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二人的身形漸漸消失在山間小道,劉依然眸中的淚水再也按耐不住。
“姑娘,主家不會虧了小少爺。”
“來人,快些關上院門,莫要讓人看見。”
但見劉依然臉上豆大的淚珠滑落,那中年婦人忙安慰着將劉依然攙扶進了院中。
旁邊兩名侍女則是匆匆將院門關上,生怕被沈修白聽到或看到。
院中,劉依然抹掉了臉上的淚水,踉蹌着來到涼亭坐下,神情哀傷。
如今的劉家已經被滅門,沈家終究是看在她與沈修白的份上,留了她兄長劉慶峰一命,將其派到西荒鎮南城擔任一名族兵百將。
劉依然倏然發現,若非當年一時糊塗,自己與兄長二人老老實實的跟着沈崇序,如今或許也不會淪落到這般悽慘的地步。
……
沈文安突破時產生的異象引起了暘淖之地各方勢力的關注。
開了天門,卻沒有見到天賜金性的異象,更是讓六大南疆勢力誤以爲他是突破失敗了,爲陰司之人斬殺。
外界傳言沸沸揚揚時,沈文安卻是在自家院落中愜意的教導着兒子沈崇真修煉劍術。
沈崇真在劍道上的天賦自是沒有辦法和他的妖孽父親相比。
但憑着一腔熱血和無比的熱愛,小小年紀也是在劍道上有了些許造詣。
休息之餘,沈崇真將手中的配劍掛在涼亭柱子上,擦去臉上的汗水來到沈文安跟前好奇道:“阿爹,關於劍道,兒一直有個不懂的地方。”
沈文安微微頷首看向他,面帶微笑。
沈崇真想了想繼續開口:“劍修究竟是該以術入道還是以氣入道?”
聽到兒子這話,沈文安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驚訝。
他倒是沒有想到小傢伙如此年紀竟然會考慮這麼高深的問題。
仔細思索片刻後,他便儘可能以通俗易懂的方式答道:“當今修行界的劍修,大都是走以氣入道。”
“吾等劍修主要還是修劍經等劍修法門,化天地靈氣爲劍元,於體內凝聚劍丸,繼而化作本命劍胎,體悟劍意。”
“至於你所說的以術入道,爲父倒是聽說過。”
沈崇真聽得認真,隨之補充了一句道:“兒也是在黑水閣的一些典籍中看到的。”
“說上古有些劍者,苦研劍道技藝,最終能夠達到劍術通神的境界。”
沈文安含笑點頭。
“確實有這個說法,但你要清楚,只注重術還是走偏了。”
“劍修也好,仙道修士也罷,本質還是‘修真我’,提升生命的本質。”
“暘淖之地在仙道不顯,靈氣未復甦之前,確實有不少劍道高手,能夠將世俗劍術用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他們藉助體內的劍罡真元,或許能夠媲美一些練氣境的修士。”
“但最終卻還是抵不過最普通的胎息……”
沈崇真若有所思嘀咕道:“阿爹的意思是再精湛的術在面臨絕對碾壓的力量時,都是徒勞?”
“那……如果在‘修真我’的同時,還注重術的修煉,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他忽地一臉興奮的望向沈文安,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迎着他的目光,沈文安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這些年,他也能夠看出來,自己這個兒子熱衷劍術,對於“術”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也是他常年閉關,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教導。
其母親衛秋靈爲仙道修士,爲了不誤導他的修行,便也只是讓其先修煉族中由沈崇玄蒐集的那些世俗劍術。
久而久之,倒是讓他癡迷此道。
“你這想法理論上是能夠行得通。”
“然術與修行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若是想要兼顧,絕非易事。”
沈文安並沒有阻止兒子這個念頭。
這個想法他當年也有過。
但後來卻是因爲沈家的處境艱難,急需一個守護者站出來。
他唯有儘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境界,快速增強實力來保護家人。
眼下的沈家與當時不一樣了,倒是可以讓他試試。
“你們爺倆在聊什麼?”
