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地蒼山行,蒼蒼復蒼蒼。
八百里路茫水道,茫茫又茫茫。
大燕的蒼山和大夏的茫水並稱於世,正所謂蒼茫山水,不外如是。
長妤坐在馬車內,旁邊的吳蓮從攢心八寶盒內拿出攜帶着的小零食,遞給了長妤。
長妤拿起一個花生,然後剝開吹了皮,然後放到吳蓮的手中。
吳蓮微微一愣,長妤已經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聞着撲面而來的攜帶在夏日的風裡的花香。
吳蓮嘆道:“正華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明明你纔是正經嫡女,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長妤輕輕的道:“嫡女,庶女,總歸也不過一個名頭罷了。而且……”
而且,能幫她擺脫重雲,也不失爲一件好事,雖然在心底,她也知道,根本不會那麼簡單。不過,謝長歌有這麼大的手段,一入晉城就讓正華帝失去了冷靜,看來其中定然別有隱情。
但是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彼此相安,她倒是一點也不想惹麻煩。
她想着,神色微微的一壓。
夏侯天那日的話語盤旋在心上,幾乎讓她難以呼吸。
她的死亡另有隱情,可是,又有什麼隱情呢?當年中了風寒之後,莫名的又出了天花,然後身子就拖着頹敗了下去,她知道不會是中毒,她對毒藥何其的敏感。
夏侯天說的話到底值得去信幾分?
雖然過去了七十年,但是,也並非查不出來。
她的眉眼微微一垂。
只有皇宮中的太清神殿,內藏死人書,記錄的卻是每個帝王死亡的真正原因。
她正在想着,卻見安康騎馬過來:“長妤,馬車內呆着幹什麼?走,咱去騎馬去。”
長妤看着安康那閃亮的眼睛,轉頭對着吳蓮一看:“走,我們也騎馬去。”
吳蓮有些怯怯:“我不會。”
長妤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教你。”
吳蓮有些驚訝,長妤一向是一個偏冷情的人,甚至不會主動去接觸一個人,即使內心再大的波動,臉上也不會透露出半分,亦今爲止看見她最大的失態也不過是那日倒了一杯蓮子湯罷了。
還在思考間長妤就已經將她拉了出來,吳蓮笑嘻嘻的看着她們倆:“哈哈!咱們來個三人行!”
長妤翻身上馬,迎面吹來風,她微微側着自己的臉,伸手牽住旁邊的一匹馬:“你上來,我給你帶着。”
吳蓮還是有些怕,長妤看着旁邊週三,向他使了一個眼色,週三微微一頓,但還是伸出手,托住吳蓮的手臂一把將她託了上去。
那厚實的大掌讓吳蓮微微一愣,但是繼而又有種莫名的悲傷涌上心頭,她繃直了身子,不敢回頭,只是僵硬的看着前方。
長妤還以爲她太緊張了,安慰道:“沒事,我帶着。你抓住那邊的繮繩,然後用腿夾一下馬腹。”
吳蓮試着動了動。
那匹馬也比較溫順,慢慢的開走,長妤在旁邊牽引着,不一會兒,竟然可以小跑了。
安康笑道:“走,咱們去前邊,跟這些女人混什麼混。”
安康說着將手中的鞭子一揮,然後快馬前行,長妤微微一笑,然後從自己馬上抽出馬鞭。
她一把抽在了吳蓮的馬屁股後面,吳蓮一聲驚呼,長妤追上去,幫着她看豬馬,然後三人衝向了外面。
三個姑娘都和這晉城的一般女兒不盡相同,這邊的車隊本來載的都是晉城的貴女,身嬌體貴,甚至落下簾子怕那熱烈的陽光照了進來,此時聽到車外那暢快的笑聲,不由掀開了簾子去看,卻見三個身影像是風一般的衝過去,長長的鬢髮在腦後飄蕩起來,在太陽下撥出一道烏黑亮麗的光來。
有幾分羨慕在心中滋生。
騎了一會兒,吳蓮也漸漸放鬆,她的那匹馬十分的溫順,再加上旁邊有長妤看着,也能奔跑起來,不一會兒就甩下貴女的車隊,然後往前方王公貴族等人的馬車跑去。
只是相對於後面一溜兒的馬車來說,許多人都是騎着馬的,衆人雖然拿着繮繩漫談,但是卻不由的分出了陣營來。自從吳威一府被覆滅,而夏侯天又在治水一事上立了功之後,這個陣營又愈發的明顯。
因爲要配合隊伍的速度,所以他們騎在馬上也只是慢走,秦笙拉着繮繩在夏侯天那處,卻並不靠在中間,直接落在了最後,旁邊跟着的是安國公的世子周少安。
“幸好秦兄不是騎着馬走在後面的那車隊裡,否則又要勾引得一堆貴女暗送秋波。”周少安忍不住打趣。
秦笙微微苦笑:“少安兄就不要這麼笑話我了。”
周少安道:“聽說齊國公在爲你挑選妻子了,不知道秦兄看上了哪位?哎,也不知道哪家的女兒這般的幸運,能夠入了你這晉城第一世子的眼。”
秦笙聽到這句話,心裡頭不由微微的枉然,他年紀已經不小,像他這樣年過二十卻未曾娶親的人,在整個晉城也沒幾個。但是像他們這樣世家大族的世子,婚姻從來就不能夠作爲單純的婚姻的。
