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誠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一張臉紅了白，白了又紅，金邊眼鏡下的一雙眼睛漸漸失去了光，羞愧得黯然。
我面無表情地默了一會兒，仰頭對着上空長長出了口氣，閉上眼睛對着天花板低聲說：“東哥，也許你會覺得我說得太過分了，但你不能否認，我說的是事實。”
“小諾！”謝東一手搭在我肩上，沉沉地嘆息了一聲，“哥知道你的委屈，二叔這些年也很自責，你應該能看出來，他一直想要彌補你，他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你能幸福。”
“彌補？呵呵……呵呵……”
我瞥了謝遠誠一眼，忍不住發出一陣苦澀地冷笑，笑着笑着，鼻尖開始冒酸，眼前泛起淡淡的迷霧，忙又仰起頭，生生將迷漫出瞳仁的霧氣給憋了回去。
謝遠誠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前兩步靠近我，擡手搭在我另一邊肩上：“小諾，過去是爸爸對不起你，希望你能給爸爸機會……”
“你對不起我？”我截斷他的話，猛地抖動身子後退幾步，甩掉左右肩上的兩隻手，擡手指着謝遠誠，“你對不起的只是我嗎？我媽媽呢？你辜負了她一輩子，難道就沒有對她生起過一絲愧疚之心嗎？你的良心是被千年毒蟲啃噬了嗎？既然良心都沒有，你的‘對不起’又從何說起？”
我音量不高，卻目光凌厲字字如針，彈無虛發地射向謝遠誠，再一次把他擊得臉色慘白無所遁形，整個人沒了平日裡的威嚴沉穩，神色間是我少見的頹敗。
謝東忙上前一步，像勸戰的和事佬，面向我擋在我和謝遠誠的中間，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我放下武器有話好說。
話說回來，我今兒來的目的本來是接受審問，真沒想過會換了角色反客爲主，對謝書記大刀闊斧地批判了一番。
要說委屈，也已經是多少年前的歷史了，談不上釋懷，不過是這些話一直不屑於跟謝遠誠提，更沒想要像今天這樣當着謝東的面。
只是，謝遠誠一波一波地推動到了點上
，我向來脾氣也不好，自然就沒忍住噼裡啪啦泄了一通。
“該說的都講完了，我還是先走吧，別影響了你們吃飯。”我說着，轉身朝門口走。
謝東忙追上來拉住我：“菜都點上了，吃了飯再走。”
我笑了笑：“東哥，你覺得我還能吃得下嗎？”
“那……”他轉身看了謝遠誠一眼，回過頭籌措了兩秒，才宛轉地問，“鍾楚承的事，聽哥一句勸，好嗎？”
戰爭矛頭轉了一千八百度的大彎後，他居然還能不忘初心舊事重提，警察大哥的執著勁兒，着實讓我深感震驚。
楚承這廝到底是財狼，還是虎豹呀？爲嘛讓我這位警察哥哥千防萬防，唯恐防不勝防？
我默了一會兒，忽然不着邊際地問了一句：“你跟煙然現在如何？”
“啊？”
他沒料到我會話鋒一轉，跳到另一個頻道上，愣了兩秒後，古銅色的大方臉上露出一抹隱隱的羞色：“我們……還可以吧！”
我意有所指地點點頭說：“煙然可是楚承的親表妹，她跟她表哥感情一直很好，千萬不要爲了我而影響到你們！”
謝東把楚承當成一團渣，難免在看待一些事情時戴上有色眼鏡，對於煙然來說，一個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表哥，一個是自己深受的男朋友，想必心裡也可能好受吧！
這一點，謝東不可能想不到，只要他在乎蘇煙然，就必定不能顧及她的感受。
我不想過多跟任何人解釋我的感情，也不願謝東因爲關心我而亂了自己的陣腳，所以，這算是解脫自己和友情提醒兩全其美吧！
果然，提及到煙然後，謝東面色僵了僵，欲言又止地看了一會兒，側轉身回頭無奈地看向謝遠誠。
謝遠誠雙肩下垂，眉眼間比他的警察小侄兒還無可奈何，他臉色灰暗緊皺着眉，目光黯然地看着我，沉吟了片刻後，看向謝東伸手朝後指了指：“罷了，你把收集的資料給她，讓她帶回去好好
看看，自己冷靜地想想，其他的我也無能爲力了。”
我表情懨懨地看着謝遠誠，暗自哀哀地想：這一次，算是對我這個逆女徹底失望了吧！
謝東繞回原先的位置，從包裡取出一疊約一釐米厚的A4紙遞到我手中：“這是我遵照二叔的指示，蒐集整理的鐘楚承的所有資料，你自己拿回去看一看，當作更深一步認識認識他，自己好作判斷吧！”
“這麼厚？不會是從幼兒園開始的吧？”
我垂眸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裝訂整齊的資料，好傢伙，足足有十來頁之多。
從包間出來，我攥着手裡那沓所謂的資料，耳邊迴響着謝東夾帶着驚歎地和惋惜地感慨。
“我也很意外很震驚呀！十八九歲就涉毒，吸毒史長達三年之多，風流事數不勝數，要是早點去留意，早點調查清楚他是這樣一個人，也不至於讓琳琳被他禍害成這樣了！”
吸毒！
楚承吸毒！
他怎麼會吸毒呢？
我一直就知道，鍾楚承不是那種別人家的乖孩子，但，他並不是一個完全沒有是非觀念的混小子，怎麼可能去碰毒品？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還是，吸毒史長達三年之久？
“舒諾？”
也不知是不是太餓的緣故，我感覺頭有點發暈，導致整個人心神不寧，只顧拖着略顯虛浮的步子埋頭往前，聞聲擡頭，才發現人已經到了飯店大門口。
寧青時一身職業正裝，身姿阿娜地站在門口處，背後是耀眼的陽光灑滿一地，她一手提包一手舉着電話，笑意盈盈又驚奇地看着我。
“這麼巧，這個點上，居然在這兒也能碰到你！”
我下意識地將手中的‘資料’對摺起來，順手插進包裡，慌忙收拾好所有的情緒，換上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打量着她故意反問：“這個點上，寧秘書不在公司堅守崗位，滿面春風地跑到這兒，是跟哪位神秘人物約會吃飯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