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橫掃的十月,夏侯文禪位的消息傳出,而重雲登上帝位的消息也隨之傳遍三個國家的土地。
一時之間,激起千層浪。
周尚將手中的信件放下,皺眉道:“這個重雲,倒沒想到真的登上了帝位。”
段飛冷笑道:“難道他不登上帝位這個大燕就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周尚皺眉沉吟:“這不一樣。若他真的沒有登上帝位,那麼還有可趁之機,讓他不再想和我們作對。只是現在,恐怕不可能了。”
段飛冷笑道:“皇帝之位,這天下誰不稀罕。你以爲那個重雲能免俗?”
周尚搖了搖頭:“我在大燕的皇宮呆了那麼多年,伺候了三代帝王,自從那皇甫一族從皇甫昭華去死之後,便絕了血脈,而後夏侯一族登位。這七十年多年來,哪裡出過重雲這樣的人物。而且,你莫非忘了,當初可是聶極將重雲給送上去的。畢竟,正華帝好男色,那重雲又是見所未見的容色。當年我在正華帝身邊的時候,可是秦親眼見過這個重雲是怎樣被玩弄的,但是那個時候,他可不是現在的重雲,只會忍氣吞聲。直到後來性情大變,便是正華帝也不敢再對他動手,反而封了他一個皇子之位,直到後來他的權勢把控大燕。你以爲,若是他真的想要那天下,還要等現在?”
段飛道:“現在若不是忌憚着雲曄,我們早就滅他個一乾二淨!”
周尚沉吟道:“雲曄是其一。只是我們到現在都沒有人見過雲曄長得是什麼樣子,更談什麼找到人。不過,總要一個辦法找到他纔對。”
段飛道:“要想逼出雲曄,其實很簡單。”
周尚看着他道:“段家主有什麼好辦法?”
段飛冷笑道:“雲曄不是自詡以天下衆生爲己任嗎?你可知道一本書叫做《璇璣圖》?”
周尚點了點頭:“我自然是知道的。”
段飛道:“這《璇璣圖》是以前留下的機關圖,這天下恐怕只有雲曄可解。只是這天下的機關都隨着時間的流走而消失的差不多了。但是,你可知,那《璇璣圖》在何人手裡?”
周尚看着他這個樣子,道:“在你手裡?”
段飛點了點頭:“五百年前的大宋開國,你以爲那李氏王朝是怎樣贏得天下的?還不是因爲我們段家運用僅剩的三幅《璇璣圖》之一,發動了一場機關,讓趙氏的二十萬兵馬全部死的一乾二淨。大宋的歷史上將這一事件稱爲天災?可是,怎麼可能只是天災?”
周尚看着他:“你,想幹什麼?”
段飛道:“我這裡有一幅《璇璣圖》,而那《璇璣圖》上面的機關,正好在月河附近。若是那機關想要開啓十分的複雜,一般人根本連機關鎖都解不開了。我們可能要花費點功夫了。”
周尚道:“那月河下游那幾座城池的人,不都是要死了?”
段飛冷笑道:“怎麼?死不得?我們八大家族這麼多年,哪個帝國的開場不是以數十萬的生命爲賭注?哼,而且,不是要逼出雲曄嗎?他心心念念蒼生,他只要出手,那麼,自然沒有人死。你說,他出不出現?”
周尚沉默的道:“對,只有這個方法能逼出雲曄了。”
一時之間,他又不由得想起曾經的聶極對他說的話,聶家之所以是八大家族之首,自然是因爲他的血脈最爲純正,而且瞭解到的秘辛比他們更多一些。當初他和聶極互相商量,潛入大燕皇宮,就是爲了查探雲曄,爲了徹底扳倒雲曄,可是他還是一無所獲。不僅如此,聶家還不惜將兒女都搭進去。只是,誰都沒想到,雲曄竟然死了。他們苦尋無果,而云曄的星辰也墜落,他們才相信他死了。但是誰能想到,現在雲曄竟然還活着!
不過,謝長妤現在已經和重雲成親了,到底又能給雲曄造成怎樣的影響呢?
像雲曄這樣的人,看似心懷蒼生,但是最是無情,一個人的死生他又如何看在眼底?