周少安看他這樣子,不知道他還在沮喪個什麼勁,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馬蹄聲從後面響了起來,還有散碎的笑聲從風中飄蕩而來。
秦笙突然全身一震,然後猛地回過頭去。
三人相伴而來,然而卻只有一張笑顏款款入目。
他初識她於賀蘭府的晚宴,那時候的她沉雅雍容,睥睨間有種不將一切看在眼底的大氣,再見她是在那晚的洛河燈下,冷漠之外卻是嗜人心骨的溫婉美麗,如同掌中花。但是此刻這迎面而來的笑顏,像是陡然間吹破三千里冰原的春風一縷,久違的歡喜,從未所見,卻一如初見。
他聽到自己的心再次不由控制的跳了起來。
但是那少女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彷彿在這晉城世子中獨樹一幟的榮華,也不過是一陣吹過來的灰燼。
三匹馬像是風一樣的刮過去,似乎還帶着淺淺的香氣。
旁邊的周少安愣了好半晌,才道:“是那位謝三小姐嗎?真是,美人啊。”
秦笙默默的垂下頭。
周少安在旁邊搖頭道:“可惜,沒想到這樣的一個美人,卻如此命運多舛。雖然說嫁給了那位吧,事情都已經定了,卻沒有料到,她的嫡姐歸來了。哎,皇上又把她的婚事給取消了,你說說,現在,還有誰能娶她?”
秦笙猛地擡起頭來:“你說什麼?!”
他這幾日是有些消沉,故意去忽略有關長妤的事情,卻沒有料到聽到這麼一句。
周少安唬了一跳:“你那麼大反應幹什麼?”
秦笙瞬間安靜下來,手緊緊的抓住繮繩:“你說她的婚事取消了,是怎麼回事?”
周少安道:“齊國公近日沒和你說嗎?”
秦笙苦笑着搖了搖頭。
周少安道:“雖然謝府現在破敗成這個樣子,但是你知道謝意吧。”
秦笙點了點頭。
周少安向四處看了看,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們,然後又故意放慢了馬速,低聲道:“謝意當年的名頭可不下於你。”
秦笙心中暗道,豈止是不下於他,根本就是一時無兩。
“當然,這是秘聞,你且聽聽就是了。大家都說當年謝意爲了那位青樓女子而拒了皇帝陛下的賜婚,你知道賜婚的是誰吧?是當今陛下的長姐,福惠公主。而救災歸來的謝長歌,不僅僅有福慧公主的信物,更和福慧公主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下你明白了吧,當年的謝意,和福慧公主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而當今的陛下,雖然無情了些,但是此生唯一敬重的,恐怕就是那位姐姐了。你說,這說明什麼,陛下能讓自己姐姐的女兒名不正言不順,這樣,就只有壓了那謝長妤了。你看看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本該是嫡女的成了庶女,而且還被自己的姐姐代替嫁給了那位。不是命運多舛是什麼?”
秦笙的腦袋嗡嗡的,其他的那些秘事他倒是沒怎麼上心,只隱隱約約的握到一個重點,那就是謝長妤和重雲的婚事作廢了。他想到此處心裡又不由的升起幾分歡喜來,臉上隱隱約約的露出幾分笑意。
周少安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忍不住道:“嘿,你這人,剛纔還像是別人欠你錢似的,現在又花枝招展的笑起來了。”
秦笙心裡莫名的一鬆,倒是一點也沒注意周少安話語裡的打趣。
兩人騎了馬,然後加快了速度,趕上前面的隊伍。
且說長妤,吳蓮和安康三人騎着馬一路縱橫,惹來了不少人的眼光,安康向來喜歡招搖,長妤又不在乎,唯有吳蓮在那樣的目光中微微紅了臉。
那麼多人看着,到底心裡還是有些膽怯。
安康手裡拿着鞭子,火紅的鞭子像火一樣抽在馬屁股後面,經過夏侯天旁邊的時候,夏侯天忍不住笑道:“安康,你這性子,以後誰敢娶你?只能叫父皇沒了臉面,將你硬塞出去了。哎,那可憐的駙馬,不知道以後是否要被你天天抽鞭子。”
他身邊陪同的人死死的憋着笑。
安康感覺到夏侯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後的長妤身上,不由橫眉:“哼,四哥,你的嘴裡該放點清酒的。還有,後面兩個都是我的人,乾乾淨淨的,把你那該死的眼珠子給我收起來!”
夏侯天看着安康像是護犢子一樣的將長妤護在身後,不由暗自搖頭,你護着的可不是隻小白兔,心中又不免好笑,謝長妤若是作同盟還可以,至於作他的王妃,還是太厲害了些,不好不好。
想到此處,他又不禁看了長妤一眼,卻只看到那風輕雲淡的一張臉。
安康猛地將手中的鞭子甩了過來。
夏侯天倉皇的一躲,狼狽的道:“安康你幹什麼?有這樣以下犯上打你哥哥的嗎?”
