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妤醒來的時候,一線陽光從重山間投射出來,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她擡起手遮住眼睛,然後轉頭去看,身邊已經沒有了人,那件斗篷一半墊在自己身下,一半蓋在她身上,帶着些微的寒氣。
她轉頭看去,就看見重雲負手站在溫泉邊,擡起眼來,竟然絲毫不躲讓那陽光。
光圈從他的身上散開,帶着些不真實的感覺。
但是更不真實的感覺來自於整個蒼山,除了眼前那潺潺的水聲,幾乎沒有一點的聲音。
她正想開口詢問,重雲已經轉過頭來:“小丫頭看出來了?”
長妤站了起來,問道:“怎麼回事?”
重雲冷嗤一下,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長妤看着他,總覺得有點奇怪的感覺,但是卻有說不出來爲什麼。
她站了起來,發現自己身體那種疲憊感消失的一乾二淨,而且心口一股暖意在滌盪,看來重雲必定幫過她,只是這廝能這麼好心?但是正是因爲知道自己對重雲有利用的價值,所以長妤才覺得正常,少些多餘的猜測,狐狸再精明,妖孽尾巴終究有一天是會露出來的。
她現在幾乎一天沒吃東西了,捧出一個笑臉:“師傅,您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在面對暫時不可能撼動的敵人的時候,長妤通常是採取懷柔的,畢竟這位殿下還“好心”的幫過她。
重雲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脣:“哦?”
長妤視而不見他眼底的嘲諷,然後自動消失在他的眼前,兩柱香之後,拿着烤好的魚肉送到重雲面前。
重雲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長妤遞上東西,但是重雲卻沒有說話,而是轉過了自己的頭:“本殿不吃肉。”
長妤微微一愣,這傢伙竟然不吃肉?!
這個人不知道殺過多少人,飲過多少的血,竟然不吃肉?
重雲譏誚的道:“小狐狸,你不知道麼,爲師只吃人肉呢。”
長妤乾脆微笑:“那麼師傅您等着吧,徒兒如果有一天長胖了,一定割肉獻師。”
重雲的目光看來,幽深黑暗的看不清楚,長妤的心莫名的顫抖,只覺得那道目光復雜而深邃,一下子扼住了她的呼吸。
重雲伸出了手,長妤頓時覺得背脊上一股寒氣冒了上來。
他是要殺她?
儘管長妤認爲不可能,但是她還是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但是剛剛一退,重雲的手迅速的一掠,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重雲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你以爲本殿要殺你?”
長妤嘴巴動了動,這時候回答“會”肯定會讓這個大妖孽怒火中燒,但是“不會”又恨明顯睜眼說瞎話,她擠出一點笑意:“是師傅您的威風讓徒兒不得不退避三尺。”
重雲似笑非笑:“是麼?”
他說完突然一出手,然後突然提起長妤,往蒼山深處奔去!
他這一掠,快如閃電,但是在他一掠的同時,本來千山鳥飛絕的深山,突然無數的黑影齊刷刷的撲騰而來!
長妤眼前一恍惚,手中掉了一條魚,不由又有點可惜,但是當看清楚身後的黑影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密密麻麻的黑色血蝙蝠撲騰起翅膀,像是一道黑色的颶風一樣狂卷而來。
怎麼回事?!
長妤是認得這些東西,這些東西不是北夷的嗎?但是七十年前數量就很稀少,到現在更是難得一見,但是現可真是見鬼的稀少!
重雲輕飄飄的疾奔,片刻之後,有上千個黑衣人從他們的對面疾奔而來。
長妤驚訝:“千機閣的人!”
怎麼這麼多人!
長妤猛地轉向重雲:“是你故意放了那個千機閣的人,然後將他們引到這裡來的?”
怪不得在重雲做那件事的時候她會覺得奇怪,按着他的性子,應該是斬草除根纔是,一個小小的千機閣,這位十三皇子本來就沒有放在眼底。
那個千機閣的人回去告訴那位閣主,按照長妤的猜測,那位閣主是皇族的人,那麼他肯定對重雲深惡痛絕,在知道重雲一個人在蒼山之後,肯定會想法設法乾脆將重雲殺死在這個蒼山之中,否則以後他出去了肯定就沒有自己的退路。雖然知道重雲不好對付,但是在那樣的威脅之下,他肯定會拼一拼!