衛秋靈自院外走來,見父子二人在涼亭中閒聊,笑着開口。
“娘。”
沈崇真起身行了個禮,隨後便是拎起石桌上的茶壺,爲其倒了一杯茶水。
衛秋靈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看向沈文安道:“我剛從娘那裡回來。”
“是有什麼事嗎?”沈文安沉聲開口。
“好事。”衛秋靈笑道:“崇玄之前專門去了一趟臨滄郡,僥倖找到了那名詹臺家的姑娘。”
“這兩年,二人相處的還算不錯,娘和靈秀嫂子的意思是,崇玄年齡也不小了,找個日子將兩人的婚事定下來。”
沈文安聽後頷首。
“這件事讓大哥去操辦便可,我對此沒有任何經驗。”
打打殺殺的事情他擅長,這種家族瑣事,他還是不想跟着瞎操心。
衛秋靈聽後,嗔怪瞪了他一眼道:“知道你不想操心,若是用不到你,我肯定也不會與你提及這事。”
“崇玄自臨滄回來時,不僅將那詹臺玉靜帶了回來,隨行的還有數名詹臺家的嫡系與百餘名支脈族人。”
“那丫頭的意思是想讓詹臺家那些嫡系跟着你修劍道。”
“你怎麼看?”
詹臺家的嫡系跟着自己修劍道?
沈文安眉頭微皺後忽地開口道:“我好像記得你前日提及一門叫《大夢劍經》的殘缺法門,是來自詹臺家嗎?”
衛秋靈頷首起身道:“等着,我去取。”
很快,她就從房間內搬出一塊古老的石板。
石板長寬在四尺有餘,材質是最爲普通的花崗岩。
將石板放在涼亭的石桌旁,衛秋靈開口道:“這東西我仔細看過,很奇怪。”
“像是修行法門,卻無丹田經脈等行功方式。”
沈文安輕輕撫摸着石板上那蒼勁有力的文字,微微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眸光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驚訝。
“這詹臺家當年也是出了一名了不得的劍道高手。”
“能在靈氣不顯的末法時代,以最爲純粹的術,領悟到意境雛形,此等人物放在如今,必然是絕世劍仙之姿。”
聽到沈文安如此之高的評價,衛秋靈和一旁的沈崇真都有些驚訝。
“阿爹是說這位在石板上刻字的前輩,僅以劍術就修煉出了劍意雛形?”
沈文安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那刻在石板上的《大夢劍經》。
這部劍經的創造者名爲“詹臺無咎”,石板上所刻的文字雖然叫《大夢劍經》,但本身卻只能算是一個不錯的書法作品,內容與劍術修行沒有任何關係。
最大的秘密主要是隱藏在石板的每一個字上。
沈文安大致能夠猜到,那詹臺無咎當年在刻下這些文字時,將自己畢生的劍意都融入了進去。
這種意境雛形的力量,尋常人很難感受出來。
可惜的是當年詹臺無咎的力量層次估計最多也就是練氣境,上面的意境雛形經過歲月侵蝕,已經變得十分模糊。
沈文安思忖片刻後開口道:“這件事可以答應。”
“也算是我這當叔叔的給崇玄一份賀禮吧。”
“石板先放在這,我再琢磨琢磨,你去與大哥說一聲。”
衛秋靈頷首之後便離開了。
……
山下書院。
八角古亭內,微風輕拂,檐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響動。
沈崇玄手中握着一卷竹簡,細細研讀着。
遠處,一道身穿水墨色長裙,頭上挽着髮髻,略帶幾分颯爽的清麗女子快步走來。
這女子正是來自臨滄詹臺家的詹臺玉靜。
當年一次女扮男裝的辯論,讓沈崇玄爲之一見傾情。
詹臺玉靜手中握着一柄修長俊美的長劍,快步抵近八角涼亭時,看到沈崇玄那溫潤公子的模樣,其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隨之便放緩了腳步,捻手捻腳來到背後。
“偷偷摸摸的想作甚?”