安康冷哼一聲:“你算哪門子哥哥?”
夏侯天不由搖頭:“好厲害的嘴巴!去去去,快去叫父皇給你賜婚去!”
安康甩了他一眼:“嘴臭!”
她說完轉向長妤:“別理他們,我們走!”
說完加快了速度,直直的衝了過去。
夏侯天看着三個人的身影,不由砸吧了一下:嘴臭?嘿,這小妮子!
三人打馬離開,一路上風吹過來,吳蓮也不由的開始放鬆,安康乾脆自己和正華帝撒嬌了一翻,說是這樣跟着隊伍無聊,想要先行,正華帝被她磨得沒有辦法,只能派二十來個一等侍衛沿途跟着她們,准許她們自己先行去蒼山。
三人騎着馬,一路上未曾停歇,隨着離晉城漸遠,眼前的景色愈發的不一樣,長妤前世雖然見慣了,但是成爲謝長妤後就一直困在晉城,看到這樣的景色也不由心曠神怡,吳蓮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間目之所及,原野無邊,遠處黛色山峰,一道盤旋着一道,一重壓着一重,沿途河水縈帶,羣山糾紛,跌跌撞撞的闖進眼眶,彷彿將那十幾年的鬱悶也掃除得一乾二淨。
安康更是拿着鞭子恨不得飛起來,一邊喋喋不休的問着身邊的侍衛,這是哪兒,這是哪兒,眼珠子不停的轉着。
那二十個侍衛戰戰兢兢的跟着,若是稍有差錯,他們的腦袋就沒了,但是卻沒想到這三位貴女一點也不嬌氣,夜來搭好帳篷,烤着肉吃得心滿意足。
這般,三人倒是不過用了三天時間,就趕到了蒼山。
不過,單獨行走的三個人唯一的壞處就是都沒有洗澡,一到蒼山,安康就急忙去找人。
周聽星前些日子就被派到此處打點,見到長妤,晦澀不明,但是也爲他們準備了洗浴的東西,然後笑着對着安康說:“公主先歇息,這蒼山西北邊有泉山,前朝的帝王在那裡修建了不少溫泉熱湯,待明日,公主可以去看看。”
安康高興的道:“好好好!聽星姐姐改日再說!”
長妤緊隨在後,和周聽星微微相錯。
三人洗了澡,將滿身的風塵洗去,然後換上了乾淨的衣服。
因爲是在蒼山,所以一切從簡,晚上三人共住一個房間,屋子裡放着三張牀,旁邊素雅的高几上放着幾朵盛開的花。
長妤一向愛獨居,倒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不過不必共用一張牀,對她而言也沒什麼。而且牀上的東西都乾淨,讓她也能勉強忍受。
三人抱了被子,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安康並不知道吳蓮的身份,於是問道:“阿蓮,你姓什麼?”
吳蓮頓了一下,道:“我沒有姓。”
安康道:“你的眼睛很漂亮,似乎帶着一點藍色哎。”
吳蓮輕聲道:“是嗎?我也不知道。”
吳蓮道:“聽說北夷那邊人眼珠子都是藍色的,很好看。尤其是北夷的皇室。聽說北夷人有個很特別的嗜好,就是他們的每個皇帝死了之後,都要被剔除眼珠子,然後將那眼珠子珍藏起來,也真是好奇怪的。”
……
兩人噓噓的聲音傳入長妤的耳朵,她覺得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撓,但是卻滿滿的都是舒緩的音律,竟然叫人覺得舒坦。
三個人就在這樣的絮絮叨叨中慢慢的睡過去。
夜色慢慢的涌上來,屋子外面的燈籠燃了一圈,侍衛們挺着筆直的背,長夜漫漫,受過嚴苛訓練的他們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感覺到睡意,但是,一股莫名的幽深的香氣勾了過來,他們不由自主的開始雙眼放空。
然後,一個身影就那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但是所有人對他的出現都彷彿沒有看到一樣,目光呆滯的杵在那裡。
黑色的袍子宛如流雲一般的從地面捲來,輕輕的一揮,門無聲而開。
一隻手就那樣的掀開帳子,看着規規矩矩睡在牀上的少女。
他的手輕輕的摸上她的臉,然後將她一拎,就那樣將她給裹進了自己玄色的衣袍裡,像是吞噬人的猛獸一樣,將一具活體吞入了自己的肺腑。
如果有人看見,就會看到一片黑色,而黑色中只露出兩張白色的臉,宛如鬼魅。
於是,這道鬼魅就這樣在那些被吸食了精魄的侍衛中間飄過,然後繼續沒入黑夜之中。
黑暗中山水在眼前展開,黑暗的幽魔迎着半闕的月亮,將少女放到了一塊巨大的白石上,蒼山西北的溫泉蒸騰起嫋嫋的霧氣,嶙峋的山石上橫斜出來六月雪的花枝,一簇簇染白了黝黑的山石,馥郁的香氣慢慢的往下滲透,卻彷彿滲透不入那薄薄的一層煙霧。
半闕的月亮,映照的卻是半面鬼魅。
黑色的頭顱往下,又長又暗的頭髮像是遮天蔽月的網一樣,將少女纖細的身子完全的罩住。
黑暗中那雙眼睛夾雜着彷彿絕望的陰鬱,暴戾,像是從枯骨中撈出的一顆黑色寶石。
他的脣近乎暴戾的落下,狠狠的碾壓少女的脣上,但是無論怎樣的用力,都彷彿壓不住那種拼命想要奔涌出來的死亡之意。
然而躺在地石頭上的少女卻什麼感覺都沒有,像是所有的五官都已經封閉,任着黑暗中這妖魔吸乾她的骨血。
妖魔的手上泛起一股股的青筋,他的手放在少女柔弱的肩上,少女雪白的中衣散開,露出瑩潤的細嫩肩膀,那隻手按在上面,一按一個青印,只要他稍微用力,眼前這具柔弱的骨骼就會瞬間碎裂,鮮活的人立馬變成一汪腐爛的屍骨。
殘暴血液裡奔涌的是什麼?