只是,這隻大妖孽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樣一想,就有更多的事情讓她覺得疑惑,本來,這次的蒼山之行,重雲是沒在的,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自己,那麼他肯定就不會離蒼山太遠,那麼,他來蒼山幹什麼?還有一點,這個蒼山爲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出現,他的屬下呢?
長妤愈發疑惑的看着重雲,到底有什麼東西讓這位特地跑到蒼山一回?
重雲眼睛看向前方:“你在這麼用傻子似的目光看向爲師,爲師會以你爲師門之恥將你扔下去喂那些血蝙蝠。”
你纔是傻子!你簡直是這世間最傻的傻子!哼!
長妤冷冷的撇過了自己的眼光,然後看向迎面而來的黑衣人,雖然看着上千個黑衣人數量比較多,但是很顯然整座蒼山恐怕不下於十隊人馬,那麼就有上萬人。一個千機閣可不可能有這麼多人?
長妤的目光看向他們,突然臉色一變。
這根本不是什麼殺手!這全部都是訓練有素的一等高手!
這根本就是軍人!
蒼山之被是二十萬銀甲鐵騎!
二十萬銀甲鐵騎是一字並肩王林海所帶,而林海,是當朝九皇子的叔父!
這下一聯繫,長妤頓時明瞭!
那些黑衣人中的一人突然大喝道:“重雲在那裡!”
所有人頓時“刷”的一下擡起頭來,重雲嘴角一勾,然後像是一隻巨大的血蝙蝠一樣撲了下去。
他們立馬作了圍攻的姿勢,但是卻沒有料到往他們疾衝的重雲會突然一轉,然後再次如一支利箭一樣的轉向另外一邊,他們一驚,迎面的黑色颶風已經撲了上來!
長妤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那團颶風瞬間將那上千人包裹,然後,血水和嘶吼濺了出來。
長妤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待會兒如果被追上,那肯定自己也會變成這樣,被吃進血肉,變成一具白森森的白骨。
她可不想這麼死。
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的將身體往重雲靠了靠,然後伸手輕輕的抓住他的衣服。
重雲的嘴角微微一勾:“要抱就抱緊。”
說完鬆開了拉住她的手,長妤微微一驚,心中一邊大罵一邊抱緊他的腰。
男子的腰像是一塊塊的銅鐵,但是隔着那衣衫都能感受到種如玉的質感,讓她微微覺得不自在。
連長妤都沒注意,現在自己對重雲已經完全沒有剛開始的那種極端的抗議了,簡單的身體接觸都還是在可贊同的範圍之內。
兩人又奔了不久,長妤又瞥見遠處那團黑影追了上來,心中不由一緊,人的體力都是有限的,如果這樣下去,那也是死路一條。
重雲竟然還有閒心的伸出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耳垂:“小狐狸終於害怕怕了?”
長妤道:“能死自然是不死的好。”
重雲譏誚的道:“哦?怎麼爲師看你平時就是不知死活的樣子。”
長妤冷哼一聲。
雖然這廝嘴裡就吐不出什麼好話,但是也讓長妤不得不佩服的一點是,他是在強大,那些黑影雖然猶如狂風,但是現在看來,仍然是重雲略勝一籌。
而又飛奔了一個時辰,長妤覺得自己都快撐不住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排山倒海的大喝聲。
那是,二十萬精兵訓練的聲音!
竟然已經到了蒼山的那面嗎?
而隨着重雲的越奔越快,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變!
百丈懸崖之下,奔騰的大河蹚蹚踏踏的捲起白色的波浪,然後吞噬下一片的聲音。而在大河的對面,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無數的白色的帳篷像是一朵朵白色的花,目之所及,密密麻麻銀色的鎧甲在陽光下閃爍着驚人的華芒,長槍的利刃在陽光下泛着森冷的光,但是看着這光,卻讓人覺得勢極雄豪!
這是在操練軍隊。
重雲一把伸手扣住她的腰,然後捧着她的臉,嘴角微微勾起:“小狐狸,待會兒看你的了。”
什,什麼?
長妤還沒有反應過來,重雲一把扣住了她的腰,然後往上一提。
“抱住我脖子。”
長妤的手剛剛圈住他的脖子,就看到身後黑色颶風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於此同時,重雲突然張開雙臂,然後倒栽下去!
