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當託塞德林王子統御着女皇的死亡衛隊於星海中南征北戰的時候,他依然無法忘記那個暗夜井護盾在他眼前悄然熄滅的黃昏.
死亡大領主託塞德林和他麾下的天災悍將們人都傻了。
他們真的完全沒有料到困住了自己這麼久,如烏龜殼一樣完全無法下手的暗夜井護盾就那麼毫無理由的突然消散了。
作爲一個強悍的施法者,託塞德林在過去一萬年中不是沒有策劃過奪取暗夜井的行動,他對於暗夜井的能量運轉方式很有研究,因此可以肯定這絕非某種“能量失控”。
這就是被人從內部關閉了暗夜井的能量節點,直接導致蘇拉瑪正前方的結界失效。
但亡靈過於震驚,導致它們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衝過去。
死亡騎士們懷疑這可能是個陷阱,畢竟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但隨後,當看到一大羣蝙蝠一樣的石像鬼拍打着翅膀呼嘯着衝進蘇拉瑪城,抓起幾個同樣震驚的倒黴鬼夜之子時,託塞德林心中一沉。
這是真的!
蘇拉瑪要完了
手握霜之哀傷的精靈死亡騎士心中甚至生出一股牴觸,他完全知道一旦天災入城會給這座城市帶來什麼,但隨後那股小小的牴觸就在統御之力的運作下,化作更加冰冷的心智履行。
伴隨着他額頭上的寒冬王冠爆發出寒氣,在託塞德林那俊美又陰柔的面孔上塑造出骷髏鬼面的同時,他手中的霜之哀傷高高舉起,隨後向下狠狠一劃。
當散發着無盡寒氣的劍刃指向蘇拉瑪城的那一刻,死寂無比的亡者大軍便開始了行軍。
死亡騎士們一馬當先,隨後是食屍鬼與骷髏騎兵,再往後是遍佈瘟疫的殭屍與蛛魔,天空中的石像鬼簇擁着骨龍向城市挺進,隨着託塞德林的死亡戰駒也開始向前移動,在霜之哀傷的召喚下,整個蘇拉瑪大地之下的死者們哀嚎着用枯朽的聲帶發出憎恨的咆哮。
地面在震動,那些古老的屍骸掙扎着從大地之下爬出。
甚至都無需託塞德林召喚,這些在一萬年中被放逐到城外悽慘死去的枯法者們是最好的兵源,它們遭受極端痛苦而死讓它們哪怕失去了形體也能化作最猙獰的怨靈。
這一個多月的圍城時間裡,託塞德林也並非什麼都沒做。
他爲自己塑造了一支“黑騎士”戰團,這是亡靈天災的死亡騎士中的精銳力量,它們有三重形態可以作戰,甚至硬撼惡魔也不在話下,在凡人文明的軍事體系中已經是拔尖的存在。
越來越多的亡靈加入了這支向蘇拉瑪前進的大軍中,當託塞德林的死亡戰駒越過蘇拉瑪的大步道時,他已眺望到烽煙四起的古老城市。
這座從帝國時期保留至今的華美都市將在今日迎來結局。
真遺憾。
夜之子將成爲歷史,但艾薩拉女王的忠誠子民會和女王一起以“全新的形態”重新登上艾澤拉斯的文明舞臺。
託塞德林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霜之哀傷。
這把魔劍表面的統御符文也在跳動着,就如同呼吸時亮起的燈光,代表着這把魔劍的期待與渴望。
它希望被一個強大的靈魂所持有,它希望將死亡的威儀灑向整個星海,這或許就是它被塑造時被賦予的使命,而現在,它終於即將得到這個機會了。
託塞德林對此毫無怨言。
他對於自己的死也沒什麼怨言,那是自己輕敵大意,是自己傲慢活該。
但他真的已經受夠了現在這種生活。
他不希望自己再被古爾丹那樣的雜碎操縱了,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和其他死者一樣躺入棺材,再不去管生者世界的是是非非。
如果將這把劍“交”給至高無上的艾薩拉就可以結束自己的痛苦,那麼託塞德林絕對願意付出一切來換取這個機會。
實際上,也不必糾結了。
就在今日!
