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佛跳牆、叫花雞、玲瓏酥、松鼠魚……一桌子豐盛的家常小菜看得人眼饞,然而圍坐着的衆人卻是誰也沒動筷子。
葉屠蘇鬱悶地託着腮,手裡握着筷子戳了戳離她最近的松鼠魚。屋內本來就安靜,掉根針只怕都能聽見,又恰好那松鼠魚炸得脆,被葉屠蘇戳的咔嚓咔嚓直響。桑止盯着飯桌艱難地吸了吸快要滴下來的口水,總算是在小的們面前保住了一絲所謂右護法的臉面。蘇淺坐在中間,瞟了瞟身旁的葉屠蘇,又看了看面前的冷清絕,一時實在瞧不出兩人究竟在玩什麼花樣,乾脆嘆了口氣,低頭把弄手上的銀筷子。要說這筷子……嘖嘖,銀筷上面繡着鏤空的竹子,比之宮裡頭的竟也不差……
一桌子上的人皆是若有所思,難得演了回大哥坐在主座上的冷清絕清了清嗓子,做做樣子夾了塊糖醋排骨,催道:“快些吃吧,再這麼看下去菜都要涼了。”
冷清絕的話像是大赦,葉屠蘇猛地一個激靈,就把剛剛被她戳的千瘡百孔的松鼠魚夾進蘇淺的碗裡。蘇淺有些尷尬地盯着碗裡早已被碎屍萬段的松鼠魚,又瞧了瞧可憐巴巴一臉期待的葉屠蘇,終於還是勉強夾起來塞進了嘴裡。見葉屠蘇分外開心,蘇淺忽然有些疑惑:不就是吃塊魚麼,至於麼?
對面一舉一動都看在冷清絕眼裡,冷清絕皺了皺眉頭,有樣學樣地夾了個雞腿放進葉屠蘇碗裡。葉屠蘇一驚,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蘇淺的表情,見沒有什麼異狀,這才膽戰心驚地夾起雞腿吃了。
這一番風光實在特別,比起桌上的一干美食,倒是這趟八卦更合桑止的胃口。三兩下把嘴裡的香菇嚥下去,桑止啪的一下放了筷子,樂呵呵地託着下巴,以一副標準的花癡模樣盯起了葉屠蘇和冷清絕。葉屠蘇抖了抖,直直丟了根雞骨頭過去:“看看看!再看小心我把雞骨頭塞你眼睛裡去!”
所謂處變不驚的戰士纔是一名好戰士,而桑止作爲八卦戰士中的先鋒,自然沒有一輪跪的道理。換了一隻手支着頭,桑止擺了一副探究的表情,繼續死盯過去。
“……”葉屠蘇明顯心裡藏着事情,平日裡無理取鬧的氣勢滅了個光。勉強避了避桑止的眼神,葉屠蘇乾脆閉嘴低頭,低調吃飯。
要說關鍵時候還是冷清絕靠得住。眼看着從葉屠蘇那裡挖不出什麼有斤兩的八卦,桑止只好把目光轉向了冷清絕,沒想到冷清絕一個眼刀飛過來,八卦沒探着,差點還把桑止嚇出了後遺症。死了心的桑止吞了口唾沫打算好好吃飯,倒是旁邊一直默不吭聲的蘇淺前赴後繼,語出驚人。只是桑止剛剛替他豎起了大拇指,後面一番話卻是叫他一口老血差點就這麼灑在飯桌上。
“聽桑兄說剛纔冷兄和蘇蘇打了個賭,是什麼樣的賭?”
據傳突厥處有一種神獸,像馬像羊又像駱駝,俗稱四不像,體型碩大,味道肥美。此刻桑止只覺得,心中好似有一萬頭四不像飛奔而過……雖然他承認他也很想問……但是蘇兄弟你爲什麼要這麼直接?關鍵是你這麼直接就算了,爲什麼開頭的句型是“聽桑兄說”?桑止一顆心彼時累的千瘡百孔,雙手扶了扶桌子,才勉強支撐住了搖晃的身軀。
不出所料,兩記冷若寒霜的眼刀射過來,桑止覺得,他們以後也許不可能再在一起玩耍了……
“哦?”冷清絕挑了挑眉毛:“我記得我同蘇蘇談話時,周圍應該沒有其他人才對。”
蘇淺看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仔細卻是看不到丁點悔意:“雖然好像是我唐突了,無奈實在好奇,所以纔有此一問。”
聽到蘇淺這麼一說,一直默默坐在一旁葉屠蘇終於熬不住了,響亮地一拍筷子,飛快地朝着蘇淺擠眉弄眼。好好一張美人小臉,愣是被擠成了奇形怪狀的模樣。桑止和蘇淺憋着笑研究了半餉,無奈實在水平有限,這等難題着實破解不了。三個人一個演,兩個看,一頓飯吃的活像耍猴。主座上的冷清絕終於看不下去,冷聲道:“蘇蘇和我的賭約約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不然無效。我吃飽了。天氣涼,你們吃好了就趕快各回各屋去吧。”說罷便放下了碗筷,甩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碩大一個屋裡只留下三個人,葉屠蘇攤了攤手,閉起嘴巴開始認真吃飯。一點兒八卦沒撈着的桑止扁了扁嘴,端着飯碗擠到葉屠蘇的身邊,開始醞釀起探索更大的八卦。這一頓飯吃的胃口全無,葉大教主往日裡碩大的胃口如今只要一塊糖醋排骨就填了個大滿。打了個飽嗝百無聊賴地準備開溜,桑止忽然一把拽住葉屠蘇的袖子,嬉皮笑臉的表情落在葉屠蘇眼裡有些猙獰。
“那個賭真的不能說是吧?”
