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上車吧,老夫人在等你。”
涼夏望了望一臉嚴肅的桂姨,只猶豫了一下,就主動坐了進去。
“怎麼,見到人打個招呼都不懂啊?”餘玲輝放下手裡的佛珠,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
“您來找我,是想告訴我不要去破壞奕輕城的形象是嗎?我知道該怎麼做,如果是說些官方的話,不必了。”
“不不不,小丫頭,你到現在都拎不清,到底要什麼。”餘玲輝語重心長的告訴她,“你沒有當場去和秦明月爭辯,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依你對阿城的感情,能控制自己不去失控,你確實長進了不少。起碼一個女人懂得冷靜,就說明成熟了。”
涼夏沉默不語,扭頭看向窗外,實際上,她又何嘗不想當面質問清楚呢。
只是她太明白,越是糾纏不休,越會把事情鬧僵。奕氏的情況,岌岌可危,否則奕啓東也不會特意從泰國回來。
情況她都懂得,左不過一場表演罷了。
“小丫頭,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麼?人人看我有錢有勢,冬城的西太后,是不是很風光?我一生不曾有過兒子,偌大的家業連個繼承人都沒有。
大概整個冬城的人都在可惜,這麼多錢該留給誰。在權利的鬥爭中,我是贏了。涼夏啊,女人如果沒有很多的錢,那起碼要有個愛你的老公。
要是沒錢沒愛情,就需要孩子。因爲人活着需要寄託,需要努力的目標。你和阿城,最終的結果,只怕是趙四小姐和少帥那樣了。
今天的情況,不會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不論你的男人將來有多少的成就,你都是上不了檯面的。”
餘玲輝說話雖然不中聽,但也中肯。涼夏終於慢慢轉過了頭,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您說的很對,外婆,我很失敗。事業無成,愛情……也是一次次的無疾而終。我大約是隻能孤獨終老,在那之前,我還需要賺很多養老的錢,免得露宿街頭。”
“呵呵,何必妄自菲薄。”餘玲輝使個眼色,桂姨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了一串鑰匙。
“蘭苑那裡你只要一回去,阿城必定馬上找過來。我在冬城給你收拾好了房間,我知道大宅子你住不習慣,雙梅島有處僻靜的地方,你去清淨幾天。
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告訴我。人在心煩意亂的時候,不要輕易做決定,免得日後給自己留遺憾。”
涼夏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看着那串鑰匙發呆。桂姨不忍心,將鑰匙往她手裡一塞,“丫頭,就當是去散心,以前大小姐特別愛去那裡。
你就不好奇少爺的媽媽喜歡的地方,會是什麼樣子。”
“……好……”她眼神動了動,握緊了手裡的鑰匙,膈的她手疼。她緩緩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餘玲輝給她安排的地方,是處荒廢的村子。冬城發展也很快,城區建設的速度不比菁城慢。很多年輕人都朝着大都市忙碌去了,留下來的空屋子沒人打理,久而久之成了爬山虎的樂園。
涼夏沿着村子走了一圈,空置的房子有三十幾家,行走在一片綠色當中,恍如夢境。
村子裡也不是荒無人煙,有幾戶人家不願意搬走,留宿在村子裡也幾十年了。他們的生活很簡單,沒有網絡也沒有什麼通訊的工具,和外界聯繫也是靠信件。
桂姨特意命人收拾好一間採光很透的屋子,在半山腰,怕她一個人寂寞,餘玲輝讓桂姨留下來陪她幾天。涼夏知道她是怕自己想不開,笑笑答應了。
“夏夏,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謝謝桂姨。”
“櫃子裡都是老夫人準備好的衣物,後面有熱水器,廚房也是乾淨的。等會咱們吃飽了,就去周圍走走。這兒來自助旅遊的年輕人很多,白天還是經常能看到人的。”
涼夏點點頭,外面的窗臺上爬山虎生機勃勃的搖曳着,她忽地想起來靈犀園她也種了幾株爬山虎,可惜長勢沒有這裡好。
桂姨陪了她兩天就回大宅子了,從村子去鎮裡很近,走走半個小時的路程就到了。一個人閒來無事到處的晃,才領略到什麼纔是內心的安靜,什麼纔是遠離喧囂與浮躁。
在露天的咖啡座找個灑滿陽光的位子,曬着太陽,喝着咖啡。老婆婆獨坐在老城牆旁,落日的餘暉灑在透着年輕風采的臉上。
