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之前, 月冥的教主都是將孩子關起來訓練的。鼠疫這種東西不過是小兒科罷了。”冷清絕指了指蘇淺手中的白瓷瓶:“這個藥還是前任教主留下的,我聽昌亦說了從月冥藥房庫裡翻出來的。至於有沒有用……呃……應該有用吧……”
蘇淺捏着白瓷瓶的手關節微微泛白:“冷清絕……你真的不怎麼適合開玩笑……”
“被你看出來了?”冷清絕放下二郎腿,擺正了坐姿:“說吧, 蘇蘇的毒是怎麼回事?”
蘇淺瞄了一眼冷清絕身後站着的昌亦, 說道:“他沒告訴你?”
“告訴我了。”冷清絕一臉的義正言辭:“不過我倒是更想聽你的解釋。”
“皇家恩怨什麼的, 我跟你解釋總覺得有些不合適。不過這次確實是我害了蘇蘇, 若不是她跟着我, 只怕這會還在外頭泡美男逍遙着呢……”
蘇淺這麼一說,冷清絕又想起了剛纔葉大教主的作爲,臉更黑了兩分:“她這會兒不是也沒閒着麼……”
這件事情不提不要緊, 被葉屠蘇深深嫌棄了的昌亦聞言頗爲不爽地撇了撇嘴……他雖然不如面前幾位風流倜儻,倒也不至於被她貶得一文不值啊!說起來自己也算是暗衛裡的一枝花……
聽到冷清絕的話, 蘇淺一愣:“你已經見過蘇蘇了?居然見過了還願意來先給我治病, 倒不知道我在冷兄弟心裡這麼重要……”
“姓蘇的, 把剛剛吞下去的藥吐出來。”
冷清絕面無表情地盯着蘇淺,蘇淺立馬把瓷瓶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 一副生怕被搶走的模樣。面前兩個大男人鬧得歡暢,昌亦似乎終於看不下去,向蘇淺示意離開。昌亦前腳剛走,蘇淺便立馬如同泄了氣一般,懶洋洋地躺了回去。
冷清絕見狀, 沉聲道:“你在防他?怎麼, 他不是你的暗衛麼?”
蘇淺伸手扯了扯被子, 將被角掖好, 悶聲道:“他沒告訴你他以前是皇帝的人?”
冷清絕一怔, 搖了搖頭。
“只要是關於蘇蘇的事情,我已經輸不起了。”蘇淺苦笑道:“若不是如今這副模樣, 我寧願親自去月冥找你們。對於昌亦,我也只有七分把握,自然不敢冒十分的險。”
冷清絕贊同的點了點頭,道:“蘇蘇的病,我聽昌亦的描述,確實是中毒。而且……”
“而且什麼?”蘇淺急道。
“而且我見過。”
“真的?”蘇淺略顯疲憊的臉上劃過一絲驚喜,可似乎察覺到冷清絕臉上並無喜色,那一絲驚喜終於緩緩淡去:“我不是剛剛教育過你,話要一次性說完?”
“這種毒,前幾任教主也用過。只要是新送進教中的孩子,都會被喂這種□□。”
冷清絕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蘇淺見狀,蹙着眉頭問道:“你們小時候……也都被餵過毒?”
冷清絕緩緩點了點頭,繼續道:“新送進的教中的孩子會被安排住在一處,半月之後,大護法會看着每一個人喝下□□,然後把他們關在一起。剛開始並無異常,但是慢慢的毒開始發作,孩子們忘記的事情會越來越多,就在他們接近崩潰的時候,大護法會給他們每人一樣武器,然後告訴他們解毒的方法。”
說到此處,冷清絕閉上了眼睛:“解毒的方法只有一種,殺死自己心中所在乎之人。”
“你不是說失了記憶……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在乎的是誰……”
“所以我們試着殺死對方,直到確定找到了解藥……什麼時候記憶恢復了,什麼時候殺掉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在乎的人。呵呵,諷刺麼?”