沈崇玄背對着她,聲音淡然。
見被發現了,詹臺玉靜撇了撇嘴,將手中的長劍放在石桌上,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兩口道:“山上派人送來口信,說劍仙前輩答應教我詹臺家的幾名族人劍修之道了。”
聞聽此言,沈崇玄當即轉過身,眸中閃過一道喜色看向她。
“你就是讀書讀傻了,劍仙前輩可是你的親叔叔,當初讓你幫忙去問問,就是不肯。”
“還得人家自己厚着臉皮去提要求。”
詹臺玉靜撇着嘴,從旁邊的茶盤中又取來一個杯子,爲他倒了杯茶水。
沈崇玄合上了手中的竹簡,緩步來到石桌前坐下道:“三叔喜靜,這些年,族中弟子都少有人去打擾他。”
“你回頭當要囑咐詹臺家的幾人,得此機緣,定要好好珍惜。”
詹臺玉靜點了點頭:“那是肯定的。”
“還有一件事……”
詹臺玉靜將倒好的茶水遞了過去,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道:“沈家治下的滎陽城劉家被滅族了,滎陽城空缺。”
“還有那鎮南城與焰湖城都還沒有主事的……”
沈崇玄聞言眉頭微皺,意味深長的看向她道:“你想說什麼?”
迎着他的眸光,詹臺玉靜忽地鼓足了勇氣,直言不諱道:“我就想給詹臺家爭取一個機會。”
二人眸光對視片刻,沈崇玄重重嘆了口氣道:“此事休要再提。”
“詹臺家的人若真有本事,沈家自是不會虧待他們。”
“若是沒有本事,將他們推到那個位置,到最後免不了又是下一個劉家。”
“還有……”
沈崇玄看了一眼她,略微思忖後開口道:“我沈家女眷,上至奶奶,下至大嫂她們可都不敢插手族中大事,你的這些小心思最好是收斂一些。”
詹臺玉靜有些委屈的點了點頭道:“你瞭解我的,我並沒有要僭越的想法,只是想要爲詹臺家爭取一個出力了機會,而非到頭來,成爲一個趴在沈家身上吸血的蛀蟲。”
“若他們當真不是那塊料,便也就罷了。”
沈崇玄暗自嘆了口氣。
幾年的相處,他也確實發現了,詹臺玉靜心思聰慧,性格直爽,是一個心中藏不住話的人。
當然,這種話她也只會在自己面前說說,外人跟前,倒不會口無遮攔。
“行了,這些事情不用太過操心,多花點心思在修煉上,沈家不會止步於此,將來也少不了詹臺家立功出力的機會。”
端起面前的茶盞,沈崇玄喝了口茶道:“這幾日修煉之餘多去大娘和奶奶那裡坐坐,學學規矩。”
“後院胡姨娘那裡也要去拜訪拜訪,注意禮節。”
父母早已經過世多年,胡媚兒畢竟是父親納的妾,得到了沈家的認可,便是他的姨娘。
和弟弟沈崇序不同,他這些年一直都很尊敬胡媚兒。
如今詹臺玉靜即將嫁入沈家,成爲他的妻子,自是要提前拜會一下胡媚兒。
“放心吧,我明日便去拜訪胡姨娘。”
詹臺玉靜的性格很好,並未因爲沈崇玄方纔略帶訓斥的話而心生不快。
“我最近在《秋水劍訣》上有了些新的感悟,來陪我過兩招?”
其話鋒一轉,便是直接抓起了手邊的長劍。
沈崇玄掃了她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自從當年決定讓文道修士輔修劍術之後,他在劍道上的造詣也算的上一流。
而詹臺玉靜的劍術……勉強只在三流水準。
和她交手,沈崇玄當真是提不起任何興趣。
不過,爲了不掃興,他還是緩緩站起身,從八角涼亭的柱子上取下配劍。
見此,詹臺玉靜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當即美眸一橫,出劍攻來。
……
南疆,青町城。
一身獸皮長衣,披散着頭髮的沈崇序手持長棍,將一名練氣九層的“金軒門”修士當場砸成肉泥,轉而朝着前方正在屠殺其手下修士的金軒門門主殺去。
金軒門門主是一名胎息中期的花甲老者,身着錦緞長袍,身形富態。
舉手投足之間,一道道金屬性術法不斷收割着周遭散修的生命。
這些散修都是沈崇序在旖夢湖招攬來的炮灰。
他只是告訴這些人自己有意佔領青町城,凡是願意跟隨的,等拿下青町城之後,皆可論功行賞,繳獲的修行資糧人人有份。
如此誘人的條件,直接收攏了大量混跡在勾欄女閭之間散修修士。
這些修士的修爲並不高,大都只是練氣五六層的樣子,僅有一對達到練氣八層的兄弟,浪費了他一桌酒菜的錢。
招攬到了足夠的人手之後,沈崇序便是帶着這羣烏合之衆衝進青町城,直撲剛剛佔領青町城沒多久的金軒門而去。
雙方爆發大戰之後,那金軒門的門主竟故意繞開沈崇序,選擇去屠殺其招攬來的那些練氣修士。
且每擊殺一人,他便直接用一件奇怪的法器,將那些死掉修士身上的精血全都吸光。
對此,沈崇序雖然好奇,但卻根本不在乎。
這些人本就是他找來的炮灰,一羣喜歡流連於風月場所的無賴,能指望他們幹什麼大事?
