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普通人的記憶是一小片湖。
那麼赤松的記憶就是一整座大海。
即便是在這數千年的沉睡之中。
他也依然在與江仁昌不斷進行爭鬥。
而這些爭鬥同樣會變成記憶留存。
同時這也是最爲枯燥並且佔據內容最多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生前的記憶,簡直少得可憐。
不過這也能夠理解。
畢竟眼前留下的這一位,並不是赤松的本尊,僅僅只是分魂凝成的殘靈。
分魂或許同樣具備本尊的記憶,但因爲真靈太過稀少的緣故,經由漫長時間的磨損,可能難以完整的保存下來。
因而在檢查赤松的記憶碎片時,那裡面真正有用的部分,可能還比不上以往遇到的那些普通詭怪。
感覺就像是在無邊的大海之中尋找那屈指可數的寶島。
而當真正找到之時,蘇墨卻感受到了久違的驚喜。
首先便是江仁昌曾經收集到的諸多功法秘術。
那些秘術有許多都十分強大,並且效用極爲特殊。
就比如其中有一門,可以將魔念化種,種入他人體內。
日後在無形中逐漸引導對方的意念。
使得一身正氣的修行者,變成屠城也不覺得有什麼罪惡的邪修。
其詭譎之處,便是蘇墨見了也都感到十分警惕。
雖說他現在已經達到了極爲法師境中極爲圓滿的境地,距離聖師境更是隻有一步之遙。
但也不能因此就蔑視天下人,以爲世間真的沒有什麼危險能夠危害到他。
至少從歷史典籍當中就能看到,哪怕是聖師,在久遠的過去也曾隕落過不少。
除了聖師之間的爭鬥之外,更多的,則是死於一些難以記述的危險之下。
轉回思緒,看到那些秘術,蘇墨暗暗將它們全部牢記下來。
不過因爲赤松的記憶比較模糊,再加上記憶碎片的隨機性。
導致其中記錄完整的屈指可數。
大部分都被分割得支離破碎,直讓蘇墨感到十分可惜。
但是仔細想想,將來或許可以借用系統對這些秘術進行補全。
而且隨着修行的加深,或許他自己都能推導出相應的術法。
在將這些秘術全都記錄下來後。
赤松記憶裡尤爲引人矚目的,便是一處秘藏。
他所修行的九霄化劫法便是從那處秘藏之中發現的。
那處秘藏是一個名叫密雲真君的遺產。
根據赤松的瞭解,密雲真君是一位常年在外雲遊的聖師強者。
其走過茫茫無數國度,拜訪過諸多仙門聖地,更是探索過許多的險惡劫域。
在臨死時他將畢生所學與經歷寫成了一部宗卷,名爲【雲霄真經】。
整部【雲霄真經】被他分割爲三十七份,藏在各個地方,留待有緣人。
赤松便是意外發現了其中一部的隱藏地,並從那部真經當中獲得了九霄化劫法與諸多強悍秘術。
由此可見那位密雲真君的強悍之處,僅僅只是三十七分之一的遺產,便隨手造就了一位法師巔峰。
甚至按照蘇墨的猜測,赤松所修行的九霄化劫法,搞不好就是密雲真君獨自推演出的一部法門。
從這便可看出密雲真君的天賦之強橫。
至少蘇墨自問等他踏入聖師境,怕是難以在短時間內推演出分量相同的法門。
從這裡也可看出,密雲真君和赤松不一樣,是切實的想把自己的傳承留下來。
那麼除了九霄化劫法的那一部之外,另外還有三十六部隱藏在天下各處。
繼承了九霄化劫法,赤松自然想要集齊剩餘的其他宗卷。
在常年斬殺災獸的過程中,他也不忘前往各地搜索和密雲真君有關的線索。
最後還真給他找到了兩條。
考慮到秘藏地可能存在其他風險。
他準備等到晉升聖師之後再去探索,確保能夠徹底拿下那兩部宗卷。
然而赤松萬萬沒想到,這一晉升直接就把自己給晉沒了。
以至於那兩處秘藏地他根本沒機會去探索。
而現在,這關鍵的線索卻落入蘇墨的手中。
當然了,距離赤松晉升失敗死去,已經過去了數千年的時間。
這麼長的時間裡面,發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也許那兩處秘藏已經被其他人找到了。
也許那兩處秘藏已經在末法時代自行破滅。
也許山川劇變那兩處秘藏地再也找不到了。
……
總而言之,蘇墨決定等回頭有空閒了,想辦法查一下那兩處秘藏地的位置。
從這裡也就能看出和和民安局這三大組織交好的的好處。
可以借用對方的人手去做這件事。
至於他們會不會找到了而不告訴他?
