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祭祀酒神,整個歷城的大街小巷簡直要沸騰了,酒樓茶館人滿爲患,安之棠與宛墨染站在茶樓下半天才擠進去,天空中煙火繽紛,五彩斑斕,綻開的一瞬間,所有人齊齊擡頭看去,唯獨宛墨染,在人羣中努力的尋找他們的身影。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人們歡聲笑語不絕如縷的傳來,天上煙火絢爛多美,整條大街洋溢着飄灑自由的味道。
這是個美好的夜晚,充滿了誘惑力,處處飄逸着酒香,明亮閃爍的煙火灑在她的頭上,她鬆開了安之棠的手,“你在這等我一下。”
安之棠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叮囑道,“姐姐你得快回來哦。”
她被茶樓的酒香和街上叫賣的人羣吸引的眼睛都挪不開,哪有時間理會宛墨染,轉過頭來繼續看茶樓裡的人拼酒。
街上孔武有力的漢子揮汗如雨的甩開膀子,敞開大喝,街上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黑夜裡,宛墨染穿着青色的衣裙,裙襬隨風飄起,她彎起好看的眼睛,朝着巷子的盡頭走去。
懷若,他派你來北楚了嗎?他還好嗎?
宛墨染的心裡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可是,卻又不想知道事實。
“宛小姐。”懷若的聲音如同遠處響起的歌謠,緩緩的喚道她,宛墨染略微一愣,隨即回過頭,她穿着一身碧色輕紗,風一吹,翻滾着她的裙裾,彷彿如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她聲音飄渺,清晰中夾雜着幾分悠遠的笑意,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彷彿一個世紀沒有見過了,五光十色的煙火印刻在宛墨染白皙的面龐上,愈發襯得她笑意索寞,“他派你來的?”
懷若哭笑不得的盯着她許久,“景王殿下如今已是西秦陛下了。”
“嗯。”宛墨染緊握着拳頭,指甲彷彿要嵌進了肉裡,面上平靜自如,神情寡淡的凝視着她,“恭喜他了。”
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她是不是應該爲他高興呢,宛墨染並不覺得多高興,身體如同灌了鉛,壓得她透不過氣,她面色蒼白的凝視着懷若,原來,最後留在他身邊的還是懷若,只有懷若最懂他。
而我終究不能當做什麼事沒發生,我不能毫無芥蒂的站在你的身邊,任憑你一次一次的利用我。
“姑娘生性倔強,這是好事,”懷若笑起來極爲溫柔,嫣紅的脣瓣如同花蕊綻放,雙目微微彎起,美得攝魂奪魄,“可姑娘要理解陛下,陛下從小受了太多的苦,姑娘縱然被家族之人欺負,可終究還是挺過來了,陛下他從小受盡欺辱,他活得太累了,很多事陛下選擇一力承當,並不告訴姑娘,不想將姑娘您捲入其中,並不代表陛下欺騙姑娘。”
宛墨染聽着好累,她恍惚的笑道,“陸君漓派你來的嗎?”
懷若搖了搖頭,“不是,是懷若自作主張,”她長嘆了一聲,目光凝着長空裡綻放的煙火
,“姑娘有所不知,當年陛下還是景王的時候,出征北楚的那次,陛下假裝受傷,爲了讓太子掉以輕心,懷若親眼見到陛下一刀刺進胸口,再偏一分,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掩人耳目之後,陛下不動聲色的日夜趕路,目的就是爲了回錦都見姑娘一面,不讓姑娘擔心……”
宛墨染的眼前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層水霧,她擡起頭,努力的讓眼淚不掉下來,城牆着笑道,“哦,是嗎?”
“陛下知道宣王陸冽寒與北楚的七皇子顧祈雲勾結,意圖將姑娘綁去北楚,他爲了不讓姑娘受傷,不惜出動整個青龍門的人,勢要保護姑娘周全,陛下運籌帷幄,可從來沒想過傷害姑娘半分。”
她眉眼緊緊的凝着她,雙眸裡說不清的複雜,帶着一絲心痛,“你可知道,他從沒想傷害過你,可你卻一次次的選擇了顧祈雲,毫不留情的傷害他。”
面對懷若的質問,宛墨染無言以對,陸君漓,究竟我有多薄情,讓你想恨又恨不了。
宛墨染輕輕的笑了起來,夾雜着無盡的苦澀,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宛姑娘,陛下不是有心對付宛家,”懷若長嘆道,“請你理解陛下,宛浩天將軍是個什麼樣的人,姑娘很瞭解。”
宛浩天一直在幾個皇子裡挑來挑去,陸君漓不在西秦的那段時間,想必他一定投靠了陸冽寒,背叛了與陸君漓之間的協定,所以陸君漓纔會滅了宛家一門。
她早該想到的。
宛墨染錯愕了片刻,恍惚道,“你與夏侯元來這裡,是爲了追殺陸冽寒吧。”
陸冽寒的存在無疑對他起很大的威脅,他不死,陸君漓恐怕夜不能寐,豈料懷若搖了搖頭,“不,不是的。”
宛墨染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人影,眉頭一皺,“是他。”
蘇瑾楓,她想起上次蘇瑾楓對顧祈雲說的話,他要北楚五十萬軍隊助他攻打西秦,他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攻打陸君漓?