點頭。
“那麼其他的事情我只要問蘇蘇你都願意回答是吧?”
點頭點頭。
“我記得你們兩個談話的中途停了好一會誰也沒說話,快告訴我,你們那個時候在幹什麼勾當?”
“勾當?”葉屠蘇遲疑了一會,有些糾結桑止的不太準確的措辭:“怎麼能叫勾當?不過就是我把頭擱在狗剩的——”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葉屠蘇一個嘴快就要說些無邊無際的話,好在緊要關頭察覺到了蘇淺比平時略微炙熱的目光,停了停頓,終是覺得說出來不妥。雖然完全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過就是兄妹之間的小打小鬧,然考慮到大美人若是想多了吃起了醋,處理起來反而更加麻煩,不如乖乖閉嘴。
難得葉大教主在□□上稍稍開了竅,作爲戰友的桑止卻還在一個勁地拆着臺:“擱哪兒了?嗯?蘇蘇,快點告訴我!”
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葉屠蘇拎起桑止的袖子微笑着揩了揩嘴,緊接着便很有涵養的……溜之大吉。倉皇之間,倒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盯着油膩膩的袖子徘徊在崩潰邊緣的桑止和微眯着雙眼的蘇小王爺……
***
在傳說中的葉屠蘇老家呆着的這兩天,蘇淺過的很安逸也很鬱悶。
這裡雖然大多是些男子,不過起居飲食倒是照顧的不錯。至於安逸和鬱悶的原因,兩者歸根結底,都是同一個緣由——好幾日沒瞧見葉屠蘇。
老實說,葉屠蘇之於蘇淺就是個梗,看着吧難受,少了吧又不自在。這兩天就因爲沒有葉屠蘇任着蘇淺欺負,蘇淺看什麼好像都帶着一肚子氣。意識到這種習慣很不好,繞着屋子轉了七七四十九圈的蘇淺終於決定——親手去把罪魁禍首揪出來。
在路上晃盪了半天,終於逮到了葉屠蘇所謂的第三十一號表哥。蘇淺有模有樣的作揖問好,這才說明了目的:“呃……你們小妹人在哪兒?”
三十一號表哥抖了抖,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所謂的小妹是葉大教主。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表哥激動地搓了搓手,眉梢之上滿是得意:“小妹她在練……舞?”
爲什麼是問句……蘇淺挑了挑眉,三十一號表哥又是一抖。
這也不能怪他,教主兩天之前就被冷護法拉去練功了,本來教主還有些不情願,後來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小九——咳咳,也就是歷代教主所持的月冥九環寶刀,教主稱之爲小九,激動地兩天兩夜沒從練功房裡出來。再怎麼說,自己總不能讓未來的教主夫人知道教主因爲一把刀冷落了夫人,想了想,還是決定撒個謊先。
“練……舞?”蘇淺拍了拍三十一號表哥的肩膀:“你確定不是練武?”
三十一號表哥抖了抖,差點抖成了尿失禁:“我們小妹是個很溫柔嫺淑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做練武這麼粗蠻的事情呢?呵呵呵,我們小妹以前小時候最喜歡刺繡了!”
似乎是爲了加強事情的可信度,三十一號表哥肯定地點了點頭。看着蘇淺離去的背影,表哥拍拍胸脯順了口氣。今天這個驚嚇不輕,這次立了大功,趕明兒是不是該找教主漲點月俸了?
離開了表哥的視線,蘇淺順勢找了棵樹幹子就扶着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刺繡?練舞?葉屠蘇?哈哈哈哈!
笑得正歡快時,一隻手戳了戳蘇淺的腰。蘇淺一驚,一個閃身,無奈腳下一滑,眼見着就要摔倒在地,身子卻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卻是躺在來人的臂彎裡,面前一身紅色水袖衣裙的女子正笑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