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
胡惟庸冰冷的聲音還在迴盪,唐勝宗等五名公侯臉上則是露出無比驚恐的神情。
陸仲亨只覺口乾舌燥,下意識想要去拿身前的茶杯,想要喝口水讓自己緩一緩,可伸出的右手忍不住發顫,茶杯掉落到地。
砰的一聲脆響!
茶杯碎成了幾片,茶水四濺。
“胡,胡相,你是在試探我們對陛下的忠誠嗎?”陸仲亨強自鎮定,開口問道,只是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調。
“胡相這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呢,咱們的敵人只不過就是楊憲一個人而已。”
“對對對,沒錯,只要把楊憲給鬥倒了,咱們弟兄們的好日子就會回來了。實在不行,我讓人偷偷去把他給做了。”
唐勝宗幾人也是紛紛開口訕笑道,試圖緩和現場氣氛,暗殺國公雖然也是死罪,可比起造反來說,這罪就輕太多了。
“回不去了。”胡惟庸冷冷看着唐勝宗他們,那眼神直把他們看得內心發顫。“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天真的以爲這一切都只是因爲楊憲嗎?”
“楊憲只不過是朱重八手中的刀而已,就算沒了楊憲,也還會有其他人。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漢高祖的先例就在前頭,當初跟着劉邦一起打天下的老弟兄,最後除了一個蕭何,誰又落得了好下場?!”
“我可不想最後落得個身死未央宮的下場,現在擺在咱們眼前的路只有兩條,不是他死”
“就是我們亡!”
另一頭。
皇宮。
太和殿仍舊燭火通明。
論勤政愛民,即便放眼整個華夏曆史,老朱也絕對能夠排前三。
夜裡批閱奏章是尋常事,內侍官們也早就習慣了,準備好茶水,用溫水養着夜宵,隨時等着傳召。
此時已是夜深,老朱還未睡,坐在桌前,手中握着毛筆,毛尖沾着鮮紅,像是一把殺人無聲的刀。忽然間,他的筆尖在奏章上方懸空停住,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毛驤!”
“屬下在。”毛驤緩緩從大殿一處角落走了出來,彷彿他一直就在那兒。
“胡惟庸那邊最近幾日有什麼動靜嗎?”朱元璋擡起頭,開口問道。
“今天晚上平涼侯、吉安侯等五位侯爺的馬車悄悄停在了胡相後門,就在剛剛不久前才離開。”毛驤躬身回道。
錦衣衛監察百官,比胡惟庸他們想的還要來得恐怖。
即便他們已經非常小心,可很顯然依舊沒能躲過錦衣衛的眼睛。
“知道了。”
朱元璋握筆懸停的手頓了頓,最後在眼前的那份奏摺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字。
做完這一切後。
朱元璋站起身,來到殿外,擡頭看着漆黑的夜空,默然無語。
夜風拂過,那身形看起來格外的寂寥。
老朱說過自己不想學趙匡胤,搞什麼杯酒釋兵權,更不想做劉邦,屠戮功臣。
只是沒想到命運還是讓他走到了這一步。
皇宮很大,夏夜的皇宮很安靜,宮女們半閉着眼睛犯困,一時不敢去睡。侍衛們在小心禁衛巡邏着,內宮裡一片太平感覺。
數日後。楊國公府。
因爲許久不見楊憲,太子朱標親自登門。
只不過與他想象中楊憲研究佛法的畫面不同,看着眼前雜亂的屋子,散落一地的金屬配件,讓朱標臉上滿是疑惑。
朱標站在一旁等了許久,一直等到楊憲忙完手中的活,這纔拿起一條幹淨的手巾遞了過去。
“多謝殿下。”楊憲接過擦了擦手上的油污,開口道。
“東瀛公主使團再有三天就要回東瀛了,虧人家公主如此仰慕你,你就整天對着這些機器,不多抽些時間陪陪她?”朱標揶揄笑道。
“東瀛公主有她自己的事情忙,我就不打擾她了。”楊憲意有所指道。
“殿下坐。”楊憲一邊說着,一邊開始燒水,準備泡茶。“殿下今日登門,不會只是單純爲了問這個吧?”
聽了楊憲的話,朱標臉上笑容收斂,神色肅然道:“確實有事找你,楊卿你這幾日又一直在府山,因此只能上門。”
看朱標認真的表情,楊憲心中知曉一定是大事,聽後果然如此。
因爲這次同時征討八國的原故,京營的士兵本就已經被抽調走不少,剩下的士兵數量在朱標看來不能再少了。可就在昨日,因爲前線緊急,朱元璋竟然又下旨,讓人帶2萬將士前往前線支持。
這樣一來,京營便徹底空了,萬一出什麼事情,拿什麼來戍衛京師。
朱標曾對朱元璋勸阻過,可最後朱元璋仍舊執意如此,按照朱元璋的話來說,京城能出什麼事,就算真有什麼前朝餘孽想要在京鬧事,不是還有幾千禁衛軍與錦衣衛嗎。
雖然事實卻是如此,可不知爲何朱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聽了朱標的話,楊憲微微一笑,伸手提了一下身前的水壺,開口道:“水還沒開。”
“如果等不及要喝茶的話,能做的就是再加一把火。”
楊憲說着動手用夾子夾起一旁的幾塊果木炭投入爐子裡頭,然後再將水壺放下。
朱標一怔,以他的聰慧自然是聽出了楊憲話中所指。
“楊卿的意思是父皇是故意這麼做的?調離京營士兵,放鬆戒備,是爲了讓隱藏在暗中的敵人自己跳出來?”
朱標眉頭緊皺,可這裡頭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那就是這個敵人究竟會是誰?
要知道大明建國已經十多年了,如今又是大明國力最爲鼎盛的時候,即便是前元最強大的時候都比不上。
所謂的前朝餘孽,或是各路叛軍,早已經是消滅得七七八八了。
周邊各國,如今也正被大明討伐。
朱標實在想不到,這個所謂的敵人是誰?
“敵人不在別處,就在京都。”楊憲忽然開口道。
禍起蕭牆!
有人要造反!
朱標腦海中彷彿一道閃電劃過,猛地驚醒,腦海中不斷閃過各個不同的人選。
如今人在京都,同時有能力發動政變的人,本就不多。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