於是,那寒冬之冠下的陰冷麪容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期待着解脫,便不再理會城市中已起的混亂,在那四處迴盪的悲鳴與咆哮,鮮血與死亡的簇擁下,帶領着一支黑騎士戰團穿越過這座鬧哄哄的城市,向暗夜要塞挺進。
他不想再耽誤時間了。
他想要“下班”。
誰敢阻攔他下班,就等着吃霜之哀傷的碎心打擊吧。
與此同時,在蘇拉瑪的暗夜要塞之外,希爾瓦娜斯·風行者人都麻了。
風行者二姐這會跟隨大占星師和其他人剛剛登上暗夜要塞的階梯,甚至都沒來及“覲見”傳說中的艾薩拉女王,就親眼看到了暗夜井能量護盾的崩潰。
毫無徵兆的崩潰讓整個蘇拉瑪在極短的時間內陷入了災難中,隨着數量恐怖的亡靈進城,這座華美的城市正在被快速拖入死亡的地獄裡。
而唯一的好消息是,因爲之前艾利桑德下令城防軍“清理巨魔奸細”的事,導致城市中的平民前幾天就一股腦的涌進了市場區,請求女王禁軍的保護。
夜之子們有獨特的“後勤優勢”。
他們不需要吃東西,每天只要有魔力酒就好,因此哪怕被亡靈圍困,城裡也沒有出現慘絕人寰的情況。
現在大部分平民們都躲在市場區,而之前爲了防備艾利桑德掀起屠殺而佈置的禁軍反而成爲了眼下真正意義上的“不破之壁”。
“瓦羅森將軍,你趕緊帶人去市場區!一定要在那裡抵擋住亡靈天災的兵峰。”
瓦斯琪反應很快,她對瓦羅森喊道:
“女王就要甦醒了,我們這些臣子不能讓女王看到自己的人民被亡者肆虐的絕境,而且那些人民都是絕對忠於女王的僕從,我們有責任保護他們。”
“但我去了那裡,要塞怎麼辦?”
瓦羅森拄着自己的魔刃,嚴肅的說:
“亡靈是衝着女王來的,我必須留在這保護我的女王!”
“這裡有我。”
瓦斯琪隨口說了句,看到她活動五指的動作,瓦羅森將軍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這段時間,瓦斯琪爲了掌握“禁軍之力”一直和他做戰鬥訓練,這是隱秘進行的事,因此只有瓦羅森和幾名宮廷侍女長才知道瓦斯琪這嬌媚的外表下隱藏着何等怪物的力量。
最少瓦羅森只能在她手下堅持十幾個回合就會被徹底擊潰,但瓦羅森將軍可是個半神魔劍士。
因此,瓦斯琪說這裡有她在的時候,對女王極致忠誠甚至完全不掩飾自己的“舔狗”行爲的瓦羅森居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安心感”。
正因爲是至高無上的女王的忠誠舔狗,因此瓦羅森在事關女王的問題上拿捏的非常精準。
自己留在這不一定能護女王周全,但去了市場區反而可以從容保護女王的忠臣,從“守護最好的艾薩拉女王”的角度出發,一切會讓女王悲傷的人和事,他都絕不會放過!
“這裡交給你了!”
瓦羅森召喚出自己的魔法戰駒翻身上馬,很快就帶領着剩餘的禁軍戰士殺向亂起的市場區,大占星師也命令奧魯瑞爾帶上魔劍士部隊趕去支援。
雖然大占星師並不是很在意平民的生死,但現在的問題是,亡靈天災那“越打越多”的戰爭特質決定了如果他不救平民,那麼很快,他就會落入“孤家寡人”的悲慘境地中。
“要儘快重啓暗夜井!”
大占星師回頭對其他人說:
“艾利桑德已經瘋了,她關閉了結界但這絕對不是她會做出的唯一的絕望把戲,我們必須控制住她。瓦斯琪女士,保護女王的重任就交給你了,我要帶着施法者們前去圍捕艾利桑德和她的最後死忠。
他們肯定就藏在暗夜要塞裡。”
“我留在這。”
希爾瓦娜斯抓起自己的戰弓,她對瓦斯琪說:
“我對艾薩拉沒什麼特殊的感情,此時亡靈已進城,如果你們要重設暗夜要塞的防禦那就需要一些時間。我的遊俠們留在這幫你們防空,我守在要塞的橋樑處爲你們爭取時間。”
“好!”
