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揣測間,嵐禎遠遠的便望見慕容俊的龍輦正往自己的重華宮方向而來,皇上每日早朝之後,都會先來嵐禎這裡稍作停歇,只因嵐禎事先吩咐御藥房,將皇上每日熬好的湯藥一定要送到自己的重華宮裡,由自己親自侍奉皇上喝藥。漸漸的,慕容俊竟也變得習慣。
皇上被小六子攙扶着下了龍輦,這小六子自從被皇后娘娘看中,便一路大紅大紫起來,宮中事物一概歸他打理,甚至連皇上一向使着順手的老奴於公公也不得不避其鋒芒,甘心居於他之下了。這小六子倒也是個聰明機靈又頗有眼色的人兒,不消幾日,便把個皇上哄得開心了。
“臣妾恭迎皇上。”嵐禎忙上前施禮。
皇上果然是生了氣的,他並未理會嵐禎,也沒有像往日那般攙扶她起來,只見他擰着雙眉,中眼猶自含着怒意,只是臉色由於病着的原因而略顯蒼白。他下了龍輦沒走幾步遠,便又止不住咳嗽起來,咳到兇猛處,嵐禎便忙將自己的絲帕遞給皇上,好半天才終於稍稍止住了些,慕容俊將捂在嘴上的帕子拿開,嵐禎突然驚見那雪白的絹絲之上,透着點點紅……
“皇上……”嵐禎驚慌的望向慕容俊。
慕容俊的雙眼似要噴出火星來。
嵐禎雙手捧着藥碗到皇上面前:“皇上,臣妾侍奉皇上將這湯藥服下……”
只聞“當”的一聲,慕容俊一揮手之間,湯藥灑了一地,琉璃盞瞬間摔成碎片。
“朕不喝什麼苦湯藥,讓朕死好了,那些人不是正盼着朕早死嗎,朕倒想看看到底誰先死!”慕容俊怒氣衝衝卻張口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說完,他凌厲的眼神緩緩移到嵐禎的臉上:“是不是你也盼着朕早死?說!”
猛一聽這話,嵐禎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寒噤,來不及多想,便急忙跪下。
“皇上,臣妾冤枉。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盼皇上好還來不及呢,臣妾每日午後都會在佛祖面前爲皇上祈禱納福,希望能保皇上龍體安康,皇上何來此言?”
“是真的嗎?你每日午後都爲朕祈禱嗎?”慕容俊臉上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皇上若不相信,可以問奴婢香菊。”嵐禎知道慕容俊素來性格多疑,雖不知出了什麼事,但目前他說出這番話來,定是有緣由的,當下之急務必要澄清自己纔好。”
“啓稟皇上,我家夫人的確是每日午後都要在佛祖面前爲皇上祈禱納福的,皇上若不信,可以來佛堂親眼一見。奴婢不敢欺君。”香菊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回答。
慕容俊面上疑惑,他慢慢踱步去了後殿佛堂,透過菱花窗格,果見佛祖像前供奉着茶點香燭之類,那香果然是日夜點着的,此刻正嫋嫋一縷青煙幽幽散發開來。
此時慕容俊心情已大好,他上前緩緩扶起嵐禎道:“夫人委屈了,夫人對朕一片忠心,果然是朕的星宿夫人啊,既是朕的福星,朕怎麼會不相信你呢,快起來吧。”
嵐禎這才淚眼婆娑的站起身來。自己每日爲慕容垂默默祈禱的佛堂,沒想到此刻竟然助自己逃過了一劫。只是,慕容俊越來越多疑了。
“臣妾不知皇上所爲何事纔會如此大發雷霆,還如此不肯相信臣妾。”嵐禎小
心翼翼的詢問道。
慕容俊揮手屏退了一干下人後緩緩道來:“夫人有所不知,這看似平靜無奇的表象之下,並非人人都像夫人一般爲朕着想,居然有人在日日詛咒朕早死,難怪朕這身體每況愈下,無論吃什麼藥都無濟於事。”
“竟有此事?是誰敢如此大膽,竟敢詛咒皇上,這可是誅殺九族的罪名啊。”
“還會有誰,夫人只消想想,最想與朕爭奪皇位之人是誰,朕若歸天,對誰最爲有利,答案自然便可浮出水面了。”
慕容俊的話一出口,嵐禎直覺汗流浹背,心跳頓漏半拍:“皇上莫不是懷疑……五王爺……?”
