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得很踏實,一大早起來,顧祈雲不在了,隨侍的管家帶着幾個丫頭進來伺候宛墨染梳洗,她穿好了衣裳,想着安之棠的事,呆呆的默了良久。
“殿下命奴才只會姑娘一聲,姑娘且等等,殿下進宮了一會便回來。”管家恭敬的彎着腰說。
宛墨染靜靜的點了點頭,她揮了揮手,管家識趣的下去了,她一個人坐在窗臺前的書桌上,垂目翻看着書卷,咬文嚼字的東西,看的她腦袋疼,宛墨染趴在桌上,百無聊賴中,提着毛筆隨意的畫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宛墨染突然站了起來,立了良久,他推開了門,錯愕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笑道,“在做什麼?”
“畫畫。”宛墨染偷偷把桌上的紙張捲成一團,小動作被顧祈雲看到了,他笑着拉着她,“給我看看。”
“沒什麼好看的。”她低着頭,現代簡體字反正他也看不懂,隨他吧。
顧祈雲攤看了紙卷,不由眉梢一挑,“你這字……”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未免太難看了吧。”
滿滿的一張紙上寫的都是他的名字,形態各異,宛墨染正欲從他手中抽出來,他身子一側,小心翼翼的把紙疊好,寶貝似的放進了懷裡,“好了。”
宛墨染又氣又惱,白了他一眼,“好了,不跟你鬧了。”
顧祈雲神情平靜的凝着她,舒了一口氣才道,“我向父皇請旨,領兵出征西秦。”
宛墨染怔怔的看着他,彼此對視了一會兒,她側過頭不再看他。
“蘇瑾楓已經把安之棠送回府了,”顧祈雲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你不用太擔心,沒事了。”
宛墨染詫異的看着她,那眼神看的他渾身不自在,不由挪開了目光。
顧祈雲,不管發生什麼事,你總能這樣輕輕鬆鬆的解決,你把任何事看的雲淡風輕,其實你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了太多。
宛墨染靜立良久,想着想着又出了神,兩人沒有說話,顧祈雲苦笑了一下,“好了,你先回去吧。”
“我想陪你一起去,”宛墨染擡起頭,目光認真的看着他,清澈的面容帶着幾分執着,“你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顧祈雲思量了許久,最終面無表窮的搖了搖頭,“你留在這裡,幫我個忙。”
“監視顧雲澈嗎?”宛墨染知道,顧雲澈早有奪位之心,只不過他並不受寵,加上北楚兵權大部分控制在陛下手中,不過太子倒臺之後,他羽翼漸豐,是皇子之中唯一一個能與顧祈雲抗衡的人。
顧祈雲凝視着她,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雙臂緊抱着她,墨染,我自私的不想你看到陸君漓,我怕你跟他走了,再不回來了。
宛墨染心中悽楚漸聚,這樣也好,留在歷城,他與陸君漓遠隔千里,不見面就不會想念,不會羈絆,既然選擇留在顧祈雲身邊,她沒道理再去想別的男人。
“此次你與安王一起
出征,要小心。”宛墨染玉指輕顫,伸手緊握着他寬厚的手掌,顧祈雲,只要有你在,我便什麼都不怕了,不怕陰謀詭計,不怕明爭暗鬥。
回到安王府的一路上,她不知道在想什麼,恍惚之間已到了安王府門前。
下了馬車,面對精雕細琢的金漆銅門,她深吸了一口氣,等下又要受到他們圍攻了,這種日子不知道要過多久。
剛一進門,正遇上出門的二夫人,宛墨染微微一笑,俯身施了一禮,“二嬸。”
“你回來了。”二夫人語氣冷淡,卻不似之前那般冷嘲熱諷,倒是讓宛墨染吃了一驚。
宛墨染越過她直接進了大廳,大廳裡只有安之泰坐着喝茶,似乎在等人,“大哥。”
“回來了。”安之泰素來是個好脾氣的人,見到她略微一笑,低聲道,“坐吧。”
她謹慎的坐在安之泰身旁的黃梨木椅上,面容沉靜,今日安王府是怎麼了,居然沒興師問罪,她低着頭揣摩了一會子,安之泰沉聲道,“昨天之棠和你一起去祭祀酒神的廟會,之棠方纔被蘇瑾楓送回來了。”
“嗯,”宛墨染沒打算隱瞞,挑起眉梢斜睨着他,“之棠沒事吧?”
“受了點驚嚇,”安之泰嘆了一聲,“沒什麼大礙,只不過……”
宛墨染的心猛然一怔,“怎麼了?”
安之泰苦笑着道,“不是之棠,只不過父親馬上要出征了,此次我與二弟要與父親一起,安王府的事……”他轉過頭凝重的看了她一眼,“拜託你了!”
