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順利的超乎蘇淺預料。
自那日夜裡蘇淺向冷清絕表明了離意,冷清絕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蘇淺的所有要求,包括替他送信。當然,蘇淺並沒有將信送回宮裡,而是託冷清絕找人將信送回自己的蘇府,府裡的管家自會想辦法通知蘇清。蘇淺本以爲送信找隨從來接他下山,冷清絕多多少少會有些顧慮,不過冷清絕的表現,倒顯得對月冥的守衛自信滿滿,又或者是對於他的離開有些迫不及待。
不過是什麼原因現在一點都不重要,因爲這裡的一切,以後同他再也沒有什麼干係。
昌亦的回信來的極快,信中只說他尚有一些事務需要處理,待蘇淺收到信的第二日,他必能趕來接他。蘇淺笑着將信摺好放回衣襟裡,外面又是一陣喧鬧。蘇淺推門而出的時候,正好瞧見一抹紅色的衣角,看來女子耍了一番賴還是進不來,終於還是放棄了。院子門口守着的小哥看到蘇淺,將葉屠蘇留下的香包遞給他,尷尬地問道:“不知公子爲何忽然對……小妹避而不見?如今小妹每天要來鬧個一兩次,我們也很不好過啊……”小哥搓了搓衣角,這幾天教主算是記住他的臉了,誰知道以後教主會怎麼教訓他?不過好在教主還是給這位公子留了些面子的,這位公子推說不見,教主也沒有硬闖。不然若是教主玩起硬的來……一陣尿意涌來,小哥狠狠地抖了抖……只怕他要死的更快……
蘇淺盯着手裡的香包,布料是上等的布料,只是這上面的繡工實在是……蹩腳的可以。想必又是這兩日葉屠蘇閒的無聊,找桑止學的新手藝。鮮紅的面子上繡着兩隻五彩斑斕的……鴨子,好在蘇淺是有些見識的人,勉強認出了那兩隻歡快戲水的似鴨非鴨的鴛鴦。小哥見蘇淺不答話,只是盯着香包發呆,隨即好奇地湊上去瞧了一瞧。這一瞧很叫小哥鬧心,小哥是憋不住話的人,終於還是指着香包吐了句槽:“小妹真是胡鬧,哪有鴨子長成彩色的?哈哈哈哈!”
蘇淺聞言終於笑出了聲,只是眼底一抹欣喜一閃而逝。收了聲,蘇淺捏着香包踱回了屋。
門背後,蘇淺望着香包出神,一望就是一個下午。待回過神來,夕陽已將屋內灑了一地的餘暉。蘇淺嘆了一口氣,這才終於將香包塞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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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子動了動,後面坐着的人伸手將簾子挑開一角,隨手將信扔了出來。
“呵呵,那個同蘇淺一起的女子的身份確定了沒有?”
昌亦跪在簾子前,伸手撿起地上的信塞進袖中:“確定了,確實是月冥教的教主葉屠蘇。本來屬下以爲只是個同名同姓的人物,那日確定了是她將王爺救走之後,有部下見過她的輕功。能將輕功施展到如此境界的人物,武林中沒有幾人。”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堂堂的王爺、武林盟主,居然和魔道中人糾纏在一起,真想知道那些老東西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怎麼做。”
“主子……”昌亦頓了頓,躊躇着問道:“屬下接下來是直接將王爺……還是繼續跟着他?望主子明示。”
簾子後面的人冷笑了兩聲,驚得昌亦急急跪倒在地:“昌亦啊昌亦,說你聰明吧,你有的時候又實在是傻得可憐。我若只是爲了要蘇淺的小命,需要這麼大費周章麼?昌亦你記住,我不僅要他死,還要他死的名正言順。”
明明是寒冬臘月,冷汗卻順着昌亦的下巴滴到了地上。昌亦磕了個頭,急急跪安離開,待關上房門之時,心裡仍是一陣後怕。
這個人,如同蛇蠍虎豹,在他面前做錯了事或者惹怒了他,人頭不保。
就比如蘇淺。
昌亦嘆了口氣,將信從袖子裡面摸出來又仔仔細細讀了一遍,這才取來馬匹,馬不停蹄地趕往蘇淺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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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走?不跟蘇蘇告別麼?”
冷清絕遞了一杯酒給蘇淺,蘇淺笑了笑,揚起頭一飲而盡。
“何苦呢?”看着冷清絕似笑非笑地臉,蘇淺忍不住起了壞心:“冷大哥倒是猜猜,若是蘇蘇知道我要走,會不會跟上來?”
