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陣驚呼,丫鬟嬤嬤們七腳八手的上前扶着周淇韻,安王的臉色極爲難看,冷冷的瞪了一眼安重君,安重君作爲夫君,立刻站出來,厲斥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得了他的命令,小廝拔腿往外跑,不過一會請了太醫院院判前來,宛墨染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隨手撥弄着茶盞上的茶沫,波瀾不驚的面龐毫無表情。
太醫院院判把個脈牽動了全家人的心神,自從安王妃的事情暴露後,太醫們哪敢隨意出入安王府啊,生怕一個沒處理好惹禍上身,院判的額頭上滲出一頭冷汗,過了一會,臉上的陰霾逐漸被喜悅替代,“安王大喜啊,安王妃懷有身孕了。”
懷孕了?宛墨染猛然一驚,很快笑了起來,怪不得方纔周淇韻胸有成竹,她早知道自己懷孕,所以就算這一局輸了,她也沒什麼關係,真是有恃無恐啊。
安重君喜出望外,連忙將周淇韻打橫抱起,“父親,淇韻有了身孕,夜裡涼,我先抱她回去,至於這件事……”他突然看了宛墨染一眼,咬牙切齒的道,“父親還是要好好查證。”
安王點了點頭,神情裡帶着說不出的複雜,他看向顧祈雲,歉疚拱手,“小女傷了七皇子,實在罪不可赦,還請七皇子多多擔待。”言下之意,是要小事化了了。
顧祈雲拱了拱手,神情漠然,“安王言重了。”
“墨染,送七皇子出去。”安王微眯的眼睛裡滑過一絲複雜,假裝不悅的衝她說。
宛墨染福了福身子,她不露聲色的看了顧祈雲一眼,隨着他走出了大廳。
廳外燈火闌珊,偶爾聽到一兩隻蟲鳴鳥叫,越過長長的迴廊,身後的丫鬟們點着昏暗的燭火,步履輕盈的跟在身後。
迴廊似乎怎麼都走不到盡頭,宛墨染舒了一口氣,小聲笑道,“你以爲利用周淇韻和那個二夫人就能對付我?”
他幽暗而深邃的眉眼,如同浩瀚無邊的蒼穹,包羅萬象,漫無邊際,面容冷峻的不帶任何情緒,“嗯。”
他不知道對她說什麼,雙手緊握成拳,每一步走的穩穩實實,俊美的臉頰蒙上一層細碎的光暈,“宛墨染,剛纔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宛墨染擡起美眸,波光流轉,她的脣瓣溢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淡淡道,“活着比死更痛苦。”
其實是她在狡辯,她不忍心而已。
到了這個地步,她居然對他還是狠不了心,顧祈雲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她一步一步的淪陷至此。
顧祈雲輕笑的勾了勾脣,溢滿諷刺,“你說謊。”
清冷的月光照在宛墨染白玉似的臉上,她笑的森冷,背對着顧祈雲,不讓他看到她的臉,“我說謊又如何。”
就算她說謊了,那又怎麼樣呢。
宛墨染突然覺着好無奈,她要報仇,她需要報仇的力量,爲什麼顧祈雲這麼對她,她還是狠不下心,真是太諷刺了。
顧祈雲漫不經心的笑了,
他冰冷的眼神從她的面上掃過,“周淇韻不是好對付的人。”
她知道,通過這一次的交手,她看得出來,周淇韻心思複雜,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凡事不經過大腦,實則,她的每一步計劃都讓她十分佩服。
“她早知道我找夏侯元查證真相?”她擡起美眸,定定的看着他。
男子月色下俊美的臉龐透着詭異,神情平靜,“沒錯。”
“所以……是她設計的,還是你?”宛墨染擡起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重要麼?”他淡漠的望着她,突然冷笑的側過頭,“是我還是她,在你眼裡,有區別嗎?”
宛墨染垂下羽睫,她沒有說話,心底涌上一層淡淡的寒冷,“爲什麼周淇韻會幫你?她是周家的女兒,縱然皇后授意她攪亂安王府,可並不會殺我,是你的主意?”
“是人都有弱點。”顧祈雲的眼眸越來越深,看了她半響。
“你抓到了她的軟肋?”周淇韻何等精明的女子,豈會心甘情願爲顧祈雲做事,除非……宛墨染的心一點點的變冷,眼前這人,將他人的感情隨意踐踏,他利用她翻雲覆雨,利用她攪亂安王府,利用她對付自己,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顧祈雲真正在意的東西。
宛墨染深深地洗了一口氣,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開口了,“那我呢,你認爲我的軟肋是什麼?”