瓦斯琪拍了拍風行者二姐的肩膀,說:
“我不喜歡你對女王的態度,但我相信太陽王的誠意,外部防禦交給你們了,必要的時候,炸斷這座橋!”
希瓦沒有回答,她只是目光詭異的看了一眼瓦斯琪,又看了看自己肩甲上留下的清晰指印.不是,你這個以“嬌媚”著稱的上層精靈手勁怎麼這麼大?
難道這美豔的皮囊之下藏着一個維庫人?
“抱歉,激動的時候不太好控制力量。”
瓦斯琪有些尷尬的收回手,低聲說:
“我有時候真感覺自己變成了披着人皮的怪物,但這樣也好,如果不是這樣殘暴的力量,我又該如何守護我至高無上的女主人呢?你們這些年輕精靈不會懂女王對我們的意義,等你親眼見到她的時候,你也會和我一樣甘願爲她奉獻一切。”
“我對此表示懷疑。”
希爾瓦娜斯拉起了自己的作戰兜帽,對阿強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留在這防守,隨後和“太陽聖女”莉亞德琳一起向暗夜要塞之外挺進。
瓦斯琪則帶着幾名女僕前往女王的沉睡之地,她們要在那裡組建起保衛女王的最後防線。
然而,就在間諜大師剛剛走入暗夜井核心區域時,就嗅到了血腥味,這讓她臉色一變,衝上前一拳轟碎了緊閉的魔法門,便看到了保衛艾薩拉沉睡之地的禁軍們正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一名掙扎爬行的侍女雙手都被魔法碾碎,她看到了瓦斯琪,悲鳴道:
“快!艾利桑德.去刺殺女王了.她瘋了!快去救駕!”
“嗯?”
瓦斯琪一瞬間進入了“納秒級反應”的閃電狀態,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路被震碎的地面,就如人形猛獸的爆發,只用了不到十秒就殺入了女王沉睡之地。
好消息是,女王沒有被刺殺。
壞消息是,披頭散髮的艾利桑德雙手抓着兩個散發墨綠色煙霧的玻璃瓶正在那狂笑。
在瓦斯琪無比憤怒的注視中,她至高無上的女王沉睡的時光之力中已經環繞起了厚重的綠色“煙塵”。
時間的力量確實可以隔絕一切疫病,但對於那些掌握了時間奧秘的施法者而言,時間的防護也並非絕對安全,遺憾的是,在“時間”這個領域裡,艾利桑德是真正的翹楚。
“你!”
瓦斯琪每向前走一步,她的軀體就變化一分,那是在極端憤怒之下激活了某無良警戒者爲這位“女禁軍”設置的“隱藏形態”。
間諜大師質問道:
“你到底對你的女王做了什麼?”
“我熱愛她!”
已經明顯因爲心智饋贈導致進入了某種瘋癲狀態的艾利桑德回過頭,語氣怪異的說:
“我忠於艾薩拉!我和你們一樣熱愛她,我只是希望呵呵,我只是希望我的女王可以和她的人民共情.你知道嗎?
她唯一的錯誤就是高高在上,她唯一的問題就是天生傲慢。
我和你一樣希望女王更好更完美所以,我要爲她消弭這隱患和錯誤,我要讓她和她的人民遭受一樣的苦難,我要讓她失去她引以爲傲的面容。
我要讓她
呵呵。
淪爲巨魔”
“砰”
還殘留着魔瘟樣本的玻璃瓶砸在了地上,艾利桑德哈哈大笑,此時的她哪還有身爲大魔導師的雍容,在那外表之下隱藏的是一個因爲壓力、貪慾和畏懼而徹底崩潰的靈魂。
她真是怕極了艾薩拉。
她有一萬年的時間可以動手,卻一直等到了現在才下定決心。
如果她無法從艾薩拉的“暴政”中挽救自己庇護了一萬年的蘇拉瑪,那麼,就讓這座不知感恩的城市燃燒吧。
“你!該!死!”
