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公子,邪魅輕狂,他站在空茫茫的樹林間,那時的他,俊朗瀟灑,脣邊帶笑,再相見時,他竟然帶有皺紋,彼此柔柔的凝視着對方,眼中解釋憐惜與哀憫。
什麼時候,我們已這麼老了。
歲月磨平了彼此的棱角,你再不是那個長身玉立的狂傲男子,我亦不是那個凌厲決絕、倔強任性的將軍嫡女,時間改變了我們,最終,我們還是相忘於江湖。
宛墨染笑着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了他,笑道,“還給你。”
此生,你的情,你的義,我還是辜負了。
陸君漓一挑眉,神色疑惑的接過荷包,打開一開,竟是碎成一段段的玉鐲,他微微一驚,心又被撕開一個大口子,脣邊浮動着一絲笑,“不要了?”
她臉色微白,猶豫了半響,才點了點頭。
她伏在自己的膝蓋上直落淚,陸君漓,我不配你如此待我,心中一陣抽搐,陸君漓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輕笑道,“我以爲我再來幾次,你會跟我回去,現在我發現,再來多少次,結果都一樣。”
兩個人沉默良久,女子無力的笑了笑,他們的故事沒有結局,人生如此,不死不休,故事還在繼續,一個接着一個,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故事有多悲慟。
宛墨染奪過他手中的酒,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陸君漓忙道,“還喝,你看你,滿身酒氣。”
她低着頭,喃喃道,“喝醉了也好。”
她擡頭凝視着周圍,陸君漓的身影那麼模糊,她的心緊緊揪着,一波一波的疼,猛地握着心口,眼眸垂淚,“你知道嗎?我真的好難過。”
她擡頭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街上空無一人,她踉踉蹌蹌的沿着河堤走着,向着皇宮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着,沉寂的黑衣,她突然好想痛哭
一場,卻只能強忍着。
單薄的女子蹲在街上,哇哇大哭起來,跟個孩子似的,陸君漓凝視着她,拍了拍她的頭,“別看了,走吧。”
冰冷的紅宮牆、琉璃瓦、漢白玉地磚,還有漫無邊際的黑暗。
她雙目溢滿淚水,緊緊抓着陸君漓的衣袍,“是我錯了嗎?”她深深的盯着根本看不清的皇城,喃喃自語,“是我錯了。”
“墨染,”陸君漓心疼的扶她起來,“好了,別這樣。”
大醉一場後的宛墨染,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着,她緊握他的衣角,“我好想見他,我好想他。”
他凝視着她,靜默了一瞬,才道,“忘了吧。”
眼淚滾滾而落,她強撐着站起身,一閉眼,眼淚落在地上,她擡頭凝視前方,眼前如夢似幻,“我一直以爲自己很堅強,一直以爲我可以挺過去,一直以爲我能報復他,沒想到最後還是輸了。”
宛墨染再難抑制,頭埋在他的懷裡放肆的哭起來。
幾杯酒下肚,女子再也撐不住,一路東倒西歪的朝莊子走去,陸君漓扶着她,回去的時候,顧雲澈見她爛醉如泥,不由道,“又喝多了。”
陸君漓眉頭一凝,“她經常喝酒嗎?”
“已經是第二次了。”顧雲澈無奈的嘆了聲,扶着宛墨染上了牀。
陸君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這是怎麼了?”
顧雲澈無奈的搖了搖頭,“顧祈雲來過了,他看過她。”
“他來做什麼?嫌傷的她還不夠?”陸君漓冷笑。
“你不明白,”顧雲澈輕嘆了聲,替宛墨染蓋好被子,“顧祈雲的傷心痛苦絕不比墨染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無奈。”
“呵呵,”陸君漓冷笑道,“被逼無奈?他有什麼無奈的,處心積慮的得到皇位,利用了墨染再把她一腳踹開,顧雲澈,他是怎麼對你的,你還幫他解釋?”
“顧祈雲沒多久可活了,”牀榻邊的男子搖了搖頭,
“爲了履行對宛嫣染的承諾,他狠心的把墨染推開,爲了找出生母的下落,他必須做這個皇帝,他揹負太多,沒有人明白他,沒有人懂他,所有人都責怪他,墨染恨他,他獨自承擔了這一切,還不夠苦嗎?”
陸君漓微愣一下,凝了凝眉,只聽顧雲澈繼續說,“我和顧祈雲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我們都不是顧瑾觴的兒子,母親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爲了找到她,顧祈雲和我費盡心力,”他長嘆一聲,“宛嫣染建立會盟,不僅爲了幫顧祈雲奪得皇位,也是爲了幫他尋找母親。”
陸君漓眉頭凝的更深,“這一切墨染都不知道?”
“我們都瞞着她,”顧雲澈回頭看了她一眼,嘆息道,“她要是知道了,還能平靜生活嗎?顧祈雲決定承擔一切,又何必讓她徒添傷痛呢。”
陸君漓沉默了,枯坐了半響,道,“罷了罷了,你好好照顧她。”
顧雲澈心中暗歎一聲,別過頭去再看牀榻上的女子,睡夢中的女子脣邊帶笑,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笑着笑着,眼角滑落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
這些年她太苦了,她果斷決絕,內心死守着在乎的人,陸君漓重情重義,深沉似海的情她還不起,顧祈雲的傷害,她拼命的想逃脫,又忘不掉。
她整日談笑風生,誰知她心中有多苦呢。
他們從未好好的在一起,哪怕一天。
彼此間夾雜太多恩怨,縱然深愛,卻無法相守。
二人揹負太多,怨恨太深,只能越走越遠、越來越遠。
陸君漓嘆了一聲,道,“過段日子等宛嫣染壽宴一過,我就要離開歷城了。”
顧雲澈點點頭,突然道,“宛嫣染壽宴嗎?”
“嗯,怎麼?”陸君漓一挑眉,“你們有什麼打算?”
顧雲澈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宛墨染身上,突然笑了,“她哪次不是把宴會攪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兩個男人相視一眼,皆是搖頭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