他淡淡的望着她許久,只吐出一個字,“我。”
宛墨染一時怔住,許久沒說出一個字,她的心陡然下沉、再下沉,直到一點點的全部淹沒。
顧祈雲垂下眼睛,冷峻的臉龐再無半絲情緒,衣袍翻滾,他從她身邊輕輕走過,衣衫碰觸的那一刻,宛墨染猛然抽了一口氣,原本以爲不會痛了,原本以爲一切都結束了。
可爲什麼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
周淇韻懷有身孕之後,對於周家派人向安王妃下毒之事不了了之了,安王暗中處死了方嬤嬤,又將府中的丫鬟僕人徹底整頓了一番。
周淇韻懷有身孕,爲一直籠罩在陰霾中的安王府帶來不少喜氣,爲此安王特意下命令,府裡上下一切以周淇韻爲尊,畢竟她懷的是安王府第一個長孫。
可是,自從她懷孕以來,夜夜鬧得不安穩,這不,大晚上的正在睡覺,她的院子裡又是燈火通明。
宛墨染披着斗篷前去,正巧遇上安之棠打着哈欠走過來,揉了揉眼睛衝着宛墨染道,“三姐,二嫂又出什麼事了?”
這是第幾次了呢,宛墨染低着頭,周淇韻究竟想做什麼,證明自己的身份高貴?她不會這麼笨吧。
“重君……重君……”還沒走進院子就聽到裡面傳來周淇韻殺豬般的叫聲,一個勁的扯着嗓子叫安重君,不知道的還以爲二人正你儂我儂呢,叫的這麼要命啊。
一走進去,屏風後,周淇韻抓着安重君的手,哭得歇斯底里,“重君,我好怕,我好怕啊
,他說要帶走我們的孩子!”
安重君一手攬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是夢,不是真的。”
安之泰明日還要上朝,他依靠着門板,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說,“老二,既然沒什麼事,以後別大驚小怪了,鬧得大家都不安生。”
“大哥,淇韻懷的是我們安家第一個孫子,你說我能不擔心嘛。”安重君搖了搖頭,其實他也很無奈,接連幾天下來,他眼底下烏青一片,宛墨染看在眼裡,估摸着他幾日沒睡好了吧。
周淇韻楚楚可憐的撲在安重君的懷中,一個勁的抽泣,“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爲什麼我每日都做惡夢,夢到神仙要來拿走我們的孩子。”
安重君安慰的輕聲道,“沒事了,只是一個夢,是你太緊張了。”
宛墨染冷冷的看着,突然想起上次問顧祈雲的話,周淇韻之所以要嫁給安重君,不止爲了家族,更是爲了顧祈雲,安重君知道這一切,會不會很有趣。
安重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安之泰率先走出了院子,剛剛出遠門,大聲罵道,“什麼人啊這是,懷個孩子有什麼了不起。”一旁的大嫂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連拖帶拽的拉出了安重君的院子。
安之棠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二嫂怎麼了,這幾日鬧得家宅不寧,母親的事還沒解決,父親爲此焦頭爛額着呢。”
宛墨染笑而不語,周淇韻這麼做,是有後招的。
果然,第二日,安重君帶着周淇韻面見安王,提出要搬出去住,安王臉色極爲不悅。
周淇韻可憐兮兮的訴說自己的夢魘,泣不成聲的模樣,着實可憐。
宛墨染仔細的聽着,她懷孕一來,身子骨一直不好,不知是不是家宅不寧,導致她每日昨噩夢,夜不能寐食不安寢,整個人削瘦了一圈,安重君心疼她腹中的孩子,硬着頭皮來找安王,希望他答應。
“墨染,你覺得呢?”安王突然看向宛墨染,他目光深邃,被她一眼看穿了。
宛墨染的脣邊溢出一抹笑意,心領神會的道,“父親,怕是不妥吧,二哥雖是禮郡王,若搬出去住,難保會讓人認爲我們安王府有分家之嫌,母親的事已鬧得滿城風雨,莫非二哥還想安王府的傳言不斷嗎?”
見他們都不說話,宛墨染嘆了一聲,“母親的身子還沒好,二哥此時搬出去,豈不是招人話柄,認爲二哥是不孝之人。”
周淇韻暗暗瞪了她一眼,很快表情被傷心取代,“可是……可是難道讓我一直做噩夢下去嗎,我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父親,你可要想想辦法啊,家宅不寧,生出來的孩子怎麼會好呢。”
“既然這樣,那就請個法師回來看看吧,”安王眉頭緊皺,冷冷的道,“至於遷出安王府一事,就不要提了。”
周淇韻與安重君對視一眼,安重君點了點頭,周淇韻只好委屈的垂下眸子,拿錦帕拭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