蘇淺努了努嘴,終於還是沒說什麼。似乎料到蘇淺所想,冷清絕冷笑道:“蘇蘇當時殺死她小時候最好的玩伴,我殺死了我的親弟弟。”
“蘇蘇她當時……還好麼?”蘇淺的聲音有些哽咽,彷彿能看到女子紅衣嗜血,提着刀踩在一片屍首之上,滿臉戚哀。
盯着蘇淺的表情觀察了一會,冷清絕忽然輕笑出聲:“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這種表情實在是……若如你所想,她還會是蘇蘇麼?”不等蘇淺回神,冷清絕繼續說道:“放心吧,蘇蘇恢復了記憶之後半年沒有說話,不過又過了三年,她便把當時的教主和護法都殺過光了。蘇蘇在武學上面確實是難得的奇才。”
蘇淺右眼皮子跳了跳。這樣厲害的媳婦,還是得小心伺候的好。
冷清絕見蘇淺面上越發疲憊,便站起來替他掖了掖被角,卻不料被蘇淺一把抓住。
“你……應該不嫌棄我吧?扶我出去看看蘇蘇吧,我有好幾日沒見過她了。”
蘇淺確實是好幾日沒見過葉屠蘇了。自從蘇淺決定以身涉險之時,便一直命人看守着自己的屋子,不讓王妃接近。開始幾日葉屠蘇還鬧騰的緊,不過自從搬出皇宮之後,蘇蘇幾乎便沒有再來找過他。蘇淺一邊忍受着病痛折磨,一邊隨時擔心着蘇蘇會不會忘了自己,這養病的日子,着實過得不怎麼樣。
冷清絕攙扶着蘇淺慢慢地踱着,園子裡偶爾有一兩個下人路過,見到蘇淺,面上雖然帶着惋惜和憐意,卻都尋了藉口避開得遠遠的。畢竟是鼠疫這樣的病,只要沾上一點,就只有一個下場。蘇淺笑得雲淡風輕,彷彿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反而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冷清絕的手背:“果然冷兄弟纔是患難見真情。”
冷清絕聞言故意鬆了鬆手,蘇淺一個踉蹌,卻又在幾乎摔倒之前被穩穩扶住。蘇淺睜大了眼睛瞪過去,卻見冷清絕正擡首眺望遠方,一副與他無關的表情。
一口惡氣無處發泄,蘇淺只好嘟着嘴,閉口不語。
過了這麼許久,冷清絕本以爲蘇蘇已經離開,卻未曾想她竟仍在樹下躺着,腦袋枕着桑止的腿,閉着眼睛等着桑止剝好皮親手餵過來的葡萄,好不自在。
這場面……冷清絕太陽穴旁的青筋跳了跳,終於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反而偷偷瞟了眼一旁的蘇淺。
蘇淺眯着眼睛看不出喜怒。爲了儘量壓制鼠疫好拖到冷清絕趕來,蘇淺這一陣子沒少吃千年老山參、黃金大補丸之類的珍品,故而連日來的病苦並沒有讓他看上去憔悴亦或是消瘦,反倒多了一分病態的美感。似乎是陽光有些灼熱,蘇淺頰邊漸漸暈上一片紅色,爲那張蒼白而俊美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生氣。
樹下的兩個人,一個是紅色錦衣,一個是紫色華服。俊男美女,端是一副好畫。只是那美女若是自己的媳婦,綠帽子的分量可是千斤重。蘇淺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柔些:“蘇蘇,過來。”
葉屠蘇原本閉着眼睛,聞聲方纔懶懶地半睜開雙眼。這不看不要緊,今兒的運氣也忒好了點,原本以爲之前見到的兩個美人已經是極美的了,沒想到此時面前這個更甚。嘴裡的葡萄就這麼滴溜溜地滾了出來,葉大教主彼時已完全沒有形象可言,乾脆飛身朝蘇淺撲了上去,讚道:“幹!這個大美人兒真是極品!”
見狀,桑止無力扶額。不管葉大教主失憶多少次,這惡霸調戲小娘子的戲碼只怕永遠也變不了。
未等葉屠蘇靠近,蘇淺卻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扇子,抵住了她的胸口,揶揄道:“這位客官猴急的緊,還沒到奴家接客的時辰呢,客官還是不要靠近奴家的好。”
葉屠蘇一愣,扭頭瞧了瞧四周,似乎不知道自個兒什麼時候進了風月地,爾後又一臉莫名其妙地瞧了瞧蘇淺手裡握着的扇子,似乎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身旁二人的惡趣味着實不是一般人能忍。冷清絕乾脆把蘇淺的手塞給葉屠蘇,便拉着桑止離開了。見冷清絕如此,想來方纔服了藥,自己身上的鼠疫已無大礙,蘇淺便也懶得矜持,猿臂一伸便將葉大教主攬進懷裡,下巴輕輕擱在她的頭頂上,柔聲道:“蘇蘇,我想你。”
葉屠蘇沒有動,難得安靜地靠着蘇淺,一語不發。見懷裡的人兒沒有動靜,蘇淺同葉屠蘇拉開了些距離,卻見她似乎在發呆,目光不知凝在哪一處。蘇淺伸手颳了刮她的鼻頭,笑道:“你就不說你也想我?”
“啊?”葉屠蘇似乎剛剛回過神來,也不知道蘇淺在說什麼,只管點了點頭,答道:“想!”
葉屠蘇如此回答,反倒叫蘇淺一怔,喜道:“真的?”
“真的!”見美人兒聽了高興,葉大教主對自個兒的答案越發有信心,只拍着胸脯肯定道:“比珍珠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