懷若淡淡的一笑,輕聲道,“姑娘想必知道是誰了。”
“陸君漓早知道了?”宛墨染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想必,陸君漓在北楚的這段日子,就是爲了調查蘇瑾楓的身份吧,蘇瑾楓是個高人,行事出人意料,他既然是北楚的人,又怎麼與陸君漓扯上關係的。
“陛下派懷若與夏侯元保護姑娘,”懷若衝着她微微一笑,她是個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女子,無論陸君漓做什麼,她都懂,她都明白,宛墨染捫心自問,無論是顧祈雲還是陸君漓,她都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信任,如何奢望他們信任她呢。
說到底,她太霸道了,霸道的只想得到,卻從不願意付出什麼,就連自己的心都不願意毫無保留的付出,如何奢求他們不欺騙她,不背叛她。
宛墨染啞然失笑,凝視着懷若半響功夫,才道,“懷若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還請姑娘好好想想,懷若不想姑娘與陛下終身遺憾。”一席話
說完,她轉身消失在煙火朦朧的夜色裡,黑漆漆的夜空,閃爍着無數的煙火,爆炸似的歡呼聲洶涌而來,宛墨染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茶樓找安之棠。
“之棠……”宛墨染環顧着四周,幾個高大的漢子正在拼酒,除此之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不會的,這麼多人,安之棠會出什麼事,再說身邊還有小廝和護衛,一定不會有事的。
“之棠!”宛墨染衝着周圍大聲喊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紛紛看向她,人聲鼎沸的街道,根本沒有她的身影,她去哪裡了?宛墨染的心裡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安之棠是安王最寶貝的女兒,她出了事,安王一定不會放過她!
她疾步的朝前飛奔,這條街沒有,第二條街還是沒有,她去哪裡了?難道說被人抓走了?宛墨染按捺不住了,急忙朝着安王府飛奔而去,突然,一個人攔住了她。
“要去哪兒?”映入眼簾的是顧雲澈邪魅的笑容,他輕搖紙扇,略帶痞氣的笑道,“今日酒神節,廟會還沒結束的,怎麼這麼着急回去。”
宛墨染一見是他,厲聲呵斥,“別攔着我,我有急事。”
顧雲澈被她吼得嚇了一跳,立刻沉下了臉,低聲道,“怎麼了?”
“你看到之棠了嗎?”宛墨染小心翼翼的探向四周,確定沒有人,她才輕聲的對他說道,“我方纔離開了一會,回來時她已不在了。”
顧雲澈一雙濃眉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她不在了?”
“嗯,”宛墨染神情肅穆的點了點頭,“能不能封鎖城門,我怕有人挾持了她。”
安之棠是安王的掌上明珠,到底是誰敢挾持她?周後?顧瑾觴?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上次祥胤太子一事,周後在朝中的勢力暴露大半,御書房前跪了一夜,周後簡直是要鬧宮啊,如今太子一死,周後怎麼可能沒有動作。
“你不要輕舉妄動,我去找京兆尹,這件事不能鬧大了,否則安王一定會遷怒於你,”顧雲澈沉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說,“你先去找顧祈雲,要他幫忙。”
宛墨染愣了半響,響起方纔懷若的話,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平靜下來,“好。”
安之棠,她到底去哪裡了?宛墨染絕對不相信她會走丟,她最喜歡熱鬧了,歷城的哪一條小巷子她不熟悉,她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消失呢。
一定被人帶走了,否則怎麼可能連一個安王府的小廝都看不到!
宛墨染來不及想太多,朝顧祈雲的府邸飛奔而去,她跑的大汗淋漓,顧不得散亂的髮髻,提着裙裾在街上狂奔,心裡默默唸着,安之棠,你一定不能出事啊。
終於,顧祈雲的府邸就在眼前,她焦急的恨不得一腳把門踹開,剛一擡手準備敲門,突然,手被人抓住了。
“宛姑娘何必這麼費力,”男子的笑容溫和而淡漠,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七皇子不在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