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過去。
她上前抱住男子，靠在他的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平靜下來，伸出手攬住懷裡的女子，“墨染……”
他緩緩的平復了滿腔的情緒，抱着懷中的女子，他的雙手緊緊顫抖，眼裡說不出的複雜。
每次見到他毒發，宛墨染的心好似被千刀萬剮一般，太過用力，指骨隱隱發白，“顧祈雲。”
顧祈雲我真想陪着你，我真想我們能換一個結局，一個不必這麼慘痛、這麼撕心裂肺的結局。
“過幾日，大軍要出發了。”
男人沉聲說道，聲音裡帶着一絲顫抖，“我們……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
懷中的女子倒抽一口冷氣，終於要離開了嗎？離開北楚，離開困囿他們的皇宮，他們要去赴人生最後一場盛宴，北楚與西秦的最後一仗。
她知道他們時日無多了，興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與西秦作戰，最後一次執手同行。
這幾日她一直在御花園裡遊遊蕩蕩，或者去找顧雲澈說下話，顧雲澈漸漸好了起來，而顧祈雲，宛墨染每每看他，見到他深邃的眼裡隱藏着無盡的疲憊，心好似被刀子割開一般。
究竟要怎麼做？
女子站在漢白玉臺階上，擡頭凝視着天，神色恍惚的喃喃道，“你知道怎麼辦嗎？”
一陣花香飄來，遠處的華服男子撿了幾串丁香花，拿在鼻端嗅了嗅，笑着道，“真香。”
脣邊掛着慵懶的笑意，顧雲澈擡頭看她，蹙眉道，“在想什麼？”
女子嘆息一聲，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她端詳一眼顧雲澈，“看你全好了。”
顧雲澈坐在臺階上，一手搭着膝蓋，扯開話題道，“聽聞你們準備出發了。”
宛墨染坐在他身邊，雙手撐着頭，默默的點點頭，長嘆了一聲，“那天我看到顧祈雲廢了蕭冠雪，他毒發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痛苦……”
眼淚溢出她的眼眶，一滴熱淚滾落臉龐，宛墨染雙手捂着臉，無助如潮水淹沒了她，她甚至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肩膀不停的抖動，她不敢哭，眼淚太多了，她快承受不了。
“江山密令……真的沒辦法救顧祈雲嗎？”
宛墨染回頭看了顧雲澈一眼，“那是千古神藥，真的無法救他？”
顧雲澈把玩着手中的花枝，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他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墨染，你沒考慮過自己嗎？”
“我？”女子微微一怔。
“人都是求生的，難道你沒想過自己？”顧雲澈認真的盯着她的一雙水眸。
“我沒想過，我只想救顧祈雲……”她雙手不安的攢緊裙裾，是啊，人都是求生的，她當然不想死，她死了，就再也看不到顧祈雲，再也見不到他，她死了後會去哪裡？會回到161軍團嗎？會回到21世紀嗎？
“如果你連死都不怕，”顧雲澈的聲音越來越輕，如煙霧繚繞，被風一吹就散，“等你見到我母親時，興許她會告訴你如何救他。”
宛墨染眉頭擰緊，疑惑道，“她爲什麼知道？”
“因爲……”男人的脣邊帶着一抹似笑非笑，“她是一個傳奇的女人。”
女子攥緊手指，凝視着他會兒，“我原來沒這麼害怕，可我真怕有一天他會離我而去。”
悲傷沒頂而來，眼淚滾滾落下，想起那日在金殿的一幕幕，宛墨染的心好似被掏空了，巨大的悲痛侵蝕着她的血脈，她連呼吸一口都感到無比的痛。
“好了，”顧雲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這一走，不知何時纔會相見。”
女子心中哀傷，正欲說話，他快步取了一壺酒和兩個小杯子，向她晃了晃。
宛墨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不見你喜歡喝酒啊，一進宮，倒成了酒鬼了，怎麼不多拿一些。”
“年紀不饒人，”男人笑着給她倒了一杯，“如今啊還是淺斟慢飲吧，你喝酒也控制點，發起酒瘋來沒人招架的住。”
宛墨染點點頭，接過杯子與他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顧雲澈笑罵，“怎麼，又想喝醉啊。”
女子把玩着酒盅，心中真想大醉一場，可只能忍住。
顧雲澈飲着酒，勸道，“你當心自己身子，你我年紀都大了，不再年輕氣盛。”
宛墨染輕嗯了一聲，景王府相見
，到如今已經悠悠七八年了，當年的十八九歲的女孩，如今早已快三十的年紀，而他，二十五歲的青年男子，一晃眼，卻是三十多的成熟男人。
悠悠幾年的光景，一幕幕迅速的從腦海閃過，千言萬語，到嘴邊卻無話可說，到最後，女子輕輕笑道，“我是不是要感謝你，當年把我從婚禮上抓走。”
顧雲澈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道，“這也是我生平最得意的事。”
她笑着道，“當時我還恨你怨你，暗暗詛咒你，哪裡見過這樣的人啊，居然還軟禁我，哈哈哈……”
女子笑了幾聲，男人忽然笑道，“其實……當年的事，還是蘇瑾楓跟我合謀的，他說，把景王的新娘子綁了，不信陸君漓不找你。”
女子眼中淚花盈盈，心裡清楚這是此生他們最後一次喝酒長談了，多少次危難之時，都是他相守不棄，多少次生死關頭，都是他一再相救，如今，終於到了要分別的時候。
宛墨染破涕一笑，她伸出手輕拍他的肩膀，故作正經，“反正此生我欠你的多，本想着……”
她沒有說下去，本想着他和顧青寂會幸福，終究逃不過陰陽相隔的命運。
女子靜默了一瞬，顧雲澈僵了一下，伸出手環抱着他，默默地擁了會兒，“好好的跟他在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把這裡忘了吧，把北楚的一切都忘了吧。”
說完推開她，用袖子爲她擦淚，“別哭了，你看你，原來生殺予奪的宛墨染，怎麼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深閨怨婦了。”
“哪裡怨婦了？”女人擡頭白了他一眼。
二人靜靜凝視着彼此，往事終究如煙，巨大的悲慼籠罩在她的心頭，宛墨染擦了擦眼淚，放開了他笑道，“做一個好皇帝。”
她放下酒杯，笑着起身，心裡酸澀難過，此生，他們怕是不會相見了。
他用淡然的目光，送走了曾經愛過的她，送走了曾經珍惜過她、疼過她的自己，也送走了過去。
宛墨染背對着顧雲澈，一步一步的朝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惜別離，送別苦。
不如悄無聲息的離去。
顧雲澈，就此別過，自行珍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