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門兒上溼漉漉一溜晶瑩的唾液沿着眉梢眼角,淌過腮幫,來到下頜,潤澤了鬍子,滴落下去。
老卡特僵在當處,臉皮直抽搐,他把手一抹額面,瞧了一眼手上沾染的唾液,登感噁心,張口吼道:“老子殺了你!”人已是猛然前撲,似餓虎撲羊。
不過這隻虎老態之餘,體型有些兒嬌小,王霸之氣略有缺失,蘭斯洛特哪裡懼他,把手一撐,一個坐地翻身,亦自躲了開去,使撲了個空。
蘭斯洛特急聲道:“喂、喂、喂!你老人家這是作甚麼?你要某家賠,某家這不是賠(呸)與你了麼!”
卡特琳娜早已樂不可支,拍掌笑道:“是極、是極!賠(呸)了您老人家一頭一臉的唾沫,遮麼還不滿足,也忒貪心了點兒吧!”
老卡特又遭耍弄,炸了肺,氣往上衝,只覺天靈蓋都要被掀飛了去,他朝卡特琳娜斥道:“你住口!”繼而又對蘭斯洛特切齒道:“今日不若不扒了你小子的皮,老子給你當兒子!”
卡特琳娜笑吟吟道:“您老人家給這廝當了兒子,不就正好得傳他那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本事了麼?!”
老卡特一怔,自語道:“是喲。”但旋即甩了甩腦袋,罵道:“放你的屁!老子豈是不要臉之輩,鬼才給這龜兒子當兒子!”
卡特琳娜勸道:“您老人家委屈一點兒,磕上幾個響頭,叫這王八蛋一聲‘爹’,不就得償所願了嗎?憑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老子絕不給龜兒子當兒子!”老卡特道:“你死丫頭再多脣舌,休怪老子翻臉!給我閃開一邊兒去!”
卡特琳娜也不與這老頭兒置氣,當下住口不語,作壁上觀。
蘭斯洛特“嘻嘻”笑道:“你這麼個一大把年紀的兒子,某家可消受不起啊,弄回來卻不知該是兒子孝順老子,還是老子孝順兒子。”
老卡特冷哼道:“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是吧?!待老子把你揍得討饒、哭着喊老子‘爹’時,看你傳是不傳!”
卡特琳娜推波助瀾道:“是極、是極,您老人家打了一輩子的老光棍,今日個兒喜當爹,白撿一便宜兒子,附送一樁改變身形的奇妙本事。”
老卡特面作狠色,獰笑道:“好、好、好,你個死丫頭總算說了句中聽的人話,便借你吉言,今日個兒老子這爹還他孃的當定了!”
蘭斯洛特卻是不怵,笑道:“想當某家的爹,難度可是不小,怕你老人家無福消受。罷、罷、罷,某家就吃虧一點兒,你還是依那賊婆娘勸,來給某家磕頭的好。”
“磕你奶奶的頭!”老卡特罵道。
蘭斯洛特正色道:“你給某家磕了頭,那麼某家的奶奶就是你的祖奶奶、曾祖母,磕頭那是應該的。”
“哇呀呀呀!”老卡特自知自家嘴拙,而他蘭某人脣舌便給,言語交鋒,斷不是這賊廝鳥的對手,當下不再囉嗦,縱身撲上。
他內裡發狠,暗想這龜兒子屢屢落老子的麪皮,墮老子的威風,今日個兒若不好好教訓這龜兒子,老子哪裡還有臉在這部小說裡頭混下去!還有卡特琳娜這個死丫頭,等着,待老子收拾完這龜兒子就輪到你了!
老卡特拳在人先,右拳一晃,一化爲三,拳勢籠罩蘭斯洛特上三路,分別襲取面門、咽喉、心口。而他左臂屈收,左拳暗藏腰肋,埋下後招。
蘭斯洛特彈身而起,間把身退,似行雲流水,全無絲毫遲滯。他雙掌往面前一封,所謂手是兩扇門,門戶閉合,攔擋來拳。
老卡特三拳盡被封擋,後招緊隨補上,左拳竄出,毒蛇出洞,陰狠刁鑽,取得是蘭斯洛特小腹。
蘭斯洛特身形不退反住,右腿擡起,左足定支,使個金雞獨立,又若松柏不倒,旋即右小腿猛地一彈,右腳飛出,直踢老卡特胸腹,正所謂手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
這腿腳本就比手臂要長,兼且更加有力,而老卡特的四肢卻又較常人來的短。原本以腿腳相比較,老卡特便已吃足了虧,遑論是拿他老人家的手臂去同蘭斯洛特的腿腳相較量了,那是虧上加虧。
老卡特的左拳還沒遞到半途,陡地發覺蘭斯洛特的腳尖已夠着他的衣衫,登時駭了一跳。慌忙把左拳去勢偏移,與蘭某人的腿腳碰了一記,好似擊在鋼鐵之上。不過他老人家可沒想與之死磕,於是借力閃身躲開,早是驚出一身冷汗。
蘭斯洛特得勢不饒人,右足落下,一踏艙頂,人兒即行搶上,而腿在人先,把腰一擰,胯一甩,一聲叱喝,左腿如長刀大斧,一記橫掃千軍,勢不可當,朝老卡特斬去。
腿未至,掀起來肆虐的罡風吹得老卡特麪皮生疼,由於身高的緣故,這一腿掃來,卻是襲向他老人家的腦袋。
老卡特不作硬接,腦袋往下一縮,躲避腿腳,只是腦門兒上腿風搠過,颳得他頭皮作疼。但頭皮的疼卻比不了他老人家心裡的疼,原本就已經有些兒稀疏、漸趨荒漠化、處境堪憂的頭髮不知被生生拔起、吹掉了多少。
老卡特咬牙暗恨,心下罵道你個烏龜兒子王八蛋,老子寶貝的頭髮喲,平日裡小心呵護,不想愣是叫你丫的給摧殘蹂躪了,若不把你的毛給拔光,老子就真給你磕頭!
避過了腿腳,老卡特身形彈起,宛如炮子出膛,躥起六七尺高,提拳就朝蘭斯洛特面門搗來。
蘭斯洛特不慌不忙,左腿落下,甫一沾着艙頂,重心移轉,順勢一個轉身,右腿高擡反掄,向半空的老卡特掃去。
老卡特還未曾夠着蘭斯洛特,勁風便就撲上身來,他人在當空,閃轉不及,唯得硬抗,當下屈豎雙臂,往來腿一格,“啪”的一聲響,被從空掃落下來。但覺兩臂發麻,他落在艙頂,把身滾了幾滾,至邊緣處,行將跌下去時,咬牙把手一撐,止住勢頭。
老卡特內裡直問候蘭某人的祖宗,他想要起身,可頭頂一暗,一隻大腳丫子已是猛地落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