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關於與謝家的關係,關於謝遠誠這個所謂的父親,我倆心照不宣的很少提及。
簡銘大概很難想象,我對謝遠誠的反感和仇視到底有多深,所以此刻,他突然沉默下來,看着我的眼神裡寫滿了不解。
我想,他一定是突然覺得,我是一個多麼冷血無情六親不認的女人,竟然與賜予我生命的親生父親如此決裂!
不過,不管他怎麼想,我都能理解,他從小生活在一個健全幸福的家庭裡,成長的歷程中有嚴父教導,也有慈母關懷,根本無法理解像我這樣一個,從五歲便沒有再叫過一聲爸爸,從五歲起便沒有感受過父愛的女孩,對於父親這個稱呼的陌生和排斥。
他大概也不敢相信:父女這種親情關係在我的內心世界,已經扭曲變形面目全非。
我從來都知道,仇恨憤懣的情緒一旦激活,便會如春天播下的種子會生根發芽,直至長出活力四射的藤蔓,在我的血液裡蔓延,漸漸滲透至身體裡的每一個器官,折磨我靈敏的感官神經。
彷彿已經僵立在原地太久太久,身體裡的不適提醒我,應該爲沉重的軀體找一個支撐點。
尤其——不能讓簡銘察覺我的虛弱!
不料我剛剛轉過身,簡銘突然開口:“小諾,謝叔讓我一定要替他跟你說‘對不起’!”
我頓了頓腳步,輕輕吐出一句‘沒必要’,繼續擡腳走過去,緩緩仰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暗自努力調勻氣息。
因爲謝遠誠,我跟簡銘的相處,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不歡而散。
其實我並沒有生他的氣,我也相信,他不會爲此跟我計較,所以,在他離開後不久,我收拾好情緒主動給他打了電話,誠摯地跟他道歉,並叮囑他開車注意安全。
在聽到他熟悉的溫和笑聲後,壓在我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被掀開。
在我說完再見正準備掛電話時,沒想到簡銘突然叫住我,電話裡出現好幾秒的沉默,然後我聽到他低聲
問:“小諾,你跟那個鍾楚承、、、、、、”
他不知爲何,倏地又沒了聲音。
我依稀記起,剛纔在介紹完他後,我指着楚承告訴他:“這是我、、、、、、、中學同學!”
在那一秒的停頓,並非我故意,我們本來就是曾經的同窗,我自以爲是的認爲:也許過去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我們就是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也只能是同學這種單純的關係。
此刻,面對簡銘莫名問起,我突然心生起一個念頭,沉吟片刻,我主動坦白:“楚承是我的前男友!”
我幾乎是一字一句說得不急不緩,生怕他會聽不清楚,自己沒有勇氣再重複第二遍。
又是良久的沉默,好一會兒,又過了好一會兒,簡銘終於低低地哦了一聲,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囑咐我早點休息,掛了電話。
在我跟簡銘上車離開時,我從後射鏡裡瞥見了楚承的身影,夜色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看見他長身玉立,雙手插兜凝視着這們離開的方向,久久未曾移動腳步。
隨着車子急速行駛,那抹身影在鏡中逐漸縮小,漸漸至無。
我想,簡銘也看見了,只是,一路上他都沒有曾問過一句,沒問我爲什麼會在楚承家,爲什麼沒有給他打電話,爲什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過夜。
然後,在這一會兒,卻終究還是問了,他問得委婉,而我卻答覆得坦誠而直白,彷彿未留一點餘地。
我覺得自己有時候十分殘忍,別人在鋼絲繩上走得戰戰兢兢,竭力尋找着平衡的力量,而我卻還故意湊上前,在人家的後背輕輕一戳。
把人重重摔倒跌落後,還裝得純情無害,努力申辯說:“我只是用了一根頭髮絲都不到的力氣呀!”
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全身的毛孔均肆意張開,彷彿將積聚體內的所有不適,通通發泄排出體外,還以我虛弱的軀體一身輕鬆。
睡意全無,我突然觸摸着胸前的桃形吊墜,它已經空
了,比我的靈魂還要空無。
我打開弔墜,重新取出藥粒裝了進去,指腹久久摩挲着吊墜上淺淺的紋路,不禁暗想:“不知道下一次再次用到它,又會是什麼時候,但願永遠也用不着,又或許真到了那一秒,已經沒有了用它的必要吧!”
葉子對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並不知情,我之前也常常有過不去店裡的歷史,所以,當早上在店門口看到我出現時,她並沒有過多詢問,只是在匆忙中擡頭瞥了我一眼後,隨即停下手中的工作,緊緊盯着我細細端詳起來,看着看着眉頭都攢成了一小戳:“臉色怎麼蒼白成這個樣子?你這兩天都沒吃飯嗎?”
她說話的語氣似責怪,但更多的是心疼。
有那麼明顯嗎?
我半信半疑地跑到店內的修身鏡前,很認真很認真的自我觀察了一番,這色好像是不那麼紅潤,不過也還好了,我從來就沒有面色紅潤色澤飽滿過,更何況是死而復生之後呢?
我惹人憐愛的病態美,又一次激發了葉子氾濫的母愛,一連好幾天,每天都有爲我帶專門自煲的湯粥,儼然把我當成一個缺愛的病號養着。
其實這樣的待遇之前有過,而且多到我都數不清有多少次,葉子的廚藝相當不錯,我這張嘴就是被她給養叼的。
自從一次一次被她精心的伺候,把我這張嘴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後,害得我一個人的生活也變得繁瑣了好多,以前一包方便麪可是一盒快餐便可了事,現在卻面對這些所謂的快捷食品難以下嚥。
只得逼着自己親自動手買菜做飯,還得纏着葉子不恥下問,一樣一樣地討教學習。
不過幾年的虛心求教,加之實踐操作後,仿似在不知不覺間,我也在油煙的煙熏火燎中,淬鍊成了一個進得廚房合格女青年,至於上不上得了廳堂,這個還有待驗證。
我自學成材的那點看家本領,可不是自我炒作兀自貼金,那是經過簡銘一家在親口嘗試過後,三個幸運觀衆舉手表決一致通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