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儒南被人擊中心臟附近,險些喪命,還好救治的及時,手術後就醒了過來。
林君勱坐在他的牀邊一言不發,表情凝滯的可怕,沈儒南料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吃力地說:“勱兒,謝謝你。”
“有什麼好謝的,命都是你給的。沒有你,我只是一坨狗屎。”
“勱兒,你母親呢?”沈儒南這輩子,何嘗像現在這樣好脾氣過,語氣那麼溫慈。
“通知沈少帥嗎?”林君勱站起來要出去。
沈儒南搖搖頭,“通知宋玉汀處長,讓他來相城見我。”
出門的時候喬若初派人送來了早餐,林君勱示意護士拿進去,他還是要回去的,並不想和這位隱藏多年身份的父親相處。
林君勱走出醫院,曙光大亮,早春的清晨格外芬冽,鳥鳴一嘆三詠波折熱鬧歡騰,他深聳了眉峰,靜候即將到來的輿論狂風。
家裡面喬若初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濃密蜷長的睫毛如蝴蝶靜止的翅膀,林君勱走到她身邊俯身輕吻,沒有弄醒她。
“君勱,發生什麼事兒了?”萬映茹一改往日的悠閒淡然,語氣生硬不安。
“家醜。”他擺擺手,壓低聲音不想吵醒喬若初,抑或不想提起昨晚的事兒。
萬映茹把他拉到餐桌旁坐下,“林姑母不說話也不肯吃東西,藥也不肯喝,你吃了飯去勸勸吧。”
“唸了這麼多年佛,照樣過不去自己的心魔。隨她吧。”知母莫如子,他知道母親的心結在沈儒南身上,旁人再怎麼勸,也沒用。
妙儀師太和沈儒南當年的事兒,萬映茹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林素頤當年被人騙了,終日抑鬱寡歡,生下一子後未能得到夫家認可,不久得了瘋迷之症,家道也隨之敗落,幸好被一老尼姑救走,沒過幾年就隨着老尼姑出家了。至於被誰騙了,她也不知道,據說那人是個扛槍的,心黑手狠,當年知情的人都被滅口了。
後來她被林素頤母子收留之後,曾經見過沈儒南給林素頤母子送錢,那時候年幼,她沒做過更多的猜測,只覺得老天有眼,到底不忍心林君勱這個弟弟受苦。今天看了,當年瞞着家中有妻,欺騙林素頤爲妾的男人,就應該是沈儒南無疑。
萬映茹不知道林君勱知不知道這些事,不敢說出來,生怕他們父子反目。
“也許當年,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君勱,好在你的父母都在人世,這纔是最大的幸事啊。”王映茹苦口婆心地勸他。
他沒吃幾口早晨,一盞茶的功夫,菸灰缸裡的菸頭已經滿了,萬映茹拿了個乾淨的換給他,“我同你講話呢。弟弟。”
萬映茹想讓他開口說話,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林君勱不肯多言,許久,他滅掉菸頭,走過去抱上正在睡覺的喬若初上了樓。
“你回來了?”喬若初驚醒了。
“嗯。想你。”他把頭埋到她懷裡低喃。
喬若初第一次見到他眸中的沉悶、不安、迷惘,甚至還有自卑,她把他的頭擁在自己懷裡,“沈司令很嚴重嗎?”她第一反應是沈儒南的傷勢。
她隱隱約約猜到妙儀師太和沈儒南關係不大尋常,但沒有疑心到林君勱身上去。
“他死不了。騙了我這麼多年,裝的真好。”
“君勱,你吃早飯了嗎?我去端上來。”聯想到沈儒南對他們的種種,大概猜到了林君勱和他的關係,喬若初心裡很不是滋味。
剛下樓,就看見萬映茹拿着報紙在發呆,大約是看到了與昨夜相關的花邊小新聞吧。
端了兩份豐盛的早餐上去,推開門,見林君勱仰躺在牀上,眼神渙散,極端萎靡不振。
喬若初拿東西給他吃,他溫柔地推開:“我不餓,你吃。”
說完一會兒他又坐起來從後面抱住正在吃飯的妻子,靠在她柔弱的肩頭。
“聽我的話,把早飯吃了。”喬若初像哄孩子般。
他順從地給了她個面子。
“夫人,如果某天,我身敗名裂,你會離開嗎?”他問她。
“君勱,你好好睡一覺,把事情處理好。平靜下來,好不好?”面對他的不正常,喬若初心慌起來。
他抓住她的手不肯鬆開,“陪着我。”
喬若初本想去看看報紙上都發了些什麼新聞,他不肯她離開半步,她也只好留下來安撫他。
上午十點不到,電話就響個不停,一聲比一聲急躁,林君勱不接,也不允許別人碰。後來副官們架不住了,上來敲門,他才燥怒地出去。
昨夜的事情在明面上其實沒起多大的波瀾,畢竟,沈儒南沒死,不過是燒了座水月庵而已,以他們的勢力,找個理由壓下極其容易。
但是私下裡,人們瘋了一樣議論沈儒南的私生活和林君勱的出身,半天不到的時間,坊間炸開了鍋。人言可畏,沸沸揚揚不知道朝着哪個方向發展,不好把控。
“水月庵的善後處理好了嗎?”他一下樓就點上雪茄,質問周玉成。
“屍體都掩埋掉了,倖存者暫時安置到別處着人看管,庵裡的修繕工作很快就展開。”
他手下的副官,不僅忠誠,而且做事謹慎細緻,這點很讓林君勱省心。
根據他們掌握的線索,很快抓到了水月庵常隨在妙儀師太身邊的小尼姑靜惠,魏同生親自審問,上來小尼姑剛要抵賴,他就命手下把人打了個鮮血淋漓,着實暴虐。
“聽着,我現在時間要緊,把你知道的全倒出來,否則,老子有的是辦法撬開你的嘴。你和夢娘,以前是手帕交?”
他審問之前就得到消息,這個靜惠從前是堂子裡的人,後來不清楚爲什麼遁入了空門,但和夢娘認識與否,並沒有查到。想到二人均攪合到軍政府的事情中來,魏同生想詐她一詐。
提到夢娘,她好像扛不下去了,牙齒打顫,驚恐地掩飾,“我不認識什麼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