波濤的寒氣伴隨着獵獵的風聲嘩啦啦的刮來,那種極致的速度伴隨着極致的釋放迅速壓來,像是瀕臨死亡的那一瞬,心跳也不由得被按住。
她屏住呼吸,感覺到兩人的頭髮糾纏在一起。
身後的那些血蝙蝠像是一個巨大的倒三角一樣撲了下來,她的視線被那種巨大的恐怖佔滿,與此同時,重雲的脣印了上來,她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他瘋了嗎?都這個時候,他竟然還……
但是第一次,心跳突然快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爲速度太快,還是因爲風太烈,或許,也是因爲那種追逐而來的死亡之感!
一半天堂一半地獄,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半生半死,亦或者醉生夢死?
重雲的舌尖開始吞吐真氣。
長妤只覺得被放入沸騰的水裡,整個人都載浮載沉,但是她的感官卻意外的清明,清明的感受到下面奔騰的河流裡每一個捲起的浪花,清明的感覺到那奔騰的河流最深處一條淺淺遊動的小魚,清明的感受到那些緊緊的跟隨在他們腳底的領頭的那隻血蝙蝠,它的嘴角還有血肉,血紅的眼睛散發着嗜血的光芒。幾十萬只血蝙蝠張開翅膀,發出細小的聲音,那種聲音彷彿有種奇怪的韻律,而在不知道多遠之外,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和這個聲音交流,那是控制血蝙蝠的人!
長妤爲這樣清晰奇怪的感覺而震撼!
是真的嗎?
重雲從她的脣齒間退出來,立即,所有的東西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長妤頓時又驚又詫,這是重雲所能感受到的,剛纔他不過是在將他感受到的和她共享。一個十幾歲,或者說,一個年輕男子怎麼可能有這樣讓人恐怖的感官力量?
彷彿能穿透人心。
然而在十多裡之外,那些操練的將士和首領也齊刷刷的停止了聲音,然後轉頭看着那懸掛在眼前巨大的詭異的畫卷。
黑色的一點在百丈懸崖上墜落下來,而上面,是一片巨大的黑影緊隨在後,百丈懸崖高百丈,寬更是兩百丈,但是那片黑影幾乎將那片懸崖完全覆蓋,即使隔得那麼遠,但是他們也能感受到從那片巨大的黑影所散發出來的陰冷嗜血的氣息,彷彿輕而易舉就能將它們眼前的那個不起眼的黑點完全的覆滅!
簡直是,無比壯觀的一幕,哪怕他們是所謂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銀甲鐵騎,也因爲眼前的這一幕而齊齊呆愣!
旁邊一個青年震撼的道:“林將軍,這,這是怎麼回事?!”
年過半百的林海望着那一幕,翻身上馬:“帶上五百人!一起去看看!”
五百個銀甲鐵騎中的將士立馬翻身上馬,然後往那邊飛快的奔去!
就在他們往那邊飛奔的時候,長妤已經感覺到一隻血蝙蝠扯住了她的裙角,她的呼吸一滯,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害怕之意。
下一瞬,沒頂的感覺瞬間來臨!
重雲竟然帶着她一起穿透了那奔涌的海水,耳邊突然靜止,有水灌了進來,長妤在水中睜開眼睛,就看到明晃晃的水面瞬間被黑影覆蓋,那些血蝙蝠竟然按跟着追了下來!
在水中,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逃走的能力!
但是,就在長妤認爲必死無疑的時候,那些血蝙蝠在落水的瞬間掙扎起來,然後,一動不動的往下衝了不過一手臂的距離,又再次浮起來,一動不動了。
這些血蝙蝠,竟然怕水?!
數十萬字蝙蝠爭先恐後的往水裡衝,但是在沾水的瞬間死去,片刻時間,整個河面盡十里都被這些血蝙蝠全部的覆蓋,雪白的河流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重雲一把撈起長妤往上面衝。
破水而出的剎那,噁心的氣味直往鼻子裡衝,長妤一上岸,重雲一鬆開她,她就猛地吐了起來。
簡直太髒了。
但是反觀重雲,卻似乎沒有一點的不適。
奇了怪了,這位不是有潔癖的嗎?她都被噁心成這個樣子,他竟然風雨不動安如山?