金軒門門主屠殺他手下的炮灰,他自然也不客氣,專門盯着金軒門那些練氣境弟子殺。
二人都像是虎入羊羣一般,快速收割着對方手下的低階修士。
短暫廝殺之後,金軒門一方便只剩下這老門主一人,沈崇序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衝了過去。
但見沈崇序渾身浴血,手持一根沾滿血漿的鑌鐵長棍,那金軒門的老門主眸中竟然露出了一絲懼意,匆匆以手中那古怪法器收走一名練氣六層修士渾身的血肉精華後,轉身想要逃走。
“攔住他!”
沈崇序一聲大喝!
旁邊剛解決完對手的那對兄弟聞言,咬了咬牙,當即各自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籙,口中唸唸有詞,注入靈力之後朝那老頭丟去!
轟!
兩張符籙在虛空中炸開,瞬間化作幾道雷霆朝金軒門門主劈去!
那雷霆雖然看起來威力一般,但金軒門門主修的只是散法,明明有着胎息中期的修爲,一身靈力真元卻早已在方纔的屠殺中消耗了七七八八。
此番陡然遭受符籙襲擊,數道不起眼的電芒劈在其身上,雖是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卻讓其身軀麻痹,體內靈力運轉爲止一滯,耽擱了逃跑的最佳時機。
而此時的沈崇序已經閃身殺來。
趁着其身形被雷霆麻痹的瞬間,鑌鐵長棍帶着厚重的土屬性靈力狠狠砸下!
咔嚓!
這一棍直接砸在了金軒門門主的右側肩膀上,讓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金軒門門主的肩膀被當場砸塌下去一截。
鑌鐵長棍隨之又是一個橫掃,將金軒門門主的雙腿打斷。
沈崇序的身形來到跟前,以長棍抵在其胸膛上。
另一邊,那修士兄弟也紛紛御風來到跟前。
“白前輩。”
二人拱手時,臉上皆是帶着難掩的喜色。
解決了金軒門,便意味着他們接下來就能控制青町城了。
這座城池雖然不大,但每年還是能收取不少好東西,換成修行資糧,足夠滿足日常修行所用。
“你二人去打掃戰場吧,搜刮的戰利品不要想着私藏,本座看過之後不會虧待你們。”
沈崇序沉聲開口。
那兄弟二人聞言,興奮拱了拱手後便匆匆去搜刮好處了。
等他們離開,沈崇序緩緩蹲下身,將金軒門門主抱在懷中的古怪法器一把搶了過來。
雙腿被硬生生打斷,一邊肩膀也被砸成血肉模糊的金軒門門主見法器被搶,竟還掙扎着伸出左手,想要去搶。
見此,沈崇序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法器。
這東西看起來好像是一個木製香爐,鏤空的蓋子上雕刻着某種略顯邪惡的怪物頭顱,通體呈現暗紫色,三足,雙耳,表面刻滿了詭異的銘文。
除了微弱的法器波動外,香爐通體還散發着濃郁的血腥氣息。
“這東西叫什麼?”