瓦斯琪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但艾利桑德並不畏懼。
她可以操縱暗夜井的能量,她和阿曼蘇爾之眼建立起的聯繫足以讓這裡成爲她的主場,在可以被隨意駕馭的時間中,她不畏懼任何人的挑戰,即便是艾薩拉
但當瓦斯琪的形態真正發生變化時,艾利桑德還是瞪圓了眼睛。
隨後,大魔導師發出了更尖銳的嘲笑聲:
“怪物!你對艾薩拉的忠誠把你的軀體和心靈都變成了怪物,你就和你的女主人一樣是不該存在的怪物很好!如果她真的可以甦醒,那麼她會親眼看到你淒厲的慘狀,可悲的瓦斯琪!
看看現在的你。
你啊,和你的女王一樣可笑。”
——————
“砰”
霜之哀傷的寒冰之刃帶着濃重的死亡氣息劈砍在了閃耀的聖盾之上,死亡與聖光的原力碰撞讓這已經搖搖欲墜的大橋發生了斷裂。
儘管聖盾術並未被擊破,但手持聖刃的莉亞德琳依然滿臉蒼白。
在她眼前,那手持魔劍的死亡大領主託塞德林就如不可阻擋的死神一樣,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瓦解了奎爾薩拉斯遊俠與聖騎士們的防禦。
那致命的魔劍但凡只要碰着擦着,就會無情奪走生者的生命並在一瞬間爲那軀殼中灌注一些更陰森的“東西”。
莉亞德琳是警戒者的神選,她也是太陽國教的高階祭司,她可以駕馭聖光與太陽的力量,但僅僅是這樣還無法阻擋眼前這奔行於戰場的死神。
更要命的是,她現在不只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希爾瓦娜斯。
“別過來!”
莉亞德琳撐着聖盾,艱難抵擋霜之哀傷一次又一次的劈砍。
她大喊道:
“希瓦,退回去!別過來,你不是他的對手。”
“但這不是我能不能打贏的問題啊!我怎能讓你孤身作戰?”
風行者二姐咆哮着。
她帶來的遊俠已經傷亡大半,在她身後還有數以千計正在逃往暗夜要塞的夜之子平民和軍人。
那些黑騎士正在追殺他們,而奎爾薩拉斯精靈在這裡組建的防線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希瓦拉開了家傳的寶弓,以疾風爲矢向前激射,飛舞的暴風之箭如連珠火炮的轟擊,將好幾名黑騎士打入橋樑周圍的海水之中,甚至有一發風暴之箭擊穿了託塞德林的盔甲,扎入了他的心臟。
如果他是個生者,他早已失敗,但遺憾的是,死者沒有一顆會跳動的心。
更重要的是,要進攻暗夜要塞的也不只是亡靈。
“水裡有東西!”
一名遊俠的尖叫讓希瓦心中一緊,她飛快後撤但還是被幾名從海里衝出來的娜迦暴徒逼的手忙腳亂。
待希瓦近距離擊殺了娜迦的同時,在莉亞德琳的咆哮聲中,希瓦感覺到陰風陣陣,剛一回頭,就看到了託塞德林那張在寒氣中變化骷髏的面孔,以及那雙陰冷如冰川的眼睛。
“你很勇敢.風行者會以你爲榮。”
他如此說着。
隨後,利刃入體,陰寒的劍刃撕裂血肉讓希爾瓦娜斯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力量。
她如一杆血肉大旗一樣被託塞德林舉到半空,在薩斯多拉戰弓帶着鮮血脫手的那一刻,風行者二姐終於發出了痛呼,但隨後,她用最後的力量朝着眼前的死亡大領主啐了一口,隨後就被託塞德林冷酷的甩出劍刃丟入了混亂的海水之中。
那是她對死亡的迴應,亦是死亡對它的迴應。
她說:風行者家族,沒有孬種!
死亡說:好樣的!沒丟份兒,希望你能活下來,但估計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