控制忍耐裡擁有的是什麼?
他微微側過臉,臉部因爲緊繃而顯得像是死人,但是那種不似人間的豔色,又讓這張臉充滿了詭異的妖魅之感。鮮紅的嘴脣裡吐出一條舌頭,像是毒蛇的信子一樣慢慢的舔過少女纖細的脖子。
柔柔嫩嫩的一朵花。
豈非摧花?
然後猛獸生出了獠牙,帶着尖銳的苦痛,想要一把咬斷她的脖子,但是他的嘴放到上面,卻慢慢的縮小,在縮小領地,最後像是蜜蜂一樣,在她的脖子上輕輕的叮了一口。
一滴小小的血珠冒了出來,他忍不住捲入自己的口中,然而卻是這久違的感覺,像是熊熊烈火中鋪天蓋地澆下來的一場雨。
撫平了的,是多少年來的苦恨掙扎?
他託着腰將柔弱的她抱了起來,然後高挺的鼻尖輕輕的拱開她的衣領,埋入她的胸膛。
總覺得,要將那胸腔裡跳動的東西挖出來,才能讓那些浮動起來控制不了的東西壓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從少女柔軟的胸膛間擡起來,看着那張微微蒼白的小臉,用手輕輕的摸了摸,最後再次抄起少女,然後像幽靈一樣再次的飄了回去。
一夜流淌過去。
晨光熹微的時候,長妤便睜開了眼,她撐起來,卻覺得手臂一軟,然後又倒了下去。
怎麼回事?難道跑了那麼天的馬,沒跑了反而身體受不了?
她低頭看着自己鬆散的衣服,又莫名的覺得自己的嘴巴有點疼,甚至嘴裡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碧海月茶的香氣。
可是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身子,又完全沒有任何的異樣,而昨晚,她更是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現在不是初來乍到的那個病弱少女了,一旦有人靠近她就會迅速的覺醒,而且,因爲是蒼山,所以守衛很嚴密,圍着這塊地一圈,人來不可能一點消息沒有。
長妤這般的想着,稍微放心,然後將衣服整理好。
“長妤,你醒了?”吳蓮睜開了眼睛。
長妤點了點頭,然後套上衣服,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安康,輕聲道:“我們小聲些。”
她說着走出了房門,吳蓮緊跟在後。
兩人走出房門,旁邊立馬就是侍女跟着,但是這侍女很顯然不是一般的侍女,一看她們的神態,長妤都知道,這都是內家高手。
這塊安居之所是修建在蒼山相對偏僻的地方,當然,這只是一小部分,沿着這半邊的平地,還修建有一百多棟房屋,當然,這點房屋是遠不能容納此行的人的,剩下的人,都只能住帳篷。
蒼山的那邊,駐紮着二十萬大燕精兵,他們被稱爲“銀甲鐵騎”,從大燕開國開始,就名震天下,幾乎戰無不勝。
蒼山連綿有近百里,多疑即使說是那邊,卻沒有絲毫的聲音傳過來。
周聽星從遠處看着長妤和吳蓮二人,心思浮動,那晚重雲的出現分明是在警告他們,這謝長妤是他的人,叫他們別輕舉妄動,所以她就放下了對她的出手。後來她便被正華帝派來此處,便一時間斷了和晉城的聯繫,後來知道的時候,才知道吳府已經完了,而且根據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和謝長妤有些干係。
而後,謝長歌代替謝長妤嫁給重雲的消息傳來,可惜的是,現在她也猜不透重雲到底是什麼態度,如果重雲的包容僅僅是因爲這謝長妤是他的未婚妻的話,那麼在這個蒼山,他們就一定會設計讓謝長妤死在這裡。
當然,這番的思考也不過微微一過,她便轉身,吩咐旁邊伺候的人去將準備好的食物給她們。
蒼山旁邊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一條奔騰的河流穿過這片廣袤之地,在兩百里外,那裡是整個大燕第二繁華的商城。
兩日之後,正華帝的隊伍終於來到了蒼山,所有的人馬齊齊迎接,周聽星對於這種事很顯然駕輕就熟,衆人按着規矩派發了房間,大多給了貴女。剩下的皇子和世子一行人,就只能居住在帳篷裡。
第二日,正華帝便帶着所有人一同往蒼山祭拜開國帝后曾經留下來的戰碑。
所有的人都車馬勞頓,卻也要撐着前往,等到祭拜完了之後,正華帝便順勢往木蘭獵場行去。