就在長妤看向重雲的時候,那位的目光突然詭譎的一深,臉色微微的一白,伸出手來:“小狐狸,過來,扶住爲師。”
長妤立馬全身警惕。
扶住他?怎麼回事?
長妤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不知道這個人又在想什麼。
重雲的臉上浮起一絲莫名的白來,聲音微微的低啞:“過來。”
怎麼這個樣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傷?可是除了帶着她跑之外,這位也沒幹什麼啊,怎麼可能受傷?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聽到了數百匹馬奔來的聲音,急急切切的像是雨點一樣,她這才猛然想起,帶着銀甲鐵騎的是林海,那些打扮成千機閣的人都是林海的兵,現在去不是提着自己的腦袋給人家嗎?她倒還罷了,身邊這個大妖孽可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人物”,自己跟着他,不是也要面臨同樣的危險?
要不要甩下這個妖孽?
長妤的心思極快的轉了轉,若是按照她本來利益分明的性格,那麼現在她肯定甩下重雲一個人走了,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心底那一絲猶豫是爲何。
難道自己是因爲經常被這人壓迫,一旦沒被壓迫,反倒覺得不舒服?
長妤急忙撇開自己這個念頭。
可是,如果,這重雲只是試探她呢?
長妤還在爲自己這個念頭的可能性思考,一道黑影直直的栽倒下來,長妤下意識的扶住他,她再次轉頭一看,卻發現重雲已經暈了過去,臉色蒼白,臉部似乎有一些異樣。
怎麼回事?
長妤想起重雲的那一句待會兒靠她,難不成就是指這個?
五百鐵騎就在不遠的前方,雖然明面上眼前的人是十三皇子,這個林海現在不會動他,但是隻要到了那裡,暗地裡一刀所有都完了。若是自己夠聰明,那麼現在就直接雙手將這人的腦袋捧上去,換取自己的小命。
可是,可是,該死的!
混蛋!臭流氓!不要臉!老妖孽!
長妤一腳踢在了重雲的身上,重雲的身子一下子就被她踢得翻了一圈。
長妤蹲下身子,看着那張臉,毫不客氣的扯住他的臉,想怎麼扯就怎麼扯,逮着他的耳朵狠狠的一揪。
你怎麼長了這樣一張臉!這張臉是你這個妖孽該長的嗎?又潔癖,又愛擺弄人,心狠手辣殘忍暴戾,嘴巴里動不動就諷刺人,瞧每個人都像是在看蠢貨一樣,真以爲自己多聰明似的!
一向高高在上無人敢近身的十三皇子,一向自詡風華絕代無人可媲美的十三皇子,就這樣被一雙手不斷的“蹂躪”。
當然,現在的長妤還不知道,蹂躪是有代價的。
轉眼間,馬蹄聲就在眼前,林海看着水面上不斷流去的蝙蝠屍體,還有溼淋淋的兩個人,眼睛閃過一絲狠色。
長妤轉身,換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這位大人!快救救十三皇子,他被千機閣的人追殺,受了重傷!”
林海的目光落到重雲身上,只是昏過去的重雲依然有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感覺,立馬道:“讓出一匹馬來,讓這位姑娘帶着十三皇子趕回軍營,馬上去請軍醫。”
長妤不客氣的揪住重雲的頭髮,微笑道:“勞煩來位大人,將十三皇子放到馬上。”
其實騎在馬上年輕的戰士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打量着眼前的美麗少女,他們都是年少就到軍營裡,見到如此美麗的少女,自然忍不住遐思。
但是,當他們的目光落到地下躺着的那個人的時候,頓時呆在了馬上,哪怕只有半張臉從頭髮裡露出來,而且那半張臉瞧着有點青紫,但是那種攝人心魂的顏色,又豈是他們所見過的?
等到長妤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些將士都有些猶豫,只是面對這樣一張容華無雙的臉,他們覺得自己挨着他都會褻瀆那樣超凡脫俗的人。
如果長妤知道,肯定會暗罵一聲,褻瀆個鬼?這廝就是全天地第一臭不要臉的人物,你們還怕褻瀆。
當然,現在的長妤自然也是存了一份私心的,一則是要給人造成她很“柔弱”的錯覺,那樣逃跑的時候好逃跑一下,二則,重雲不是最討厭別人碰嗎?現在就讓人“抱抱”他,呵!