一腳踏在金軒門門主的胸膛上,沈崇序沉聲問道。
那金軒門門主臉上帶着痛苦,眸光卻是十分灼熱的盯着其手中的古怪香爐。
似是這東西要比他的命還重要。
見他不說,沈崇序眉頭緊皺。
“告訴我這東西是什麼,本座給你一個痛快。”
說話間,其屈指一彈,一道土黃色的靈力瞬間沒入腳下大地。
隨之,金軒門門主身下的大地翻涌,一根根寸長的鋒利地刺不斷從土壤中鑽出,將其身軀洞穿,留下一個個血窟窿。
要說這金軒門的老頭也是一個硬骨頭,儘管被折磨的齜牙咧嘴,卻愣是一聲不吭。
沈崇序見此,眸中閃過一道冷色,手中的鑌鐵長棍當即朝着其腦袋一杵!
噗!
那大好的頭顱瞬間被洞穿,老頭的身軀抖動了幾下,便慢慢失去了動靜。
斬殺了此人,沈崇序的眸光忽地注意到其腰間的錦囊布袋,眸中閃過一道喜色。
“不愧是沒有斷過傳承的南疆啊。”
“一個不入流的小勢力門主,竟然都有儲物袋這種東西。”
一把將金軒門門主腰間的儲物袋扯下,沈崇序也沒有細看,直接揣進了懷中。
片刻,被招攬而來的百名修士中,還活着的十多人紛紛聚集到他的身後。
“白前輩,都搜刮完了!”
那兩名修士兄弟各自拎着一個包裹,面帶喜色來到跟前。顯然,此次的收穫讓他們很滿意。
沈崇序聞言,隨機點了兩名練氣五層的修士淡然道:“你二人把這些屍體都處理乾淨。”
“其餘人,去告訴城中的一些家族和勢力,即日起,這青町城是我白宣教的了。”
“白宣”二字取自他最在乎的兩個人。
兒子沈修白與母親趙萱。
他在這羣被招攬而來的修士面前,也是自稱白宣。
打發衆人離開之後,沈崇序來到了青町城的城主府。
這裡的世俗官員們早就準備好了迎接青町城的新主人。
沈崇序到來後,只道了一句一切規矩照舊,便是獨自來到城主府的後院,找了一個房間開始研究那金軒門門主留下的古怪法器以及他的儲物袋。
“原來這東西叫冥戌穢業爐!”
“好像是一件殘缺的上古法器……”
從金軒門門主的儲物袋中,沈崇序找到了一張殘缺的獸皮紙。
殘缺獸皮紙上便是畫着一個與古怪法器一模一樣的香爐,旁邊還有關於這件法器的詳細介紹。
沈崇序仔細研究後發現,自己手中的冥戌穢業爐應該只是一個仿造品,且不知遭遇了什麼變故,以至於爐子表面散發的法器氣息十分微弱。
繼續觀看獸皮紙的另一面,沈崇序的眸中忽地閃過一絲精芒!
看到獸皮紙背面關於這冥戌穢業爐的操縱之法和具體功效之後,他終於明白那金軒門門主爲何到臨死之際都還盯着這爐子!
啪!
沈崇序猛地將手中的獸皮紙合上,心臟不爭氣的劇烈跳動了幾下,隨之便是慢慢站起身。
“此法……太過於邪惡了……”
失聲呢喃着,沈崇序的腦海中卻依舊不斷涌現出獸皮紙上描述的文字。
“魂種爲基,以萬靈血肉飼養血傀分身……”
“血傀初成,可自行狩獵生靈,提升實力,反哺主身。”
“大成血傀能上通九天,下達九幽,飛天遁地,血傀合於主身,可身化萬里血池,血池不幹,主身不死不滅……”
這段文字就好似烙印到了沈崇序的識海中,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其忘卻。
其雙眸掙扎許久後,轉身看了看案牘上的暗紫色香爐,鬼使神差般緩步來到跟前,慢慢打開了香爐的蓋子。
但見那不大的香爐之中已然有了一半的粘稠精血,散發着濃郁的血腥氣息。
啪!
沈崇序趕緊將手中的蓋子蓋在上面。
“咚咚!”
就在其呼吸有些粗重,內心十分掙扎時,屋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沈崇序揮手將那冥戌穢業爐連同方纔從儲物袋中取出的其他東西,通通又收回儲物袋。
“進來。”
做完這一切,沈崇序壓下了心中的思緒,沉聲開口。
來人推開了房門,正是那修士兄弟中的老大,名叫東雲虎。
“白前輩……”
“即日起,本座是白宣教的教主,你兄弟二人便是副教主。”
沈崇序忽地開口。
東雲虎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狂喜道:“多謝教主!”