到了木蘭獵場,所有人都席地而坐,長妤和吳蓮和安康一行,坐在右邊的女席,而在對面,卻席地而坐着晉城的世子皇子。
到了這等開闊之地,那些謹言慎行的貴女們也不由放鬆了起來,即使正華帝位在上首,但是卻一點也沒有打擾她們的興致。
她們中幾乎沒有人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只是今年皇后提議,正華帝方纔答應,然後挑選晉城的貴女隨行。整個晉城不知道多少閨秀,卻只有五十來人被選出來,當然,臨行之日家中的父母便囑咐過,可能此次去,又要重新甄選皇子妃,要她們把握好機會。
大家坐好之後,長妤的目光一掃,卻並沒有看到重雲,她不動聲色的一低眉,然後往正華帝那邊看去,然後目光落在一位穿着粉紅紗裙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穿着一身粉紅的百褶裙,上身卻是鮮嫩的綠色,這般的撞色一般人壓不住,但是那少女穿着,卻讓人覺得美。
是的,美,一種鮮豔奪目,耀眼的美,但是這少女看着卻又是安然清透的,宛如仙女一般。
當她捧着一碗東西出現的時候,場上的大半世子已經忍不住將自己的眼珠子移了過去。
那少女嘴脣抿着笑意,低頭的剎那可見溫婉,用青玉碗盛着東西,手上戴着的玉鐲,趁着那隻手,簡直可以如入畫。
長妤瞬間肯定,這位,就是謝二小姐,謝長歌。
果不其然,正華帝緊皺的眉頭因爲少女的到來而豁然鬆開,看着他的口型,確然是“長歌”二字。
那謝長歌又說了什麼,正華帝少見的帶着微笑,然後謝長歌回過頭,似乎招了招手,然後,人們才發現,不遠處站着一羣侍女,她們手裡託着東西,向他們走來。
她們依次在所有的面前放下了一塊盤子。
衆人看去,只見盤子上放着一塊比拳頭大不了的西瓜,一個貴女心中奇怪,用手去拿,卻不料半邊的西瓜皮竟然落了下來,然後,她驚訝的低呼一聲。
原來上面的這塊西瓜皮只是蓋在上面的,剩下的半塊西瓜中心被掏空,雕刻成一朵花的樣子,然後,裡面還放着沒有融化完的冰塊。
看起來便叫人歡喜。
坐在右面的貴族子弟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看向了謝長歌,眼裡說不出的惋惜。
這樣一個心思玲瓏的絕色美人,竟然是和重雲,哎。
吳蓮不由自主的看向長妤,長妤卻微微一笑,然後拿起放在另外一邊的勺子,輕輕的舀了一勺,放到自己的嘴裡。
頓時整個人都爲之清爽。
謝長歌轉過身來,目光微微一閃,然後落到長妤那裡,她慢慢的走到長妤的面前。
“妹妹。”謝長歌笑着,溫溫柔柔的看着她。
能第一眼看出她就是謝長妤,看來這位謝長歌果然有趣。
長妤站了起來,微微頷首,微笑,眉目平靜:“姐姐。”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鷹鳴,衆人不由自主的擡頭來,卻看見一隻雪白的巨大的飛鷹劃過長空。
“雪鷹!”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這種蒼鷹,於萬丈懸崖邊生存,傳說中它的羽毛都是在冰雪中染白的,難得一見。
而夏侯晉站了出來,道:“父皇,讓兒臣去將那隻蒼鷹射下來!”
正華帝點了點頭,目光掃了一眼衆人:“誰射下了那隻蒼鷹,三日後和我一同犒軍。”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瞬間激動起來了,一同犒軍,這可是莫大的榮譽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從這裡可以看出正華帝的態度。
夏侯晉的手一緊,而那邊,夏侯天將自己手中的摺扇一收,然後笑道:“小的時候母后就給我說過雪鷹的事,其實我對它也很好奇呢!”
他說着一站了出來,這下,大家算是看明白了,這明顯就是夏侯天和夏侯晉之爭。
兩人相對一看,然後互相一笑,翻身上馬。
安康也站了出來:“父皇,我要去!”
正華帝無奈的看着她:“去吧。”
安康二話不說就騎上了自己的棗紅馬,像是火一樣的衝了出去。
三匹馬瞬間在獵場內奔馳起來,夏侯天和夏侯晉同時拉弓引箭,一個滿月,然後直直的射了出去!