“諸位大人,小女將十三皇子拖上岸來,已經花費了所有的力氣,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林海揮揮手:“去,幫一下。”
身後的將士面面相覷,最後一個人硬着頭皮上前將重雲給扶了起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壓力讓他只敢小心翼翼的託着他的手臂,等到將男子放到馬上的時候,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糙老爺們抹着一把冷汗暗罵:媽的!怎的比打仗還累!
長妤在林海問她是否會騎馬的時候柔弱的表示“略會”,然後又“費力”的爬上託着重雲的那匹馬,沒辦法,面對暈過去的十三皇子,也沒有人敢接近。
來到軍營,林海立馬讓了一間最爲舒適的大帳篷給他們,然後立馬去請來軍醫。
軍醫一聽見是重雲,頓時站在門外就覺得寒氣逼人,雖然暗地裡都是“殘王殘王”的喊,但是這個人的身份實在太特殊。
軍醫把着脈,心底驚訝: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微弱?看着像是一個死人一樣?這,這……
他抹了一遍又一遍的汗,探了一遍又一遍的脈,嚥了一遍又一遍的口水。
“怎麼樣?軍醫?”長妤站在旁邊輕輕的問。
那軍醫哪裡敢說實話,只能道:“沒事,小兒馬上去開藥,然後熬了給十三皇子送來。還望姑娘照顧照顧。”
長妤點頭:“是。只是,軍醫,真的沒事嗎?你看殿下的臉色多麼的蒼白啊。”
老軍醫極快的瞥了一眼,然後覺得奇怪,那臉頰右邊青紫的痕跡,怎麼像是,被掐的?
掐的?!啊?!
老軍醫立馬將目光移向長妤,但是看着那張清麗的臉,立馬暗暗搖頭,想多了想多了。
“沒事。大概,嗯,落水就是這樣。那,我先告辭了。”
“您慢走。”長妤微笑道。
那老軍醫急忙奔了出去。
長妤轉頭看着重雲,眼神微微一壓。
重雲竟然真的出事了?
她悄悄的走到帳篷外,挑起一條縫隙,就看到剛剛離開的軍醫被人叫走了。
看來,也要沒命了。
長妤轉頭看向重雲,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真的來送死的?
而在外面,林海看着跪在帳篷裡的老軍醫:“你說的,是真的?”
老軍醫擦着自己頭上冷汗道:“是,林將軍,十三皇子確實身受重傷,看來很是危險,還希望林將軍能夠立馬去請更高明的大夫來。”
林海揮揮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軍醫立馬站起身想要退下,但是剛剛一退,一隻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後,“哧溜”一聲,白刀子從背後穿來沒入他的小腹。
老軍醫頓時怒睜雙眼,聲音被控制在一隻手之內。
紅刀子抽出來,鮮血噴射出來,老軍醫的屍體“啪”的一聲倒在地下。
身後年輕的將士一邊擦着手上的刀子一邊道:“將他擡出去扔到河裡。”
旁邊的小將立馬利落的處理屍體。
“叔父。”年輕的將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位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九皇子,千機閣的閣主,夏侯敏。
林海眯着眼睛道:“竟然沒將他殺死在蒼山,不過,這樣也好,更省力。”
夏侯敏道:“還有一天時間父皇就會趕過來,所以,今晚必須動手,在父皇來這裡犒軍之前,先悄無聲息將重雲給除了。”
林海微微的皺眉:“看到重雲的還有我那五百名將士,我會讓他們住口的。”
夏侯敏看着林海:“叔父,只是住口可還不行。”
林海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那五百人中還有兩名得力干將,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佼佼者,如果滅口的話他培養起來的心腹可就去了一部分了。畢竟是出生入死過的,還是有些捨不得。
夏侯敏眼睛裡散出一道狠辣的光:“叔父,那個位置哪個不是踩着屍骨上去的。想要成功,就不要有婦人之仁。現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不是夏侯晉,不是夏侯天,而是這個重雲。現在我那昏庸的父皇已經將控御司都給了他,他纔是最威脅我們的那一個。我們既然不能讓夏侯晉夏侯天和重雲拼個你死我活,那麼就我們來動手。除了後患,以後纔好上位。叔父,你要知道,現在的機會千年難遇,誰能料到那個重雲竟然受了重傷?平日裡我們想法設法的不過是讓他受一點重創,如果一旦錯過,那麼可能就再都沒有了。”
林海眼神頓時一壓:“好!今晚,動手!還有,滅口!”
