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彪一身江湖氣息縱襲全場,他板着臉粗聲大氣:“雖然我現在十天半月難得見你一回面,但知道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不來看看能放心嗎?”
“是我告訴他的,接到你們電話後,彪子正好打電話來問我點事,所以,就順便跟他說了。”
明奇解答了完楚承的疑惑,指了指沙發讓樊彪坐。
樊彪像是才注意到有我這麼一個存在,不過反應倒是挺快,幾乎目光在接觸到我的第一瞬間,便認出我來。
他雙手叉腰,無半點驚奇地看着我笑道:“舒諾,好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老同學,好多年不見,你這體型長寬高都擴大了不少啊!”我本來還有點陌生感,沒料到他挺自來熟,似乎我也沒必要再勞累着假客氣裝淑女。
樊彪笑得一雙桃花眼眯成線:“那是,哥這是可是千杯酒萬塊肉堆出來的,誰讓我命不好,沒鍾老大那樣天生的好皮相,爲了撩妹順利,只能另找路子,養點肉來製造安全感呀!”
媽媽呀,是這個世界變了嗎?所謂的安全感,什麼時候是從脂肪堆裡崩出來的呀?
反正我只聽說過兩種說法:腦袋大脖子粗,不是老闆就是伙伕;另一種是,腦袋大肚子粗,不是飯桶就是蠢豬!
上學時,一身匪氣、成績糟爛透的樊彪於我,一直隸屬於涇渭分明的界限外人士,比起同爲楚承哥們兒的明奇,我對匪弟同志明顯淡漠疏離得多。
也許是因爲我的刻意疏遠表達較爲含蓄,粗枝大葉的他無知無覺,以至於他在大傢伙面前耍萌賣寶時,並未將現場的我這個免費觀衆驅逐避嫌。
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大概是因爲當初,樊彪這哥們兒最拿手的笑料,幾乎全是來自於他的各種泡妹經歷,半熟不熟的年紀,葷段子卻比金秋時節田地裡的稻穗還密集且鮮黃。
那時候,最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丫長得如此不遭人待見,爲嘛泡妞路途好似一帆風順的樣子呢?
關於這個疑
問,某次我實在沒忍住感嘆出口時,楚承是這樣解釋的:“這就叫道行夠深,懂嗎?像你這種三好學生乖乖女,不也被我拉下水了嗎?”
我當時沒敢直言坦白,其實,姐膚淺得很,不過是看上你那張還算耐看的皮相而已!
要說楚承這傢伙記性可真不耐,樊彪到後沒多大一會兒,他聊着聊着又舊話重提,非逼着明奇把我領走。
然後,我就像一隻進了屠宰場的小羊羔,被送到分類別置的各間檢查室,從頭到腳無一遺漏地遭受輻射一番,領回一摞毫無意義的片子及檢查結果清單。
緊趕緊湊,楚承的開膛破臂接骨儀式定在了第二天,可憐這娃孤苦伶仃,害得我也不忍心撒手不管。
於是,我不但親手伺候他吃喝,還得陪着他在病房裡,將就在閒置的陪護牀上,準備着二十四小時忍受消毒水味的侵蝕。
我也是才發現,貌似今年跟醫院這塊磁場的緣分不淺,早晨才解放出牢籠,下午又被牽了進來並夜宿。
明奇跟樊彪挺義氣,不但主動將善後事宜大包大攬,吃過飯後,還繼續留在病房裡陪傷員同志,聊天解悶到九點多才離開。
我洗漱完,伺候病號哥擦臉洗手後,人已經累得不行,靠在跟他並排而立的護理牀上閉目養神,可因傷處優的楚承同志,貌似精力格外旺盛。
明奇跟樊彪前腳剛出病房門,他就嘴上沒停歇地揪着我問七問八,話題的重點莫非就是‘爲什麼回來了卻不第一時報告給他’。
我本來懶得搭理他,偏偏兩張牀中間相距才兩米不到,實在是經不住這廝不眠不休的歌經誦德。
爲求耳根清靜,我只好耐着性子,半閉着眼睛略略講了周伯伯的病情和手術事宜。
他似乎對我的解釋極是不滿,不依不饒地冷哼道:“這不是重點,你明知道我最介意的是什麼,所以別拿這個藉口來忽悠我!”
“對不起,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麼有洞察力,我不知道你到底介意什麼,也沒心
思沒力氣忽悠你,看在我辛辛苦苦伺候你半天的份上,請不要打擾我休息,好嗎?”
我側轉身,憊倦的大腦本能地排斥一切外界的叨擾,索性整個身子縮到被窩裡,像蝸牛似的躲在殼裡,只求偷得一時閒靜。
沒過多大一會兒,我隱約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感覺牀沿邊沉沉一陷。
我遲疑着從被窩裡微微探出腦袋,果然,這個不安分的傢伙真坐我牀邊來了。
“你不好好休息,跑我這邊來幹嘛?”都光榮負傷到這種程度了,還這麼不讓人省心,我又氣又急,仰臉冷冷地瞪着他。
他面色鬱郁地看着我:“我一想到你跟周簡銘形影不離地呆在一間屋子裡幾天,心裡就堵得慌!”
我送他一記白眼:“莫名其妙!”
“你……”他氣呼呼盯着我,“舒諾,你到底有沒有心?”
得虧這傢伙雙手不能動,不然,還不得把我從被窩裡扒拉出來,開膛破肚大肆搜心以辨真假。
其實我很想實話告訴他,你猜對了一半,我有心,但它是殘缺的,是不完整的,是有瑕疵的!
我藏在被窩裡的手下意識地摸向胸前,隔在表皮外的掌心,貌似一點也感覺不到裡面那個小傢伙的震感,它……到底還是太脆弱了。
講真,楚承每次在我面前發脾氣的模樣兒,似乎都生動得極有特色,比如這會兒,他雙臂僵硬的懸在面前,因爲生氣而微微鼓起腮幫子,真有點像學小魚吐泡泡,染上了幾分別樣的稚氣。
看着看着,我心口處莫名的柔軟起來,原本盤踞在那兒的煩躁也漸漸煙消雲散,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
他敷在臉上的怒氣面膜被我笑得有點破功,連帶着嘴角微微抽動了兩下,到底忍功夠厚,像個倔強的孩子死繃着臉不肯下臺階。
我慢慢掀開被子坐起來,抿脣輕笑着打量了他一會兒後,翹起食指點兵點將似的,在他鼓着的腮幫子左戳戳右戳戳,直戳得他哭笑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