兩人的箭術都是極好,明明命中同一個目標,但是那隻雪鷹突然間翅膀一震,再次飛高起來,兩支箭矢竟然在剛纔蒼鷹的位置碰撞起來,然後同時墜落。
“太子殿下好箭術。”
“四皇兄好箭術。”
兩人相視一開口,然後瞬間又開始追趕起來。
安康在一旁拉開了弓,但是畢竟是女子,力氣不夠,那箭矢明明朝着那雪鷹的方向,卻在快要射到的時候軟了下來。
就在大家看好戲的時候,卻見那隻雪鷹忽然間俯衝下來,直直的往貴女席上衝下來。
那隻雪鷹十分的巨大,當下,貴女席上一陣恐慌,然後尖叫着散開。
巨大的翅膀帶着鋒利的風,一掃,幾乎要人窒息。
這眨眼間的變故誰都沒有料到,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只看到那隻雪鷹已經一把抓住了吳蓮的肩膀。
長妤和謝長歌的身子都被這一掃之力給掃得趴在了地上。
秦笙突然邁了出來,忍不住開口喊到:“謝小姐,你怎麼樣?”
他這樣一喊,旁邊的周少安忍不住伸手拉住他:“別衝動。”
周少安以爲秦笙是看上了謝長歌,雖然如果論容貌,謝長妤和謝長歌不相上下,但是從謝長歌出來,他們這些貴族子弟就在私下暗歎,都想着這樣的美人怎麼落到重雲身上。所以,當下他以爲,秦笙自然是對謝長歌一見鍾情了,只有這樣的美人,才能不負這晉城第一世子的美名。
秦笙被他拉的一停,頓時反映了過來,但是一雙眼仍然擔心的看着長妤。
但是眼前的少女在吳蓮被抓起的剎那突然間一躍而起,然後立馬衝到前方,翻身躍上一匹馬,飛快的往雪鷹的方向衝過去。
雖然這裡的一些人在齊國公府的春日宴上就見過長妤打馬球的樣子,但是那畢竟是玩意兒,真正在騎馬過程中可不只是那麼的簡單,但是,當長妤騎上馬像是箭一般的衝出去的時候,所有人都訝然。
謝長歌立馬站了起來,然後轉向正華帝,道:“舅舅,請幫我救我妹妹。”
正華帝一揮手,還沒開口,那邊的秦笙已經衝了出去。
旁邊的周少安連拉人也來不及,心中暗道,爲了心上人的妹妹也沒必要這麼拼吧。
但是他還沒想太多,突然一片雪白的陰影從眼前蓋了過來。
這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竟然是數十隻雪鷹!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雪鷹?!
一隻的雪鷹攻擊力都那樣,幾十只雪鷹下來簡直不敢想象。
這下,正華帝立馬下令射殺雪鷹。
吳蓮的身子晃晃蕩蕩的就被提高了起來,她驚呼一聲,肩膀上的劇痛讓她瞬間汗如雨下,幾乎不能喘息,等到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木蘭獵場也不過變爲小小的一團,她只覺得眩暈。
然後,她再往下看,就發現一匹馬緊緊的跟在後面,那麼小的一個點。
長妤。
她幾乎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這樣的被人看重。
當年她戰戰兢兢的活着,想方設法去討好那些人,卻討不回他們一個溫暖的眼神。
雪鷹一聲鳴叫,幾乎要將她的耳膜貫穿,然後,她就看到了一隻只雪鷹從前方衝了過來,她張開嘴,對着長妤喊:“不要追了!算了!”
但是她的聲音被撕碎在風中。
長妤擡起眼,手中拿着弓箭,卻對自己說,不行。
是的,不行。
就算她能一把射中這隻雪鷹,那麼吳蓮掉下來她怎麼接住?那麼大的衝擊力,根本沒有絲毫的辦法。
在吳蓮被抓的剎那她懷疑過這事謝長歌動的手腳,畢竟那隻鷹怎麼一下子就向她們衝過來,但是當她看到那些雪鷹的時候她就排除了謝長歌。
秦笙飛快的疾馳,已經拼盡了所有的力氣,但是前方的少女和他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
他開口大喊:“謝小姐!謝小姐!”
風灌了他滿嘴,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
長妤根本沒有聽到,她一眼看中這匹馬,就是這匹馬一看就是寶馬。
她從背後拿起弓箭,然後拿起箭矢在弦上微微一抹,然後瞬間射了出去!
咻——
幸好她的筋骨已經不同於往日,否則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拉開弓。
那支箭並非直直的射向那隻蒼鷹,而是往那隻雪鷹的右邊射去。
那隻雪鷹抓住吳蓮掉轉向左邊。
很好。
長妤心裡默默的說了一句。
她現在只要用箭將那隻雪鷹逼到那條河流上方,找準機會射下去,那麼吳蓮就算落下來也會掉入水中。
她一邊騎馬一邊射箭,身後的秦笙看得愣住,那朵淡色的衣衫下潛藏着如此濃烈的東西,又怎會是一個閨閣女子所有?
她,究竟是不是謝長妤?