夏侯敏嘴角扯出一點笑意,但是似乎想起了什麼:“跟在重雲身邊的還有一個女人?”
“是。”林海道,“穿着一件淡藍色的衣服,年紀不過十五的樣子,長得十分的漂亮。”
夏侯敏的眼前掠過前日在木蘭獵場看到過那個騎馬如飛的身影來,眯着眼道:“呵,我知道是誰了。那是謝家三小姐謝長妤啊。謝長歌和我做交易要謝長妤的腦袋,現在真是有趣極了。”
當日來報信的人只說了重雲,現在一想,他才明白,不管重云爲何出現在這個地方,現在,這簡直就是上天掉下的最好機緣!
一下殺兩個!
夏侯敏微微眯了眯眼:“那位謝三小姐也十分的厲害,今晚,我倒想去會會。”
看一看,她的腦袋到底值不值得他千機閣死了那麼多人,而且,賀蘭府和謝府結親那晚,自己也親眼去瞧過,結果都被反將一軍。而且,看着安康的那些兄弟各個都死的極慘,總要報仇是不是?
——
十三的夜晚,月亮已經將圓,風聲颯颯的在平原上狂奔,帳篷外點起一盞盞的燈火,頗有點“夜深千帳燈”的餘韻。
長妤的挑起了燈,不經意的看見重雲的臉,眼底閃過驚訝,疑惑,不解。
那樣一張臉,像是被人用小刀在臉上劃出了無數的傷痕,有一絲又一絲的血跡在臉上縱橫開來,像是在承受某種迸裂的痛楚。
怎麼回事?!
那樣一張臉,實在讓人不敢多看。
簡直醜死了!
長妤放下燈,和重雲接觸也有幾個月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還沒有看到過,她輕輕的挑開帳篷,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雖然有火把散佈,但是那火把也不過照着方圓兩三米,和有二十萬兵馬駐紮地而言,宛如黑夜中一顆小小的星子一樣。
正華帝馬上就要來,那麼最好的時間,就是今晚。
今晚什麼時候呢?
而且,若是要殺重雲,那麼肯定不會大張旗鼓,甚至會全部封鎖消息,沒有人知道重雲出現過才最好。
那麼,按照林海的性格,會不會殺了跟隨他的幾百人呢?
長妤心裡轉過一個念頭,而這個時候,一個極高的身影向她這邊走來,長妤的目光一閃,然後悄悄的將帳子放下,回到裡面坐着。
那個身高體型並不是林海,會是誰?
這個時候腳步聲就在帳篷外,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而恰在這個時候,燃着的油燈已經熄滅了,黑暗中一縷青煙冒了出來。
長妤連來人的模樣都沒看清楚,不由心中眉頭一皺。
長妤輕聲道:“這位將軍先等等,容小女將油燈點燃再說。”
她說着去摸索油燈。
夏侯敏的身影瞬間逼近,不知道怎麼回事,黑暗中他聞到少女身上那似果似花的香味,想要立馬殺死眼前少女的心思又淡了些。
反正都是囊中之物,玩一玩又怎麼樣?
長妤聞到男子身上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夏侯敏!
一般貴族得人才常年薰香,而且檀香並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在軍營中的人哪裡能薰香,那麼現在,這裡就只有一個夏侯敏了。
他是千機閣的閣主,武功定然非比尋常,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敵得過敵不過。
夏侯敏欺了過來,一把按住長妤正在摸索東西的手。
長妤的手一僵,對於此人的接觸,她十分的厭惡,但是隻能忍住。
反倒是夏侯敏摸着那隻小小的手,柔膩嫩滑,骨肉均勻,也不知道比自己接觸過的女人好多少倍,簡直是觸之生香了,而且,站得近了,那身上的香氣簡直讓人有銷魂蝕骨之意。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黑暗裡,這帳篷裡,還躺着當今天下無人不懼怕的重雲,而眼前的謝長妤,又曾是重雲的未婚妻,這種關係讓他有種莫名的興奮感!那種興奮感想要他將眼前的少女狠狠的壓在身下,讓她妖嬈而不不知所措的低吟。
他沒有夏侯天的身份,也沒有夏侯晉的位置,沒有齊國公府那麼多年的支持,也沒有周聽星暗地裡的幫助,這麼多年他一直養精蓄銳,只能另闢蹊徑的打造自己的勢力,創建了千機閣,就是讓那些人看看,最後登上皇位的必定是他!