“不是懷疑,是肯定!”慕容俊話語錚錚,擲地有聲。
“怎麼會呢?皇上怕是要誤會王爺了,且不說他是皇上的親弟,單就目前來說,他人早就已經不在京城之內了,這麼久都未曾回到京城裡來,又怎能日日詛咒皇上呢。皇上莫不是聽信了什麼讒言……”
“夫人不知,他人雖不在京城,但他卻可以左右家中的一切事務,他家的僕人已經徹底交代出了他夫人段氏與吳國典書令高弼暗中巫蠱一事,枉朕對他手足情深,還派大軍前去接應他,卻原來他早就與吳國串通一氣了,真是氣煞了朕。”說到這裡,慕容俊止不住又是一陣猛咳。
這下嵐禎倒徹底糊塗了,慕容俊和吳國串通一氣?還指使自己的夫人與吳國典書令做巫蠱之術詛咒皇上早死?不,不,慕容垂不是這樣的人,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即使有一天他要奪大燕的天下,他也會光明正大的爭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採用小人的計策。
“皇上,恕臣妾斗膽直言,王爺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話出口,嵐禎突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慕容俊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夫人對王爺看來很瞭解啊,是嗎?是朕冤枉了王爺了嗎?證人證言一應俱全,朕豈會冤枉了他?你屢屢爲他求情,究竟是何緣由,莫不是你們之間果有什麼干係?說!”慕容俊一隻手捏住嵐禎的下頜處,漸漸靠近了她,他的眼中滿是殺人的慾望,令人望之膽寒。
嵐禎慢慢閉上了眼睛,她累了,她不想再爲自己辯白些什麼了。無論自己如何巧言分辨,皇上也只是暫信一時,這種感覺早已在他心裡根深蒂固。何況,事實就是這樣,被揭穿了也好,大不了一死了事,爲自己心愛的人而死,自己也會感覺幸福的。
“爲何不說話?睜開眼看着朕,朕要你睜開眼睛!”慕容俊聲嘶力竭的喊道。突然間,他身體在那一剎那間彷彿僵住了一般,直直的向後仰過去,歪在搖椅上不省人事。
嵐禎惶恐的將眼緩緩睜開,眼前的景象令她嚇了一跳,只見慕容俊正斜躺在搖椅上,雙目緊閉,嘴角竟兀自流出鮮紅的血跡來,那藤條編成的搖椅此刻還在不停的搖啊搖……
“皇上……皇上……”嵐禎小心俯身下去,伸手撫上慕容俊的鼻息,感覺尚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停留在手指尖,看來,慕容俊的確已病入膏肓了,望着面前這個將死之人,嵐禎竟有些憐憫。萬人之上又如何,還不是一樣逃不過將死的宿命。
“來人
啊,皇上暈過去了,快來人啊……”嵐禎跑到門口,大聲呼喊起來,宮人們聞聽此言,急急忙忙去請了太醫過來,爲皇上診脈。
此時早已有人給皇后娘娘通風報信,可足渾皇后急急忙忙趕到嵐禎的重華宮中,嵐禎剛要給皇后請安,只見可足渾一擡手“啪”的一記耳光扇在嵐禎的臉頰之上,可足渾杏眼圓睜,滿含怒氣,她急匆匆上前來到慕容俊的病榻之前,在向太醫詢問了皇上的病情之後,她面色如冰。
“大家都聽着,皇上近來偶感風寒,太醫說休息幾日便會痊癒。如若有人膽敢將今日之事向外透露半點風聲,本宮定會叫他死的很難看,都記住了沒有?”可足渾皇后冷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嵐禎的身上。惡狠狠的說道。
“奴婢謹遵皇后娘娘之命。”宮人們垂着頭,嚇的大氣都不敢出。
“都下去吧。”可足渾吩咐道。
嵐禎捂着被可足渾打過的臉,依稀還在隱隱作痛,此時,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擡頭望去,見皇后正與太醫小聲嘀咕着什麼,若自己在此,恐怕多惹事端,於是便欲轉身出去。
“你還想走嗎?”皇后依然滿臉怒氣的看向嵐禎道:“皇上是在你重華宮裡出的事,定是你觸犯了皇上纔會至此,你這個罪孽深重之人還不趕快跪下請罪!若皇上一日不醒來,你就一日不要起來,若皇上永遠不醒來,你就做好爲皇上殉葬的準備,所以,你最好趕緊爲皇上祈禱,祈禱皇上龍體無恙。”可足渾字字如珠,盡落在嵐禎的耳朵裡,句句如鍼芒刺耳。
“臣妾領命。”嵐禎恭順的跪在大殿之上。這是自己的宿命。
此時正是大燕國生平三年。
沙坪關關隘張虎的兵力還有九萬,于謙部始終未曾尋得慕容垂的蹤跡,本來準備充裕的糧草這時也僅夠維持一兩日的口糧了,一兩日之後,休要說領軍打仗,只這樣乾耗下去,就已經令張虎頭疼的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快發兵,速戰速決的好,既然找不到慕容垂,那好吧,慕容俊不是已經派了慕輿根慕輿龍父子前來增援了嗎?那就直接打他的增援部隊,看他慕容垂還能躲多久。
想到這裡,張虎便整頓軍馬,準備前去迎戰慕輿根父子。
思考再三,他決定與于謙兵歸一處,免得慕容垂又使詐,另自己首尾不能相顧。
黃沙漫漫,風聲鶴唳。太陽散發着一縷慘淡昏黃的光暈,似乎也不願感觸這冷血的一幕。雙方戰鬥早已經展開,在這淒涼的荒漠之中,人的生命早已卑賤如螻蟻,無休無止的征戰,早已令他們身心俱疲,而此刻,儘管身上血跡斑斑,雙眼中滿含似欲要燃燒的火焰,但只要還活着,只要心口還有一絲熱氣尚存,只要心中信念不倒,他們便不會輕易放下手中擎着的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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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