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別離後的失而復得總是令人倍加珍惜。
她拿着刀片，小心地替他刮掉鬍子。因爲她不喜歡男人留鬍子，所以明明已經成年好幾年的丈夫卻是一根鬍子都不留。這大概也是唯一被夫子們詬病的地方。
不過好在李承乾在其他方面做得都還不錯，小小個人喜好，雖然看着不好看，可也只能隨他去了。
這留鬍子的也沒見多孝順父母了。再者，留鬍子不是主要想撇清自己是閹人的身份麼？
既然皇太子都不在意，陛下都沒說什麼，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就別多管閒事了。
用手巾擦乾淨後，仰後身子看了看，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道：“我不在，你都不好好照顧自己。你瘦得都沒形了。”
他笑了笑，伸手把她手中的刀片放下，然後拉着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額頭貼上她的額頭，道：“你回來了，我就能養回來了。”
說話間，雙手已是不在覺地收緊。腦海中不斷地閃起她離去時的畫面。雙手更是不自覺地收緊，“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楊曉然笑了起來，道：“恩，不這樣了……沒下次了……”
李承乾微微鬆開她，伸手在她腦門輕敲了下，瞪了瞪眼道：“每次答應得爽快，可事後還是去做了，攔都攔不住。”
她臉一紅，伸手摟住他脖子，小身子在他懷裡扭來扭去地道：“我要是沒把握也不敢亂來。你知道我有仙源得嘛！其實這世上還真沒什麼人能威脅到我生命的問題。至於暴露不暴露……”
楊曉然抿嘴笑了，“看見的人裝空間裡不就好了！”
“你就不怕別人奪走你的仙源？”
楊曉然搖頭，“他們怎麼會想到自己在一個玉佩裡？其實說在玉佩裡也不對呢。我覺得這個玉佩就像一把鑰匙，一把打開仙源的鑰匙，那是另一個空間。”
李承乾好歹也看了不少本小說，而且爲了瞭解她生活的時代，本來還是抱着興趣學一學的現代知識也因此認真了起來。
她這樣說，要換個人保準已懵逼了。可分享秘密這麼久以來，以李承乾可怕的學習能力自然是不至於現在聽她說話聽不懂。
點了點頭，道：“這應該就是你們說得媒介吧？”
“恩……”
楊曉然點頭，笑着道：“這媒介已與我融爲一體，想搶我東西可沒那麼容易。再說，我把那周橋也帶進去過，他還以爲我是神仙呢。”
說起周橋，李承乾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蠢貨還指望着你帶他回京享人間富貴……”
頓了頓，又嗤笑道：“還有隨你上九天，位列仙班。”
楊曉然嘿嘿直笑，道：“張亮好似看見我憑空消失了，他那天言語裡多有暗示。不過我也暗示了回去，他這會兒屁顛屁顛得，估計跟周橋心態差不多。”
李承乾想了想，道：“他便隨他去吧，能心向着你也好。張亮這個人沒什麼膽子，你說他以後也會謀反多半是因爲他那個繼室，那女子不安分。”
頓了下又道：“不過這回估計是嚇壞了，又見你有神異，那王欽四處散播袁天罡對你命理的批算，還添油加醋得，張亮本就迷信，被他誤會着也好。到底是老臣，若沒了這心思，雖不是有能力之人卻也是可用之人。”
楊曉然不可置否地點頭。遲疑了下，問道：“侯君集如何了？”
“軟禁起來了。”
李承乾的眼神有些冰冷，“顧念他幡然醒悟，將功補過，在父親未定他罪之前，多少給些國公的體面與禮遇，不關進大牢去。等過兩日班師回朝，押送京城由父親發落。”
楊曉然點頭，“要的。到底是國公……不，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應動用私刑，有法不依，法爲空物。”
李承乾看了楊曉然一眼，眼帶戲謔，露出了一個迷之微笑。
楊曉然臉一紅，喃喃道：“我，我那是一時生氣，就嘴上說了下……”
“那周橋呢？”
某姑娘無言以對。
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的確算動了私刑。
李承乾輕笑，道：“兩軍交戰，事急從權，此乃國法之一，所以你也算不得錯了。”
見自家漢子給自己臺階下，某姑娘笑着撲進他懷裡，摟着他的脖子就在他臉上親了下，惹得某個擔心害怕多日的漢子當下眼裡就冒出了火苗了。