不過,既然是天機,那麼,總會有天機所在的原因,那麼,他們就慢慢的等吧。
——
大夏的皇宮裡,凌天看着新遞上來的消息,皺緊了眉頭。
太傅現在還在病中,也不知道他得沒得到這個消息,而且,最近大夏的邊關實在是難以支撐,大夏又不如大燕那般的富足,根本就無法長期支撐那麼多的糧草和軍餉。就像太傅所說,還是要和大燕聯合,將那些人完全的消滅纔好。所以,和大燕皇帝的會見是十分必要的。
只是,重雲登上了帝位。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起那個男子的身影,他會緊張,是的,面對生和死,面對皇位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個想法。
可是,面對重雲的,他就是會緊張。
他輕輕的吐出一句話,但是還是下定決心,在入冬之際,他們必須要見一面,有太傅陪着,應該沒什麼問題。
——
而在大燕的皇宮之中,長妤正閒閒的靠在軟榻上,從旁邊小太監託着的玉盤裡拈出新鮮的葡萄,然後剝了吞入嘴裡。
這是從大越國進貢的葡萄。
現在大燕都已經開始進入深秋,但是聽說大越國還是如酷夏一樣的熱,而這葡萄可是一路由靠冰裹着帶來的,就是爲了保持住最新鮮的味道。
而大家都知道,這大燕最好的東西,最先不是送到新帝那裡,而是先到皇后這裡。
長妤吃着葡萄,看着下面跪着的一個少女,道:“不知道大越國那邊是什麼樣的風土人情?”
其實長妤也對那大越國感到十分的感興趣,聽說那裡的人都是高鼻深目,長得十分的高大,雖然眼前的這個少女不是大越國人,聽說是大夏的,只是從大越國到這裡千里迢迢的路,她比較熟悉,所以此次貢品的護送都是這個少女負責的。
長妤對這樣的女子感到喜歡,反正這天下,又不是隻是男人的天下。
而那少女擡起頭,就看見穿着一身碧色衣服的女子,別的皇后見人的時候都是厚重的禮服,偏偏這女子依舊穿着用鮫綃織成的華衣,而且一頭的青絲用一根翡翠簪子挽着,額間綴着一個水滴形狀的額飾,襯得一張臉嬌豔到了極點。
而更不該的是,她歪在那榻上,一點儀態都不注重,光着腳,腳上蓋着一件白狐毛做成的東西,說不清楚是什麼。而那一雙腳就藏在裡面,露出的些許白的幾乎和那狐毛分不出分毫。只是在腳踝處,還繫着一個東西珠子,恍惚間流光溢彩。
她心中暗想,怪不得外面的人都叫這女子做妖后,果然是夠妖的,和那重雲倒是一對。哼,只是,她家……
她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回答道:“回皇后娘娘,那邊的確和咱們這邊不一樣。那邊的少女每個都能歌善舞,相貌美麗,活潑大膽,不輸莫丹北夷。只是,那裡的女子,允許一女多夫。”
長妤以前倒是沒怎麼注意,一時之間也來了興趣,這大燕大夏,或許莫丹北夷,大多是一夫多妻,何來這種想法,於是道:“哦?你且說說看。”
那少女看到長妤向她看來的目光,澄透而威逼,有種異樣的安靜的力量,心中一訝,只覺得豔光四射,不可逼視。她掩蓋住自己眼底的輕視之意,道:“因爲,大越國的人,男人太多,而女人太少。即便是一妻多夫,在那裡,依然有許多男人只能獨生到老。”
長妤聽了,不由覺得好笑,這世間,在兩個人之間,又怎麼能忍得下第三個人?
不過,她將自己手裡的竹編美人團扇往胸前一擱,笑道:“原來如此。其實,憑什麼男人就有幾個女人,而女人不可以幾個男人?若是可以,面首三千也不是什麼大事。本宮也能面首三千。”
那少女當即就聽得愣了一愣,這個妖后,怎麼敢……
但是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道彷彿玉石相擊的聲音:“哦?面首三千,你給爲師找找看?”
而兩邊的太監侍女全部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她心中一驚,知道是那位傳說中的重雲來了,於是和衆人一樣跪了下去,只是在跪下去之前,擡起頭看了那臥在軟榻前的女子一眼,只見她有些無措的咬了咬嘴脣,反倒顯出三分姑娘家的青澀來,和剛纔逼人的氣勢完全不同。
果然是狐媚的主,只曉得這樣誘惑男人。
而此時,她的身後傳來腳步聲,輕輕的,但是聽在耳朵裡卻覺得像是鼓點在敲,有種厚重感。而後,有種渺遠的香氣傳來,眼角一襲淄衣滑過。
只是走過的男子身材軒昂,一頭烏髮極好,和女子的清逸完全不同。
而她看着那男子走到那裡,背對着坐在軟榻上,一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聲音微挑:“剛纔的話再說一遍給爲師聽聽?”