蘇墨倒是巴不得會出現這樣的蠢貨。
那樣才能更加讓人明白要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他。
收回飄遠的思緒,蘇墨繼續檢索着赤松的記憶殘片。
因爲他記憶中的時間跨度實在是太過久遠,以至於檢一通檢索下來都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而就在這後續的檢索之中,蘇墨的臉上卻忽然露出驚疑之色。
蓋因他從赤松的記憶裡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優雅的女子。
她身處重重雲霧之中,猶如九天之外的仙子,降臨在這凡塵之間。
她的衣衫輕飄,色澤如雪,繡着仙鶴與翠竹,映着她的冰肌玉骨,彷彿畫中走出。
一頭黑髮長如瀑布,滑過白皙的頸項,隨着她的步伐輕輕飄動,宛如黑色的絲綢在空中舞動。
雖然只是一道閃掠而過的背影,卻給赤松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而蘇墨更是能夠憑藉那無與倫比的熟悉感一言斷定,這位仙子一樣的人物,必定就是與他朝夕相處的手女!
察覺到這一點,蘇墨的心中轟然爲之震動。
他自是知道手女身世不凡,早先遇到五個小矮人的時候,就曾見過手女生前的一面。
那時候距離現在都還沒過多久。
看起來她似是不久前因爲一樁險事隕了性命,轉而又變成了詭怪。
但從赤松記憶裡看到的畫面卻告訴他,手女並非是當世的人物。
她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存在過。
蘇墨一時間只覺得十分困惑。
依靠赤松的記憶來看。
他見到手女的時候尚還年幼。
當時修行界舉辦了一場遠征絕域的聖典。
諸多大小宗門全部到場,爲即將到來的開拓之旅做準備。
赤松彼時僅僅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修,甚至他的修爲都還不如徐宗啓,僅僅只有4階。
放在修行界的鼎盛時期,這點修爲也就和路人沒什麼區別。
他當時跟在一個散修師父的後面,混在茫茫多的人羣中,瞻仰那些高來高去的仙門大宗。
手女便是現身在其中一個大宗裡面。
這座宗門名爲【絕天殿】,是彼時天下無數宗門裡的魁首。
只可惜赤松記憶中關於【絕天殿】的資料十分稀少,約莫是在留在了其他的記憶裡面,隨着殘靈一道粉碎了,只能等回頭去典籍中查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得到,畢竟距離的時間太過久遠了。
除此以外,對於手女如何能出現在古代和現代,蘇墨也大致有了一個猜測。
按照歷史的進程,在很久之前,古修們就發現了靈氣衰落的問題。
他們曾嘗試過許多方法進行阻止,奈何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用。
最後只能被迫迎接這一困境。
好在靈氣的衰敗不是一蹴而就的,同樣需要一個過程。
這就給了他們充分的準備時間。
有許多聖宗自此悄然隱匿。
他們或是關閉山門,或是自封於世,或是遷往他處……總而言之,人都不能被尿憋死,修行者們自然也會各自尋找出路。
且不提這些出路是否真的有效,但上古修行界確實就是這樣逐步走向消亡。
那麼手女的出路大概也不超出上述那幾樣。
這樣一來,線索也就清楚了。
手女必定存在於上古修行界,之後爲了應對末法大劫,選擇自封或者是隱匿,而等到現代,等到了靈氣重新復甦,手女接到了甦醒的訊號,繼而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了過來。
但她雖然重新醒來,可度過那麼漫長的時間,她的本源必定損耗得十分嚴重,連帶着一身修爲都大幅削弱,再加上外界的靈氣纔剛剛開始復甦,並沒有達到和上古修行界媲美的地步。
這也就使得手女的修爲寸步不前,難以快速恢復到原本的狀態。