抱起她就往**邊走，來了個就地正法。
大軍要班師回朝了，趕赴京城先行報告天子的隊伍已出發。而他們留在這裡得還得清點戰利品以及損失。
這場戰役，其實總得來說他們還是勝利了。幾乎橫掃了整個遼東地區，先後攻克玄菟，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後黃等十來座城池。
而他們損失兵力不過就兩千多人（史書記載數據），相比起高句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現在雖然要撤退了，但李承乾與李績等人商量要牽走所有百姓入中原，讓高句麗這些重要的軍事重鎮全部荒蕪，變死城。
而高延壽投降過來的人也一併帶走。大唐缺勞力，很缺很缺。李承乾可不會傻到把人放走。
以前的人這麼幹不是因爲他們仁慈。而是這戰俘帶回來要養着，沒那麼多口糧，還得提防他們鬧事。
可大唐這些年來讓戰俘幹活都形成一套知識體系了。而且大唐不缺糧，他們有得是吃的，但就是沒有人。
廣袤的江南，嶺南，新佔領的地方全都需要人。李泰多次上書要求增加人手。可憐見得，他們倒想給啊！問題哪來這麼多人啊？
人口增長雖然快，可好多還小呢，還派不上用場。外國勞工倒挺多得，可惜再多放到整個大唐也有限，這個人口短缺的問題生生是要了他們的命了。
這回弄回這多百姓，江南與嶺南就有人口可填充了。至於高句麗這些戰俘則得挑出幾千最能征善戰得，其餘得都打散，分配到各個崗位上去，幹幾年給個自由民的身份，給予一定補貼，然後自由選擇去除吧。
當年突厥那批俘虜就是這麼幹得。只是那時手段粗暴了些，折騰死不少。不過現在都有技巧了，既能讓俘虜安心接受勞動改造，認識侵犯大唐人民的嚴重錯誤，還能讓他們學技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當然，能教他們的所謂技術也大多不是核心技術。但出來以後一定能有地方繼續幹活，養家餬口甚至奔個小康是絕對沒問題的。
所以這一覈算下來，還是高句麗損失大，他們幾乎沒什麼損失，雖然也夠折騰得。
但不回去也不行了。一來已臨近年底，二來因侯君集與世家幹得好事，檄文發了出去，要再不回去解釋清楚，朝廷內可就要大亂了。
把所有戰利品清點清楚，貞觀十七年的十二月下旬大軍班師回朝！
大部分百姓基本走水路，只留下青壯隨大軍一起走陸路。左趕右趕地，眼看都要新年了，可看着架勢也趕不回京城了。
不過好在踏上大唐地界後，立刻就取得了。原來李世民一直派人在通往京城的各條路上守候。
李承乾，李績，李道宗寫得奏章被呈上。來者拿了奏章立刻快馬加鞭回京師稟告去。
不過讓楊曉然感到隱隱不安的是，李世民早早留了聖旨給這些人。命李績，李道宗，張亮等人立刻率領大軍回京覆命。而對於李承乾卻是要在原地等候，還令人將他們夫婦看押了起來。
這什麼意思？
天子到底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關了麼？
李承乾倒顯得頗爲平靜，與李績等人告別後，反而是安慰道：“香兒，不必擔心。父親這是要徹底調查，還你我一個正名。”
楊曉然愣了愣，道：“太子哥哥的意思是？”
“檄文雖是你寫得，可筆跡看起來卻是我的。太子寫檄文討伐自己的父親本就是大不孝，更別提還是在天家。不但不仁孝還不忠義，這撥亂反正得話，天下臣民該如何看我？所以我想父親可能是想調查清楚吧？”
“這算什麼？！”
楊曉然有些毛躁了，“那也該讓你直接回京，當面問清楚不是更好？別告訴我，你回去了反而會不好？父親這分明是起了疑慮！史書都這麼寫得，後世清朝康熙皇帝疼愛他的太子，可廢了再立時已毫無父子之情，否則他就不會再立他，用來平衡權利！”
楊曉然有些激動，嘴.巴跟機關一般，說得又快又急，“這皇帝當久了都會有這毛病。人越老，失去得越多，就越發地想把權利牢牢攥手裡！連自己的兒子都會懷疑！我就怕李績他們越是替你說好話，你父親反而越是懷疑你……”
她說着眼睛有些發紅了，鼻子發酸，壓低聲音道：“難道我們做了這麼多努力，終是不可避免被你父親不滿那一日麼？”
他摟過她，用斗篷擋住風，看着官道上遠去的人羣，低聲道：“生死有命，成敗在天。勿想這多，活一天是一天……大不了不做這太子，我與你浪跡天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