“我?”爲什麼拜託她?宛墨染緊緊凝着眉頭,“大哥,墨染不算是安王府的人,墨染連個庶出的小姐都不如,你把安王府上下交給我,不太好吧。”
“我就怕有人會趁機生事,”安之泰眉頭緊鎖,壓低了聲音,“周淇韻關在祠堂裡,我怕她趁着這個機會出來興風作浪,還有二嬸,她不是個省油的燈,父親與我們幾個兄弟不在府上,不知道陛下和皇后會使什麼手段除掉安王府。”
宛墨染明白他的難處,最怕的就是後院起火,“大哥,你跟父親商量過嗎?”
“若沒有父親的默許,我怎麼會和你說這番話,”安之泰苦笑道,“宛墨染,從你進安王府,我知道你不是個簡單的人。”
宛墨染啞然失笑,“若不是二嬸和二嫂兩個對我苦苦相逼,我也不想和她們作對。”
“罷了,我們的意思你明白就好,”安之泰把茶盞放在一旁,勾着淺淡的笑容,“我相信你。”
他相信她,可她未必做得到啊,宛墨染心底嘆了一口氣,滿臉的無奈,過了良久,安之泰不知什麼時候走遠了,宛墨染坐着發了會兒呆,過了許久纔回院子了。
顧祈雲出征的那天,他穿着一身銀黑色戰盔,俊美的面容莊嚴肅穆,騎在銀盔甲戰馬上,強健挺拔的身軀顯出他的凌烈霸氣,一身的威武和孤傲,身後黑袍隨風而舞,更襯得他威風四射,英
俊不凡。
宛墨染站在城樓上,指甲隱約有點發白,此刻的顧祈雲,重甲佩劍,聽到號角聲,他振臂一擡,身後的將士立刻駐足,安王立於馬上,一揚長袍,跳下了馬,衆將士隨着他向城樓方向遙遙下拜,與君主告別。
陛下親自端着酒盅,站在城樓上餞別將士,威風吹起他的龍袍,他的臉看起來毫無血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
隨後整個隊伍重整出發,顧祈雲一馬當先,整個隊伍步伐統一,四四方方的跟在他的身後,無數的黑甲兵身着重甲,在陽光下閃爍着金光。
宛墨染凝着顧祈雲的身影,無形的壓迫讓人窒息,她一言不發,心中莫名的掠過萬千思緒,惆悵的、失落的,甚至帶着一絲淺淡的無奈。
“怎麼,後悔沒跟着一起去?”身後響起一個柔美的聲音,女子身披鵝黃色輕紗,緩緩的走上前,站在她身旁。
“是你。”宛墨染淡然一笑,懷若一直都在監視她嗎?那她一定會告訴陸君漓,自己跟顧祈雲的事。
懷若面容惆悵,玉指輕輕地握着欄杆,臉頰一陣發白,“宛姑娘,此番蘇瑾楓跟着顧祈雲一同前去邊境了。”
宛墨染心中一愣,靜默了良久,想必蘇瑾楓一定會趁着這個機會對付陸君漓,難怪懷若憂心忡忡。
“宛姑娘,懷若受陛下所託,必須照顧好姑娘您,但是……”淚眼破碎的她,一滴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我知道,”宛墨染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你去吧,我沒事的。”
“姑娘,陛下心繫姑娘的安危,難道姑娘當真這麼絕情!”懷若擡起晶瑩的水眸,充滿了質問和痛心,甚至帶着一絲怨懟,一字一頓的道,“姑娘當真這麼絕情!”
宛墨染無言以對,心彷彿被人掏空了一般,狂風呼號,一陣排山倒海的撼動,她差點站不穩了,努力的平靜、再平靜,固執的不讓眼淚流下。
她不會哭的,明明做了決定,怎麼能哭呢?她不能後悔,她已經沒有去路了,無論前面有什麼,她只能向前走,不能後退。
宛墨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真的堅硬到這種地步?你不會心痛嗎?你不會難過嗎?爲什麼到現在你還是無動於衷,爲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側過頭凝視着遠處,目無焦距的她,眼前一片暈眩,“懷若姑娘,勞煩你告訴他,我跟他既然毫無瓜葛,不需要他的保護。”
她轉過身大步離開了茶樓,她好想再走快一點,再走快一點,讓她逃離這裡,她不想看到跟陸君漓有關的任何人,她跟他沒有關係,再無瓜葛,她自己親口說過的啊,不管他是天潢貴胄,亦或是功敗垂成,不管自己是葬屍荒野,還是死於非命,跟他再無瓜葛。
可是……
宛墨染深吸了幾口氣,心疼的無以復加,她踉踉蹌蹌的走着,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她呼吸一口氣都是痛的,雙眼一黑,險些摔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