此外,由於手女的背後還存在絕天殿這一宗門。
雖然她現在已經醒來,但整個絕天殿或許仍在沉睡之中。
她需要找回宗門,將宗裡的人全部喚醒。
這便是她接下來要辦的“險事”。
只可惜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某個意想不到的差錯,導致她當場隕落,後又化作失憶的詭怪,在世間遊蕩,尋找和自身有關的記憶,直到和他相遇。
儘管這些只是蘇墨依據當前所掌握的線索而做出的推測。
但他卻覺得這極有可能便是手女不爲人知的過往。
只是這麼一來,情況就變得有些複雜了。
失憶後的手女與他朝夕相處,其樂融融,宛如一家。
可一旦找回了前身記憶,到時候手女是否還是他所熟悉的手女,那就是兩說了。
更別說她前身的記憶竟然存在那麼大的坑。
手女作爲絕天殿的弟子,醒來之後肯定是要復甦宗門。
以絕天殿數千年前的萬宗魁首身份,難以想象該是多麼恐怖的一個修行勢力。
絕天殿裡面必定存在聖師境以上的強者!
若是在當世復甦,以眼下大貓小貓兩三隻的環境,絕天殿哪怕隨便派出一位長老,都能鎮壓整個世界!
相比較數千年前,絕天殿在現世將會獲得更加恐怖的統治力。
根本沒有哪個宗門哪個勢力能夠與它競爭!
這等壟斷整個世界的姿態,絕對不是蘇墨想要的結果。
誠然他的修行速度極快,恐怕史上最強的天才也難以與他媲美。
但他的修行是依託於職業,更進一步,則是依託於世間的民衆。
一旦整個世界落入絕天殿的統治之下,說不好他們會對底層民衆採取什麼樣的措施。
畢竟蘇墨對這個宗門完全不瞭解。
萬一就是對底層生命生殺予奪毫不在乎的龐然大宗。
那絕對是他一生之敵。
雖然這些想法看起來有些杞人憂天,畢竟絕天殿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戒律森嚴的正道大派。
但蘇墨不想拿自身的修行來冒險。
他寧願等修到了前方無路的境地,再去開啓絕天殿的封印,將這一古老宗門魁首給放出來。
屆時哪怕出現什麼幺蛾子,他也有足夠的實力前去鎮壓。
但這顯然和手女的願景相違背。
如果有可能的話,蘇墨一點也不想走上手女的對立面。
好在現在看來,這些想法僅僅只停留在猜想的程度上,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證明。
而且就算一切真的如他所料想的那樣,手女早就已經死去了,生前的責任死後也不一定要繼承。
爲了開啓絕天殿,她已經付出了一條生命,還要怎麼樣?
此外,蘇墨完全可以等過段時間再告訴她真相。
反正蒐集各類證據也需要不少的時間,正好可以趁這機會努力提升,至少要提升完全不懼絕天殿的程度。
一念之間,蘇墨已經做下決斷。
他看向那些記憶的殘片,眸光更加幽然。
今天能夠從這裡發現和手女有關的身世,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但現在提前發現了,倒也算是一樁好事,能夠有充足的時間來做準備。
隨即蘇墨繼續翻查記憶碎片,試圖從裡面找到更多和絕天殿有關的情報。
奈何越往前赤松越是年幼,記憶越是模糊,和絕天殿有關的就更少了。
等到查完所有的記憶碎片,蘇墨知道,這件事回頭可能還要委託民安局等組織來幫忙。
這邊他結束了查詢,周遭衆人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雖然大家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卻沒人敢上來打擾。
現在蘇墨手上的事情一結束,衆人只覺得室內的空氣都變得更加流通起來。
蘇墨望向身後的衆人,目光緩緩落在了江仁昌的身上。
江仁昌看到他那目光,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他忽然覺得膝蓋陣陣發癢,有種要跪下來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