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園外, 積雪皚皚。
細小的雪還在空中飄着,風輕卻刺骨。
伴着風雪昭玉與佐雨乘着陌生的馬車,往外行駛而去。
如此寒冷, 年長的車伕不禁打了個哈氣, 連哈出的起都變成了白色。
他心中默默感嘆這麼冷的天, 也有人要去郊外…
馬車裡的兩人。
佐雨靠在馬車裡, “你就這麼想見他?”
昭玉點點頭, 雖然他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馬車行駛着,兩人卻再無了話,車內只剩下車輪劃過雪。
車輪不知滾了多久, 穿過了鬧市。
車伕停下車,“現在開去郊外有點難, 這是城市邊, 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吧。”
昭玉與佐雨走下馬車。
佐雨丟給車伕一枚銀幣, 可歷經風雪後車夫的的手都是僵的,銀幣劃過他的手指滑落地面, 車伕走下馬車撿銀幣,還想叨那個亂丟銀幣的年輕人幾句,但身邊早已沒了人影。
已經到了城市的邊界,稀稀朗朗的人羣在販賣着,穿行着, 即使是風雪之中。
人羣中昭玉遇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戴着眼鏡, 透露出一股精明勁。
男人一直盯着昭玉, 令他不適, 加快腳步跟上佐雨。
佐雨自然也是發覺了昭玉的異常,他握住昭玉的手往人羣中走去。
亞伯望着那個金髮的少年的背影, 他認爲是錯覺,他認識的那個少年早就應該死了吧。
無論是聖子,還是昭玉。
昭玉和佐雨走在街道上,雪落在昭玉的眼睫毛上,就像是點點的白花。
佐雨望着昭玉的臉凍的發紅,卻依舊那般的美麗,惹人憐惜,嘆了句:“可惜…”
而昭玉則是看見了一隻黑貓在雪中瑟瑟發抖,“貓…”
昭玉解開了剛剛在穿着的外套,裹在了黑貓的身上,將黑貓抱在懷裡。
佐雨撇了一眼昭玉,“你喜歡這種沒良心的小畜生嗎?”
昭玉猶豫地回了句:“...不知道。”
對貓的感情說不清。
也記不清。
很快兩人走到了城外的郊區,昭玉把包裹着的黑貓放進枯萎的灌木叢中,這般黑貓就算是有窩了,他將外套在爲黑貓掖了掖。
昭玉起身繼續跟在佐雨的旁邊。
佐雨在前面帶着路。
山上的鋪滿的雪很厚,踩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兩人走到了一處紅色的樓前,只見那樓門大開,可以看見內部空曠的房間,房間裡燃着香爐白色煙飄着遊離般,雪撒着的梅花嫣紅的開放。
昭玉四處看着,驚歎此處場景的美,再發現不遠處竟還有幾隻候鳥還未飛走,在風雪中受着凍。
他看看身邊發現佐雨不見了。
轉而迎門走來了一位桃紅色的眼,殷紅的脣,烏木色的發,肌膚雪白的美人。
美人瞧見昭玉,莞爾一笑,妖媚而絕美。
昭玉盯着他,直髮愣發了片刻。
美人抽了一口長煙勺,吐着煙道:“不冷嗎?還不進來坐坐。”
昭玉跟在美人身邊走進那棟房子,煙霧纏繞。
“你叫什麼?”
“花休。”
“我叫昭玉。”
“我知道。”
當然知道,花休望着眼前已經忘記了一切的人,昭玉是忘記了,可他還一直都記得。
他領着昭玉,眼眸裡藏在暗穢不透的情緒。
昭玉坐在房間的紅椅子上,他盯着眼前的花休,歪着頭,“爲什麼我看見你會有…怪異的心情。”
花休笑着像是調笑般說坐到了昭玉的身邊,“那是因爲,我們一定相愛過吧。”
話語的語氣就像是玩笑,昭玉聽着有默默覺得這也許是事實。
花休很熟悉似的握着昭玉的手腕,看着他的手,喃喃道:“我曾經一定很愛你。”
昭玉望着眼前的花休,遲疑道:“也許吧。”西維爾也是這般說的。
“手指很纖細…”花休溫暖的手指觸碰昭玉冰涼的手指,“你會畫畫嗎?”