但是,這些都不是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個卑賤的男寵,竟然也壓在他頭頂之上,在年少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少年,都必須捧上諂媚的笑容,爲了生存不斷的奉承他,但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擁有傾城之色的少年譏誚的看着他,那麼小的年紀,卻有種將所有人壓在眼底的睥睨,還有對他們這些人的輕視:“不過一條狗罷了。”
那時候他多麼想衝上去:你不也是一條狗!你不也爲了生存躺在男人身下?!
自己的母妃不就是罵了那個重雲“卑賤”麼,就被重雲拖到刑獄司,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屍體!
他顫抖着,想起多年的往事整個人都因爲興奮的顫抖。
他的女人,他的女人……
夏侯敏突然將手落到長妤的脖子上,掰過她的臉就想吻下去!
一陣凌厲的尖銳刺來!
他猛地鬆開他的手,急忙一偏,“哧溜”一聲,簪子滑過他的臉,但是碰到堅硬的銀甲,頓時“咔嚓”一聲脆想,斷成了兩截,然後“啪”的一聲,落到地上。
夏侯敏的眼底閃過濃烈的殺意!
他一邊用手擦過自己的臉,一手的鮮血,他冷笑道:“謝三小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若乖乖從了我,我還會留你一個全屍。”
他夏侯敏從來不是一個看中美色的人,他對於長妤,來自於帳篷內躺着的重雲。
一種終於可以壓倒他的感覺!
長妤心底冷笑,夏侯敏看似和重雲有幾分相似,都狠辣,但是卻有一種本質的不同。
她說不出這種不同是什麼。
長妤冷冷的道:“九皇子,你可知道我早就猜到你是千機閣閣主了,你若閒雜對我動手,我的人若是看到我沒能出現,那麼,你的身份便會上報,那麼,你辛辛苦苦建立出來的勢力將會被夏侯晉和夏侯天聯手鏟除,你可想過這一點?”
夏侯敏的手頓時一緊。
這個臭女人,竟然敢威脅他!可惜的是,他最討厭別人威脅!
他猛地一擡手,然後劈手過去,長妤猛地一退,那凌厲的掌風“咔嚓”一聲,直接將眼前擺着的一張木桌砍斷!
僅僅憑這樣的掌風,長妤就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和眼前這個學了十幾年武功的人相比。
但是,不能退!
手中的燭臺還在手裡。
夏侯晉身形極快,突然一個極快的小擒拿手,已經抓住了長妤的手,但是長妤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手腕輕輕一轉,一個巧妙的脫身法,直接從他的手裡掙了出來,然後,一腿橫掃而來!
“啪”的一聲,夏侯敏被她狠狠的一踢,頓時倒在地上,“你竟然還會武功?!”
長妤微笑:“一般。”
少女口中那風輕雲淡的口氣讓他七竅生煙!
“待會兒,我會將你直接扔去當軍妓!雖然銀家鐵騎裡沒有,但是我相信,謝三小姐,你會很受歡迎的!”
長妤微笑道:“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
夏侯敏氣極反笑,他頓時將腰畔的刀給抽了出來,然後“刷”的一聲,帶着讓人膽寒的風聲,再次攻了上來!
長妤只能閃躲,將身邊的東西一件件的扔過去,只聽到“咔嚓”“咔嚓”的聲音,那些東西全部碎成碎片!
長妤被逼得走投無路,夏侯敏瞬間襲來,長妤眼睛一眯,然後同時出擊!
兩人在瞬間對打十三招。
長妤正想退,夏侯敏再次出手,一把鉗住她的脖子,長妤乾脆也撲了上去,然後雙雙倒在地下,但是一倒下,夏侯敏已經出手如電,一把扣住她的喉嚨,一腳壓在她的腿上,眼底發出狠辣的光。
“再打啊!有本事再打啊!還不是落到我手裡了!放心,美麗的謝三小姐,我一定會將你慢慢的脫光,好好的玩。”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長妤突然對着他微微一笑。
------題外話------
明天弄死這些人哈~
阿吹有罪,來請罪~時間弄錯了,幸好來看看,否則就斷更了~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