沈崇序點了點頭道:“何事?”
“稟教主,屬下帶人通知了城中的那些家族,一個個的還都挺老實,表示日後會按時繳納供奉。”
“屬下來時又碰到了青町城的城主,老傢伙說金軒門打敗長鶴幫後,準備了一場宴席,宴請城中各個家族,只是咱們出手太快,這宴席還沒準備好。”
“老傢伙的意思是想問問教主,宴席還要不要準備了?”
沈崇序聞言,略微思忖後開口道:“可以繼續準備。”
“另外,你再拿一些修行資糧,去招募一些散修過來。”
“記住,不要去旖夢湖那破地方,想辦法招一些可靠的散修來。”
東雲虎聞言,連忙拱手:“是!”
“去忙吧。”
揮手將東雲虎趕了出去,沈崇序握了握拳頭,再次揮手將那冥戌穢業爐取了出來。
……
雲水城。
沈文煋看着面前恭敬站着的徐湛,神情很是複雜。
體修三境……
竟這般容易就突破了?
猶記得自己當年卡在體修二境巔峰十多年,一直未敢嘗試突破三境。
最後還是藉助沈文安自儋州帶來的冬羊鹿妖元丹,閉關一年才成功突破到體修三境。
可體修的破境兇險到了徐湛這裡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當年那場變故,讓其境界一舉達到體修二境巔峰,如今短短四年多的時間,便是直接突破到了三境,且破境好像十分容易,根本沒有遇到什麼兇險。
“徐湛吶,爲師記得你如今還未到及冠之年吧?”
徐湛聞言恭敬拱手道:“回師父,徒兒還差一歲及冠。”
還差一歲……
也就是說他今年才十九歲!
想到這,沈文煋暗自苦笑。
和這種身懷傳承的妖孽比,正常修士當真是拍馬不及。
他自己到現在都只是三境巔峰,眼瞅着就要被徒弟趕超上來,說不慚愧是假的。
“你如今已經達到三境,之後的體修之道該怎麼走,爲師也沒有太多能教你的了。”
“境界修行,爲師不是很擔心。”
“只是實戰方面,你當還有所欠缺。”
略微思忖之後,沈文煋開口道:“稍後你去找崇明,讓他安排你去鎮南城吧。”
“到鎮南城之後,與你師姐一起帶領族兵,多和大巫山那些妖獸廝殺,磨練一下自己的戰鬥技巧。”
“切記不可莽撞。”
徐湛聞言,再次拱手:“徒兒謹遵師命!”
沈文煋頷首之後又道:“爲師記得你擅長槍術,這杆白骨長槍你先用着。”
“待得過兩年,焰湖城那邊若是打造出更好的長槍法器,爲師再爲你討要一柄。”
其說話間,手中光芒一閃,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杆白骨長槍。
這白骨長槍正是天君山的張青靜以那失去靈性的金丹蛟骨煉製出來的。
總共有百柄,整體上是要比正常的下品法器弱一些,但勝在足夠堅硬。
體修不是仙道修士,所用的兵器更看重堅硬程度。
徐湛恭敬伸出雙手,接過那長槍之後便是開口道:“師父,徒兒告退了。”
沈文煋點了點頭:“去吧。”
時間一晃,轉眼又是一年。
直隸皇城,皇宮大殿。
數道流光劃破天際,自暘淖之地的各個方向趕來。
這些流光落入大殿之後,各自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此次諸位都挺準時的。”
但見八方勢力的話事人都已到齊,藍傕淡笑開口之後,便是揮手取出了八枚顏色各異的玉球。
隨之將玉球拋入空中,以血色迷霧完全遮掩。
“規矩和上次……”
“等一下。”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一身灰色長袍,身上散發着濃郁死氣的老者直接開口打斷。
“陰屍宗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藍傕見狀,皺眉開口。
陰屍宗老者那灰白色的眸子掃了一眼沈崇明和洛瑤,聲音沙啞道:“本座覺得這一次大收割要加一個條件。”
聽到這話,在座的幾人神色各異。
藍傕隱約猜到了陰屍宗老者所說的條件是什麼,心中頓時有些意動。
“狄道友先說說看。”
“至於條件最終是否可行,由在座的諸位投票決定,票數過半,即視爲通過如何?”
