沒有找我麻煩，還幫我瞞下了這一切。原來他需要我，他想收我做他的小弟。
想到還在醫院的鴻濤，我的心突然痛了起來。我趕到車站叫了一輛出租，立刻趕到了鴻宇家裡。
看見我，鴻宇有些吃驚。他似乎剛剛睡醒，沒戴眼鏡的眼睛顯得略小。
又向屋子裡看了一眼，他小聲對我說，“我們出去說吧。”
和鴻宇走到樓下，我們靜靜的都沒有說話。終於，我忍耐不住砍了鴻濤的痛苦。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死死攥着拳頭對鴻宇說，“宇哥，是我害了濤哥......”
聽了我的話，鴻宇平靜的臉上漸起波瀾。但他很快恢復平靜，露出微笑說，“你只是一枚棋子，何罪之有？”
“我沒有攔着他們砍鴻濤......”我說。
看看我，鴻宇嘆了口氣。他說，“我從來不跟比我小的一起玩，因爲他們太傻了。不過你嘛，還算聰明，我看着一直投緣。”
說完，他的手一下抓在了我的胳膊上，一把將我拉起說，“別跪了，我從來都不收小弟，也不會收小弟。如果你跟我玩的話，也算是我兄弟。人嘛，誰沒做錯過事？我跟鴻濤也是總打架，什麼都要爭一爭。不過他再也醒不過來了，就算我想道歉也來不及了。”
“你只要記得，真正對你好的，永遠不會叫你去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