但是瞬間的驚變讓他猛地反應了過來。
只見上方的幾十只雪鷹中,突然間俯衝下來一隻,像長妤掃來。
那樣的速度,根本容不得她去抽箭矢,更加談不上拉弓射箭。而秦笙的距離更加不行。
雪鷹瞬間將長妤給包裹起來,秦笙只覺得的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胸腔。
謝小姐就這麼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聽到駿馬的慘嘶,一片鮮血濺了出來,他大吼一聲:“謝小姐!”
雪鷹叼着一團血肉飛上了天空。
再看,馬已經腸穿肚爛。
但是,長妤卻一下子閃了出來,看到那鮮血橫流的樣子,她不由心裡又泛起不舒服的感覺來。就在剛纔的那個剎那,長妤將自己的身子藏到了馬肚子下面,才躲開了一劫。
秦笙只看到她束着頭髮的髮簪已經落了,滿頭的青絲落下來,瞬間將他的呼吸纏繞。
馬依然在往前衝,片刻之後,秦笙就已經到了長妤的面前。
長妤立馬開口:“容我一同騎可否?”
這句話簡直讓秦笙無法置信,他點了點頭,伸出手去,長妤現在也顧不上自己那點不舒服,藉着他的手上馬。
秦笙已經僵硬了身子。
那彷彿花香又彷彿果香的香味輕輕的滑過鼻尖,剛纔握住那隻手的感覺還在,只覺得滿手柔嫩,像是握住一朵這世間最美麗的花。
她散開的發吹過來,一遍遍掃過他的脖頸,他屏住了呼吸,覺得像是夢,但是夢裡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美妙感覺?
明明馬在疾馳,雪鷹在上方,危險就在身邊,然而他卻恨不得這樣的危險永遠沒有盡頭。
她就在身邊,她就在眼前。
心中柔腸百結。
因爲馬載着兩個人,所以速度不由得慢了一點,但是幸好的是因爲前方不知道爲什麼出現一羣雪鷹,所以,連帶着這些雪鷹的速度也不由的減弱。
兩人一路縱橫,將身後的那些人給甩在了身後,遠遠的拉下一大截,只剩下小點了。
吳蓮在上面,覺得肩膀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心臟彷彿被一隻手抓着,緊緊地,澀澀的。
她睜開模糊的眼往下面一看,只看到一匹馬,而後幾十裡處,是一羣隊伍緊隨而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了。
但是她現在已經被疼痛折磨的半昏迷了,根本無法多作思考。
此時日已西斜,一片暈光散開,木蘭獵場已經到了盡頭,草木皆如火。
越過去,那條浩蕩大河就在前方。
長妤轉頭對着身後的秦笙道:“給我箭。”
秦笙這才如夢初醒,然後急忙將箭矢給長妤。
“三支箭。”長妤道。
秦笙看着她美麗的側臉,那小小的耳珠子在陽光下幾乎透明,他幾乎能看到那纖細的小小的絨毛,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他一時之間心神盪漾,拿出三支箭放到長妤的手中。
長妤根本沒注意身後人的異樣,纖纖的手指握住三支箭,在自己的手上輕快的一抹,三支箭夾在她的手指間,然後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
以前雲曄指點她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大道須彌,心堅,方得始終。
我只要相信我能做到。
長妤鬆開了自己的手指。
咻——
在後面的秦笙只覺得眼前的少女美得讓人心驚,髮絲掃過,眼神中只有那種永恆的沉靜,像是從來沒有任何的東西能讓她動搖心底的信念。
她的信念是什麼?
他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三支箭須臾間化爲流星!
天邊的夕陽霞光擦過那箭矢,帶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一聲痛苦的鷹鳴響徹天空,一道雪白的巨大身影瞬間墜落下來,然後往下面大河的波濤落下去!
長妤瞬間從馬上躍下,飛快往河邊跑去。
秦笙伸手,想要抓住,但是卻落了個空,他急忙從馬上下來,然後跟了過去。
巨大的白影砸了下來!
“砰”的一聲,水花四濺。
夏季大河水流本就洶涌,滾滾的波濤瞬間吞噬了一下白影,然後又吐出來。
那隻雪鷹被一支箭貫穿了眼睛,另外兩支箭貫穿了脖子,河水淹沒下去,又滾出一團血水。
吳蓮的身子被河水一打,然後迅速的往下流捲去。
長妤根本顧不得許多,直接跳了下去,伸手想去拉吳蓮,然而剛剛握住,一個急流一轉,又被衝了過去。
“謝小姐!”秦笙焦急的一喊,也跳了下去。
大水瞬間淹沒了三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雪鷹的軀體還在水中載浮載沉,那些雪鷹看着自己夥伴的屍體,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悲鳴,其中一隻雪鷹俯衝下來,用自己的爪子抓住那隻雪鷹的軀體,想要將它給抓起來。但是無奈水流太急,它離水太近,那些波濤捲過來打溼了她的翅膀,它拼命的想要衝起來,但是卻無能爲力。
它發出哀傷的鳴叫,卻不肯鬆開下面的屍體。
上面的雪鷹也衝了下來,但是還沒有到底,那隻雪鷹的翅膀被水徹底打溼,一個水波盪漾過來,隨着它一同淹沒入水中。
上方的一羣雪鷹發出哀鳴,戀戀不捨的在大河的上方盤旋了一會兒,然後方纔結伴遠去。
等到衆人趕過來的時候,只看到那些遠去的雪鷹的影子,還有波濤滾滾,兀自西流。
周少安看着那河水臉色發白。
跟着的夏侯天和夏侯晉急忙做出決定:“兩個人回去稟告陛下,剩下的人,沿着河流找人。”
——
夕陽落幕,燦爛的金光染着雪鷹的羽毛,它們劃過雲海,然後哀傷的在落到了一處懸崖邊上。
懸崖上立着一個拿着短笛的小姑娘,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又大又亮,是完全沒有被世俗浸染的純真無暇。
她伸出手,手腕上一串玉玲叮叮作響,被風吹了開去。
巨大而兇猛的雪鷹乖乖的將自己的腦袋放到她的手上,然後哀傷的蹭了蹭。
“啊,大雙和小雙都死了嗎?”她微微有些驚訝,漂亮的眼睛閃了閃,然後伸出另外一隻手撫摸它的腦袋,“沒關係啊,咱們都在,好不好?”