到街頭巷弄,嘗一下烤餌塊,再來一杯鮮榨的果汁,吃一份玫瑰花炒蛋,體會下悠哉的“半日浮生”。
上次來雙梅島,多少有些勉爲其難的心情,也就忽略了這個迷霧繚繞的海島特有的風景。眼下心境不同,一個無人居住的荒村,一個綠野仙蹤的夢境。
奇蹟般讓她心情愉悅起來,這裡的海水是藍的,這裡天也是藍的,而村子卻綠的讓人心醉。
人類走了,大自然吞噬了這座村莊。由於多年無人居住,自然生長的爬山虎等藤蔓類植物肆無忌憚的佔領了後頭灣所有的建築。
乍眼看去,彷彿童話中的森林,精靈居住之所。
島上的老人告訴她,即便是那綠蔥蔥的爬山虎,也有着四季換裝的奇幻效果:初春時節,新葉剛剛抽出,一片片鵝黃色,星星點點;
到了盛夏,綠植長到最盛,巴掌大的葉子遍佈房屋,一座座石頭房只露出幾扇窗的空隙;轉到深秋,葉兒又漸漸變紅,那鮮紅的色彩與海岬下的湛藍海洋交相輝映;
入了冬,北風一起,枯萎的葉子窸窸窣窣地落得乾淨,剩下暗沉的藤蔓牢牢地附着在牆上,等待春的召喚
依山傍水,水藍與遠天一色,村綠與山川相融,人類居住的痕跡錯落其中。每一次呼吸都讓人覺得額外的舒坦,沁人心脾。
島嶼很美,但是一想到與自己心愛的男人……還是會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悲傷。
晚上在路邊走一走,算是消化晚餐。這密雲的夜晚,星空就比城裡美的多。因爲空氣乾淨,也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人和自然的距離好像拉近了。
而且,遠近也聽不到雜七雜八的聲音,安靜的只有幾聲零星的鳥嗚,解放了倍受折磨的雙耳。
唯一的缺陷就是蚊蟲多,時近秋天,這兒的蚊子還是兇悍的很。爬山虎看着賞心悅目,也是蚊蟲喜歡聚集的地方。
房子收拾的很乾淨,村子裡地方又大,一間臥室就有幾十平米大。夜裡氣溫降低了不少,陣陣寒意襲來,屋子太空曠,蓋了被子也不暖和。
涼夏睡得很不踏實,快到一點纔有些睏意,迷迷糊糊的做起了惡夢。
秋雨傾盆而至,“啪啦啪啦”砸在窗戶上,好像黃豆撒了一般作響。她在牀上僵硬着身體,頭擺來動去的痙攣一樣,嘴裡還小聲的哭叫:“不……不要……不要走……”
“小丫頭,”奕輕城把被子放在一邊,輕聲的哄着,伸手搖動她。
她如受驚的小鹿一般,一頭扎進他懷裡。一雙雪白的胳膊纏住他的腰,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胡言亂語道:“大叔,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笨蛋,我哪裡捨得走。”奕輕城俯下頭來聽,她又沒聲音了,竟然是抱着他睡着了。
他本來是給她添被子的,只套了一條單褲在外面,上邊就一件單薄的襯衫。涼夏就這樣抱着他的腰睡,她是自在了,他可要凍僵了。
他嘗試過自救,可是隻要他一動,她就會抱得更緊,好像樹熊依賴桉樹一樣依賴他。
奕輕城嘆口氣,拿她沒辦法,摸摸她放在被子外邊、正死死勾住自己的胳膊。那裡的皮膚已經有些冰涼,細微的起了些雞皮疙瘩。
他用手幫她搓熱,說:“丫頭,睡過去一點,讓我躺下……”
他蹬掉鞋子上牀,涼夏往裡面挪了挪身子,還迷糊道:“你怎麼纔來?”
“什麼?”
他湊近一點聽,她又沒了聲音。奕輕城順勢鑽進被窩裡,她覺着有人睡進來,自然而然的靠進他懷裡。
他的襯衫本就是虛掩着,並沒有係扣子。現在被她方便的拉開,臉貼着他溫熱的胸膛,像小貓一樣的蹭着,尋找着舒服的角度。
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心口,還有幾縷秀髮不聽話的磨動他的神經,讓他的心驟然抽緊。
原來軟玉溫香就是這麼個滋味,奕輕城低下頭想去吻她的額頭,懷裡的女人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受驚了一樣蹦了起來,有些分不清身在何處。手摸了摸身邊的枕頭,空氣裡好像還留着這丫頭的味道。
夢境太過真實,讓他誤以爲自己真的去了冬城。他嘆口氣再次躺回牀上,再無睡意。
涼夏也醒了,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她明明感覺到奕輕城就在自己身邊,醒來房間裡空蕩蕩的,清晰的告訴她,只有她一個人在。
思念,早已深入骨髓,不管分的多遠,都阻擋不了心裡的牽掛。
奕柔柔週末買了燕窩回孃家,恰好佟蔻芝從外面回來,看上去心情不錯。
“你回來的正好,媽今天打麻將一家贏三家,手氣好的很啊。”
“你不去看着爸,這麼放心他啊。”
“嗨,男人就那麼回事,看着有什麼用。”佟蔻芝不自在的咳嗽幾聲,“逢場作戲在所難免,你呀,也別鑽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