其他幾人聞言,紛紛點頭。
“趕緊說吧,別浪費時間!”
沈崇明右側,來自天檀山的那名老鼠妖扯着尖細的嗓音催促道。
陰屍宗那老者緩緩開口:“本座提議,各方勢力的修士在大收割中不得以陣法符籙等各種手段幫那些血食隱藏。”
“更不能將所有的血食都集中到一個或幾個城池之中……”
“狄道友可以直接點名我落霞山和沈家,不用這般拐彎抹角。”
他的話音剛落,落霞山的洛瑤便是輕哼一聲開口道。
沈崇明的嘴角也是浮現出了一抹淡笑,眸光看向那陰屍宗的老者。
“大收割本就是各憑本事。”
“你陰屍宗這一次若是能夠抽到我沈家,有能力打進雲水城,城中黎庶隨你掠奪。”
“沈某在此保證,我沈家老祖絕不出手干預。”
陰屍宗那老者聞言,面色陰鷙,還想再多說什麼時,洛瑤也是開口道:
“落霞山與沈家一樣的態度。”
“黎庶就在那幾座城池,諸位若是能夠打進城中,落霞山治下一十八座城池,千萬黎庶任由諸位掠奪。”
二人直接表明了態度。
至於藍傕所謂的投票,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陰屍宗的條件很明顯就是針對他們兩家的,投票的結果不用想也知道。
但見如此,藍傕眉頭微皺,另外幾大勢力的話事人也都神色各異。
“罷了罷了,還是按照之前來吧。”
“沈家主的話在理,大收割各憑本事。”
“搶不到血食只能怪自己太弱,莫要找其他的藉口。”
場中沉默片刻後,那迦南寺的慧遠和尚笑呵呵打着圓場。
“就是,搶不到是自己沒本事!”
天檀山的老鼠妖也跟着揶揄了一句。
此話一出,更是讓陰屍宗的老者與大巫山的藍傕臉色有些難看。
他們雙方正是上一次大收割撞上落霞山與沈家的兩家。
結果是大收割結束,陰屍宗只搶到十多萬黎庶,還和迦南寺發生了不小的摩擦。
大巫山則是更慘,除了零散的幾百名黎庶外,幾乎是什麼都沒撈到,還損失了兩名胎息圓滿境大妖和大量妖修。
“行了,本座先來吧。”
沈崇明對面,來自煌盛宗那名少言寡語的中年男人冷聲說了一句,便是直接探手朝血色霧氣抓去。
其手掌攤開,露出了掌心的黑色玉球。
“洛道友,你先來唄?”
煌盛宗出手之後,衆人短暫猶豫了一番,那來自天檀山的老鼠妖臉上掛着奸詐的笑容看向洛瑤開口道。
洛瑤瞥了他一眼,淡笑一聲道:“妾身先來又何妨?”
說話間,她便擡手打出一道靈力匹練,從血色霧氣中牽引出來一顆紅色玉球。
看到這一幕,在場幾人神色各異。
這其中,已經領教過落霞山實力的陰屍宗自是不想再撞上他們。
大巫山也同樣領教過那種興沖沖殺進去之後,千里不見人煙的噁心,這一次也在祈禱不要再遇上沈家和落霞山。
畢竟對上其他勢力,那是有來有回的交手。
大巫山可以仗着手下的大量小妖,掠奪更多的血食。
可對上沈家與落霞山這樣的,上來就是決戰!
打贏了固然是能夠大豐收一次。
可打不贏,便是顆粒無收。
“小僧來吧。”
見洛瑤摸到了一顆紅色玉球后,迦南寺的慧遠和尚當即笑呵呵探出手掌,在那血色迷霧中攪動了幾下,方纔握拳收回。
慧遠和尚緩緩攤開手掌,赫然正是一顆紅色玉球。
“幸哉,此番倒是要請落霞山的道友指教了。”
“大和尚,你作弊!”