雪鷹柔順的點了點頭。
“不過,沒找到姐姐也沒關係。咱們下次去找。我們都要好好的。”
是啊,都要好好的。
這本是最普通,也最奢侈的願望。
——
夜色微微拉開了帷幕。
周聽星靜靜的看着身邊的少女:“不知道謝二小姐對於今天得事怎麼看?”
謝長歌道:“聽星小姐不是知道嗎,本來設計的好好的,哪裡知道出了這樣的叉子。”
周聽星道:“現在三人都已經落入水中,生死不知,這算不算好事?”
謝長妤轉過頭,一張絕色的臉蛋吹彈可破:“但是就害怕他們不死。我們不能有一點意外,不是嗎?”
周聽星道:“是。”
謝長歌道:“讓千機閣的人去吧。其實我覺得這位謝三小姐也實在有趣,我之前曾經讓奉清回來,結果奉清反被她利用,自己死了。而後我派千機閣的人去,卻沒有料到他們的錯誤估計讓謝長妤死裡逃生,又害死了吳威。你說說,這樣厲害的女人,哪裡找去?我已經讓千機閣最頂尖的殺手出發,此次,絕對不能留下活口。暗地裡還望聽星小姐下令封鎖這方圓兩百里。防止他們逃脫。”
周聽星看了謝長歌一眼:“其實我不知道爲何謝二小姐會自請嫁給十三皇子,像他那樣的人,可是沒有誰敢在他身邊的。”
謝長歌笑道:“重雲,難道你不覺得這纔是這世間最厲害的男人?”
想起那朵彷彿優曇婆羅一般的容顏,周聽星卻覺得一股冰涼的寒意直直的穿透肺腑,他所到之處,是有那種可以顛覆一切的覆滅感。
周聽星道:“但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謝長歌微笑:“正因爲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所以纔會對我的東西感興趣。如果能把這世間最強大的男人抓在手裡,豈不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周聽星雖然不甚贊同,但是看着謝長歌那樣美麗自信的臉,也只是笑笑。
——
一勾冷月殘照當頭。
重雲手裡拿着壎,淄衣落地,借銀光一剪容華。
他站在懸崖邊上,陰風而立,那獵獵的狂風卻吹不動他髮絲一縷,低頭,那修長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抹過壎孔,彷彿按捺不住那空中百年孤寂的音律。
“什麼事?”他的聲音低沉,聽着彷彿是傳說中的九幽魔琴,一撥便可勾人魂魄。
“殿下,謝三小姐那裡出了一些事。”身後的少年有些猶豫。
“哦?”重雲語氣絲毫不見喜怒,微微的一擡眼,睫羽如剔,“那小丫頭又弄死了什麼人?”
少年幾乎進自己的頭低進塵埃裡:“那邊傳來消息,在木蘭獵場遇到雪鷹突襲,雪鷹抓住了謝三小姐的好友,然後,謝三小姐爲了救她,一起落入水中被沖走了。”
“被水沖走了?”重雲的脣齒間發出兩個字。
他的目光愈發的低,眼眸愈發的深,突然間嘴邊勾起一個弧度來。
“叫你們看着人就是這樣看着的嗎?一個小丫頭都看不住。”
他的話語依然平靜,但是那少年已經“刷”的一聲跪在了地下。
但是沒等他開口,只覺得一陣風一閃,再次擡頭,眼前已經不見了重雲的身影,只有地下,散碎着被猝然捏碎的壎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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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吹:小笙子,抱住夢中情人的感覺如何啊?
秦笙:求第二次。
重雲:你若敢,本尊肯定用指甲一點點的將你剝了喂狗。
(好吧,今天寫不到了,明天重雲VS長妤,哈哈,總要給長妤找個機會“報仇”是不是?哈哈哈……明天吃醋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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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其實阿吹也只是希望啦,若是我耍耍寫也就罷了,看文圖個開心,但是因爲這篇文有一定的原因,所以阿吹纔想請大家支持一下正版~然後噠,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