長妤哪裡敢,這人的聲音輕柔的像是在誘惑小丫頭一樣,真當她傻啊?若是真說了,指不定被“整治”成什麼樣子。
她急忙用手剝了一個葡萄,塞到重雲的嘴巴里:“師傅,嚐嚐,可甜了。”
重雲哪裡不知道她的伎倆,但是仍然張口吃了,但是卻輕輕的咬住她的手指,頓了一下,才鬆開。
而下面的少女卻早就面紅耳赤。
一國帝后,竟然這麼沒個正形!
但是周圍的太監侍女彷彿都早就司空見慣的樣子。
重雲卻在吞下了那顆葡萄之後揮了揮袖子,讓那個小太監捧着玉盤退下:“這麼冰的東西還吃,爲師跟你說的話你果然又聽到了肚子裡,是也不是?”
長妤身子寒氣重,但是卻貪涼,今日不過是想嚐個鮮便被重雲給逮住了,不由低下了頭,輕輕的道:“以後不敢了。”
女子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便是下面的少女聽着也覺得心窩子一軟。
而似乎那男子似乎無奈的嘆息一聲,然後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天色差不多了,別在這裡呆着了,去睡覺。”
長妤儘管被重雲逼着已經差不多習慣他在人前人後無所顧忌的親暱,但是這樣被抱着還是特別的尷尬,她握住重雲的手:“我自己可以走。”
重雲瞟了她光着的腳一眼,勾了勾嘴脣:“今晚那秦太醫給你的雪蓮銀耳羹你可吃了?”
長妤立馬就沒辦法多說話了,只能乖乖的被重雲抱着出了殿門。
那少女看到男子抱着女子馬上就要走了出去,於是立馬上前,跪在地上:“請陛下和皇后娘娘等一等。”
“什麼事?”重雲開口。
少女只覺得後背發涼,不知爲何就緊張起來,她才知道,剛纔那般隨和親暱的語氣,也不過對那長妤一個人而已。
她低頭道:“小女發現皇后娘娘彷彿對大越國的東西很感興趣,而恰好,隨同小女一同入晉城的還有一羣大越國的歌舞坊,不知道皇后娘娘感不感興趣?”
長妤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道:“哦?本宮確實挺感興趣的。找個時間,到宮裡來給本宮看一下吧。演得好了,那就大大的賞。”
“是。”那少女點了點頭,“一定不負皇后娘娘的期望。”
長妤嘴角勾了勾,或許連她都不知道,在某些方面,她也喜歡和重雲一樣,似笑非笑的勾勾嘴脣,叫人看也看不清楚:“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女輕聲道:“回稟皇后娘娘,小女叫青黛。”
“青黛,好名字。不過,脂米分味太厚重了些,不如在我面前,我就叫你阿青如何?”長妤摸了摸扇面上的花紋。
那少女的身子急不可查的一僵,最後點了點頭:“是。”
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終於還是有一些忍不住的擡起頭,對上從男子的臂彎裡轉向她的那個女子,不由又急忙低下了頭。
長妤卻不再管她,由重雲抱着往外面走去。
進入後面的長華殿,重雲便將長妤放在軟榻上,然後一伸手,旁邊的小丫頭就立馬捧上了青玉碗裡裝着的雪蓮銀耳湯,然後拿起勺子舀了放到她的嘴邊。
長妤只有認命的張開嘴,然後讓那軟糯甜膩進入自己的嘴巴,只是不知道爲何,這東西她總是吃出一些腥甜味,讓她莫名的不喜歡,但是重雲的強勢卻又讓她在這方面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等到將一碗雪蓮銀耳羹吃完,重雲又拿出帕子將她的小嘴擦乾淨。
而此時,重雲這旁邊擱着的一本奏摺給她:“你瞧瞧,該如何處置?”
長妤拿到奏摺,只覺得身邊的壓力就開始降臨,重雲的目光深深而又有些危險的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