冷清絕自嘲地冷笑一聲:“不會的。她就算是想跟我也不會允許,頂多是讓她一哭二鬧三上吊而已。”
難得如此情況下冷清絕還有閒心同他開玩笑,蘇淺又敬了他一杯,放下杯子時,小哥已經領了風塵僕僕的昌亦站在蘇淺面前。蘇淺揚了揚手裡的包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這麼遠趕來也沒讓你休息休息,只是今晚必須走,抱歉。”
昌亦接過蘇淺手裡的包袱,朝蘇淺做了一揖:“公子哪裡的話,馬車已經在外面候着了,隨時都能走。”
蘇淺聞言擡頭朝葉屠蘇所在的院子望了望,忽然回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盯着冷清絕:“冷大哥記得瞞久一點,蘇某是時候離開了。”
男人之間的刀光血影,旁人看不清楚。冷清絕起身朝蘇淺點了點頭,又坐了回去,望着白色的背影,端起酒杯自斟自飲。
小哥抓了抓後腦勺,站在冷清絕身旁費解地問道:“左護法,蘇公子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看你倒是挺喜歡他,不如跟他一起走好了。”冷清絕黑着臉放下酒杯,袖子一甩頭也不回便離開了,徒留下一臉費解的小哥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子,”昌亦扭過頭四處望了望:“怎麼不見葉姑娘?公子又要將葉姑娘丟下?”昌亦有些着急地四處望了望,若蘇淺不帶着葉屠蘇離開,那麼不就和主子的計劃不一樣了麼。
是啊,這次他又要丟下葉屠蘇了呢。蘇淺彎了彎脣,眼裡卻滿是一片苦澀。想想上次自己將葉屠蘇扔下,端是一個決絕,現如今不過是將上次沒有做完的事情再做一遍,心裡卻莫名其妙難受的緊。不過這種難受蘇淺並不排斥,說白了,應該叫做自己活該。伸手摸了摸藏在心口的香包,蘇淺忽然蹙緊了眉頭,側頭看向昌亦。
“我在信中並沒有提及我和葉屠蘇在一起,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淺凌厲的目光刺得昌亦一個激靈,暗道了一聲不好,連忙辯解道:“公子失蹤之後屬下一直在派人尋找公子,屬下打聽到公子一直同一位姑娘在一起,所以猜測應該是葉姑娘。”
“哦?”蘇淺眯了眯眼睛,沒再答話,只掀了車簾坐上馬車。
本來還想繼續勸說蘇淺帶着葉屠蘇上路,如今話中有了紕漏,昌亦只好乖乖閉嘴上馬駕車。
姑娘?葉屠蘇同他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是男子打扮,哪裡來的姑娘?馬車晃了晃,車軲轆一陣吱呀呀的響聲便轉動了起來。蘇淺望着馬上昌亦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放下了車簾。
出了上次的事情,昌亦這次來尋他竟依然沒有帶隨從。還有那次的埋伏……越想蘇淺越發覺得昌亦有詐,此時此刻剛剛離開月冥,他便開始想念一路上嘰嘰喳喳鬧個不停的葉屠蘇了。蘇淺的目光柔了下來,捂着胸口的手緊了緊。只是如今再也不是依賴她的時候,她終究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只是四日之後,已然安全抵達荊州的蘇淺卻不知道,本該好好過日子的葉大教主,活活將整個月冥掀了個底朝天。
“教主啊!別翻了別翻了!蘇公子怎麼可能藏在我的牀底嘛!哎呀,教主!那可是我的寶貝啊!別拿走啊教主!”
教衆甲傷心欲絕地望着葉屠蘇手裡捏着的春/宮寶鑑,心碎成了陶瓷渣渣。
“教主!給我留條活路吧!我怎麼可能私藏蘇公子呢!教主你別這麼浪費啊啊!”
教衆乙伸了伸手還是沒能阻止葉屠蘇一口喝光他藏了十年的桃花佳釀,那可是他用一滴一滴桃花花瓣上收集的露水釀的啊!
“我說教主啊!我一個老婆子能藏什麼小夥子啊!就給我留條活路吧!教主!放開我的銀子啊!”
劉媽死死地拽着葉屠蘇的袖子,看着她手裡的荷包留了禁不住留了兩行老淚。那是她囤着以後下山去夕陽紅一把用的專款啊!
徹徹底底將整個月冥搜刮了……咳咳,應該是搜查了一遍的葉屠蘇終於不怕死地推開了冷清絕的房門,一進屋就拽住了冷清絕的衣襟:“說!你究竟知不知道蘇淺去哪兒了?”
“去哪兒?”冷清絕放下手中的書,低下頭盯着葉屠蘇的雙眼:“他還能去哪兒?不見了自然是因爲他已經離開了。”
“乾的!不可能!他不可能丟下我離開!”
葉屠蘇一拳拍在冷清絕的胸口,冷清絕朝後退了一步,卻沒有發怒。無處發泄的葉屠蘇隨手將冷清絕剛剛放在桌上的書冊撕了個粉碎,怒氣衝衝地瞪着跟前面無表情的冷清絕。眼看着葉屠蘇又要伸手去禍害書架上的古籍,冷清絕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冷聲道:“胡鬧!別不承認了,蘇蘇,我們的賭是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