但見如此,天檀山的那隻鼠妖氣憤尖叫。
慧遠和尚聞言,臉上雖依舊掛着慈眉善目的笑容,雙眸卻閃過一道寒芒。
“小僧有沒有作弊,在座諸位道友可都看着呢。”
“天檀山若是污衊小僧,待得此次大收割之後,我迦南寺可是要與天檀山好好說道說道。”
“說你姥姥個腿,老禿驢,真當鼠爺怕你!”
都說膽小如鼠,這天檀山鼠妖的膽子顯然不小。
迦南寺是如今暘淖之地八大勢力中比較棘手的一方,然天檀山的這是鼠妖卻是絲毫不懼,直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張口就罵。
“好好好……”
慧遠和尚臉上的笑容更濃,嘴中連道了幾聲“好”便也沒再說話。
那鼠妖瞥了他一眼後,當即一甩屁股。
金色流光一閃而逝,隨之便是有一顆黑色的玉球從血色迷霧中飛出。
看到那黑色玉球,那鼠妖臉色瞬間一垮,轉而看向煌盛宗的中年男人道:“宮道友,鼠爺跟你打個商量如何?”
煌盛宗的中年男人只是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鼠妖眼珠提溜轉了幾圈,繼續道:“我家老祖宗胃口大,這次用兩座靈礦脈換你煌盛宗兩百萬血食如何?”
煌盛宗的中年男人猶豫片刻,微微點頭道:“可以。”
“但那靈礦脈本座要自己選。”
“好說好說……”鼠妖面帶笑容開口道:“除了靈金礦和靈晶礦,其他任由宮道友選。”
煌盛宗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也沒在多說什麼。
“到本王了。”
小插曲之後,來自鳧山國的烏氏敖緩緩開口的同時,也直接探出手掌,從血色迷霧中抓出了一顆藍色玉球。
那藍色玉球剛被抓出來,陰屍宗的老者便默不作聲出手了。
此番他倒是寧願碰上鳧山國。
黑灰色死氣凝聚而成的大手探入血色迷霧中。
一顆青色的玉球被抓了出來。
但見如此,陰屍宗老者的臉色有些難看。
烏氏敖拿到的是藍色玉球,他拿到的是青色。
餘下兩個沒有拿到玉球的勢力是沈家和大巫山。
大巫山前兩年剛被沈家搶佔了不少疆域,餘下的疆域內,還有一半是西荒,本身血食就不多。
而且,陰屍宗也挺忌憚大巫山與天檀山這種妖修勢力,大量的低階妖獸能夠輕易抵消陰屍宗的屍傀優勢。
沈家就更不用說了。
與陰屍宗老者心中的不爽相比,鳧山國的烏氏敖倒是好受一些。
他們不怕大巫山,甚至還隱隱有些期待能夠遇到大巫山妖洞。
畢竟大巫山妖洞剛被沈家暴打了一頓,據說損失了不少胎息圓滿的大妖。
此次若是能夠遇到他們,倒是可以連血食帶妖修好好掠奪一番。
“沈家主,到你了。”
血色迷霧中還剩下兩顆玉球,藍傕神色古怪的掃了一眼沈崇明開口道。
沈崇明緩緩坐正了身軀,手中閃過一道電芒洞穿血色迷霧。
湛藍色的電芒纏繞住一顆玉球后,瞬間扯了出來。
“藍色……”
看到玉球的顏色,沈崇明淡笑開口時,眸光也看向了烏氏敖。
鳧山國所控制的疆域正是與安陽城搭界的潁川郡。
三叔沈文安強行忍住沒有突破金丹境,正是想要趁着這次大收割的機會,主動出擊,爲沈家爭取到更大的好處。
“唉!本王這氣運好像也不行啊。”
烏氏敖見此,微微嘆了口氣。
不過,其臉上倒是沒有太多的沮喪。
畢竟在之前的十年,他已經讓手下好好打理了治下疆域,世俗黎庶有了較好的繁衍生息機會,血食數量大增。
此次沈家若是還採取之前那樣的方式,大不了鳧山國就當沒有這一次大收割,雙方相安無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