昭玉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不知道…”
花休傾身臉貼上昭玉的手,細微的吐息在手指之間,“幫我塗口脂罷。”
昭玉點點頭,覺得有些親暱。
花休起身去到一個櫃子旁拿出了一個暗紅色的小木盒,還有一支小刷子,還有一個橘與紅色交替在一起花紋的布袋子。
他將那些東西放在桌面上,打開裝着紅色口脂塗料的小木盒,“用那隻刷子將盒子裡紅色的料塗在嘴脣上。”
花休挪了挪椅子,他傾身臉靠着昭玉很近很近。
昭玉拿起那隻細小的毛刷輕輕地沾上些塗料,塗在眼前很近很近的花休嘴脣上,輕而緩的塗上在暈染開,殷紅的像是光下的花瓣。
花休感受着刷子在嘴脣上作畫般塗暈,不禁耳廓泛紅一片。
“好了…”
說完,昭玉望着眼前的美豔動人的花休,徒然臉染上一片緋紅。
花休不禁一笑,昭玉側過頭望向外邊。
紅色的建築的天空上,落單的候鳥迎着風雪往某處飛着。
昭玉望着那些飛鳥,想起來被他放在枯萎灌木叢裡,用外套裹着的黑貓。
一旁的花休傾身憐愛的輕吻昭玉的額頭,在他的耳邊曖昧,“孤零零的飛鳥,你看多麼自由而哀傷。”
昭玉不反抗的望着花休輕吻着他。
桌上的布袋子不時何時被花休打開了,滿裡面是紅色和橘色的像糖粒一樣的東西。
花休親吻昭玉的嘴脣,遞一粒糖到了昭玉的嘴裡,“這是很好吃的糖。”
昭玉吞下花休的糖。
花休知曉眼前人已經忘記了一切,他伸手緊緊的抱住了昭玉哀傷道:“你只是忘記了…”
昭玉不知爲何胡亂反問:“你呢?”
花休眼睛泛紅,像是哭腔般:“我沒忘。”
昭玉被擁抱着只瞧得見那香爐裡的煙飄啊飄,飄的嗆人眼,他的眼睛澀的發紅,眼眶也是發酸的。
而花休眼底滿是癡迷,與淚水。
不知過了多久。
昭玉的嘴角流出鮮血,灑在地面上,就像那雪堆中的紅梅。
那顆不是糖,是毒。
昭玉流着血,嘶啞的聲音,“爲什麼…”
花休泛紅眼睛不知何時落下了一滴淚,“奈若何。”
那淚水流到昭玉的衣襟裡,冰涼的就好像是他的身體。
那般纖細蒼白的花休抱着昭玉往屋子裡的大門口,那是最好見雪的地方。
風吹雪,硃紅梅花點點。
不知何時,四處起起了火,火焰就好像伴着風,在這紅色的建築裡肆意燃燒着。
花休淚水溼透了衣襟,他緊緊抱住已經沒有了氣息的昭玉。
他的聲音不細也不粗,是流暢的像清泉般的少年的聲音,只是現在帶着哀傷與癡。
“像不像漫天的紅花?”
“就像你送我的。”
“我好愛你啊…”
可爲什麼,無論多少次。
我都如此骯髒的,泥濘的,不堪。
親愛的你記起來的時候,一定會討厭我。
所以,一切都留在此刻,此刻…
.
不知是否是夢,昭玉醒了。
昭玉身邊是一個金色短髮,藍色眼眸,白色袍子的俊美青年,雖然長的和他很像,但是看起來更加聖潔,那是聖安德爾。
再次回到了聖安德爾還在的時刻。
聖安德爾看着昭玉,溫和的問:“怎麼了?”
昭玉的眼前又一次出現那個法陣,他一時震驚不知如何回答昭玉。
他回到了龍襲擊他們,失去意識之前的時刻。
反應過來的昭玉摸索身上找着有沒有那個裝着血液的試管,結果是沒有。
現在他也無法讓法陣完成。
那麼回到這一時刻的意義是什麼?
可以拯救聖安德爾,拯救翎櫟。
昭玉看見了那棺木之中會成爲法陣祭品的翎櫟。
不過,剛剛那個花休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在這個世界之前就認識了嗎?爲什麼他會一會永遠記憶一會不擁有記憶?
他不明白。
但是首要目的是阻止他被龍襲擊,以及聖安德爾出意外之類。
那隻骨龍照昭玉如今的猜測,應該是蒂洛。
詭異的是此時與上次不同的是,利維坦不見了。
黑暗天空上的骨龍虎視眈眈地看着聖安德爾與昭玉。
聖安德爾把昭玉護在身旁,而昭玉卻是大聲對骨龍喊:“蒂洛!蒂洛!”
骨龍黑洞洞的眼眶對着兩人,忽然它好似是動搖了起來,它的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
昭玉仰望骨龍,他喊:“對不起!蒂洛!”
骨龍盯着昭玉他們,巨大的骨翅張開衝刺般地衝向他們。
正當聖安德爾舉起法杖,光點閃爍,張開結界。
骨龍飛走了,他朝着一個方向沒有猶豫的急速飛去了!
昭玉仰望着骨龍飛走,他也沒有猶豫的走進法陣,朝着作爲祭品的翎櫟走去。
他走到那個棺木面前,焦急的呼喚,“翎櫟翎櫟,快醒醒!”
聖安德爾也望着棺木中的人,“是要讓他醒來嗎?”
“是。”
“只是昏迷了,稍微施法就可以將他喚醒了。”
說罷,聖安德爾舉起法杖,光點落在翎櫟身軀上。
躺在許許多多白色花束之中的翎櫟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
昭玉看着醒來的翎櫟,心中安心了許多。
翎櫟卻的聲音一酸,抱住一旁的昭玉,眼裡全是梨花帶雨,“我好怕…見不到你。”
昭玉從未想到一向溫和穩重的翎櫟會有這樣的一面,他拍拍翎櫟的背,輕聲,“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