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心如刀絞,趕忙相跪扶起自己的老泰山,一年未見,段相比之前蒼老了許多,面目也十分憔悴,便知他是思女心切,但怎奈朝廷法度甚嚴,既然皇上已開金口,說出去的話又怎會輕易收回?萬一皇上怪罪下來,說不定還要連累到自己的老泰山,這可如何是好呢?
“姐夫不必爲難,爹孃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我又怕真的見到姐姐的墳墓他們會受不了。不如這樣,讓他們先都回家休息,就由我代二老前去姐姐的墳前祭拜,你看如何?”說這話的,正是王妃的親妹妹段彩蝶。
“姐姐自小便處處維護着我,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會留給我,一直以來,姐姐都是我的驕傲,我也爲有這樣的姐姐而自豪。我知道這次姐姐是冤枉的,我這個做妹妹的不能夠爲姐姐洗清冤屈,已經感到很難過了,所以這次,請姐夫無論如何都要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前去拜祭姐姐一場。”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你這身份太扎眼,若被人認出來,恐怕就不好辦了……。”
“這個不妨事,我自有辦法,你們稍等片刻。”彩蝶說完,翩然轉身離去。
慕容垂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想到停留在自己記憶中的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轉眼已經長大成人,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人雖然長大了,可這脾氣秉性卻還是孩子的模樣,若任起性子來,縱是十頭老黃牛也拉不回的。王妃在時,對這個唯一的小妹是既疼愛又無可奈何,可是,聽着今天她說的這一番話,卻又好像長大了些似的,可無論如何,孩子就是孩子,慕容垂並未曾將她的話往心裡去。
慕容垂正陪同自己的岳丈大人說話,這時有下人奉了茶上來,緩緩爲岳丈及慕容垂各自斟了,然後俯首退到一旁聽候差遣。
“岳丈大人,請用茶。這茶乃是小婿在邊關之時,用從山上採集到的雪蓮花,晾乾後令下人炒熟,又經過了許多工藝才製成的,這雪蓮花只開在天山,且只開在懸崖峭壁處,是世間極少有的珍品,當真名貴的很。用它製成的茶飲,入口甘澤芬芳,對身體亦是大補。
聽了慕容垂的介紹,老岳丈端起茶碗細細品嚐了起來。慕容垂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岳丈,期待着岳丈大人的反應,卻突然發現,段相的臉上浮現出極其怪異的神色,兩道眉也漸漸擰到了一起。
“你、你剛纔說,這茶入口甘澤香甜?怎麼老夫覺得……這茶極難入口?不喝也罷,不喝也罷。”段大人說着,將茶盞推到了一旁,扭過頭去用絲絹擦拭着嘴巴。
看到岳丈大人的反應,慕容垂不禁心下生
疑,這茶明明是極其爽、滑入口的,岳丈他爲何做如此反應?慕容垂狐疑的端起茶碗,用嘴抿了一口那茶,只一口氣上來,卻再也下不去,留在嘴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瞪大了眼睛呆愣在那裡。
這時,只聽“撲哧”一聲,隨即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段大人與慕容垂瞪圓了眼睛,朝着那笑的前俯後仰之人望去。
“你,你,你這死丫頭,在王爺面前怎敢造次,還不趕快給你姐夫賠罪!”段相氣得鬍子亂顫,用手指點着站在一旁的彩蝶道。
“是——”彩蝶來到慕容垂近前,但見她一身下人的裝束,若不仔細留意,根本就看不出來這下人打扮的丫鬟竟是那相府裡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
“免了免了罷,你這鬼丫頭,難爲你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來,竟然連本王和岳丈大人都沒有將你識破,若將臉面再稍作修飾,就更加不會被人發現了。”
“這麼說,姐夫已經同意彩蝶去姐姐墳前祭拜了?”彩蝶高興的喜形於色。
慕容垂微微點頭。“只是可惜了我那一壺名貴的雪蓮茶,生生被你使壞糟蹋掉了。”慕容垂頗感惋惜的說道。
彩蝶聽了這話只是掩口偷笑。
按照之前的計劃,彩蝶第二日早早便喬裝成王府裡王妃的貼身丫頭混跡在慕容垂的祭奠隊伍之中。因旁邊有宮中人監督,祭奠的隊伍在做完儀式後便在宮人的監督下打着靈幡被迫離開了墓地。
這時,慕容垂上前跟宮人講,要留下一名王府裡的丫鬟,給王妃燒些紙錢,其餘人等暫回。王爺即已開尊口,宮人們即使不願意,也只得暗地裡給王爺這個面子了。
那一日,彩蝶對着姐姐的墳墓自是哭的昏天黑地了,待她回到王府之時,兩隻眼睛已經腫脹如桃。
慕容垂見她傷心過度,天色又將晚,便悄悄安排她在王府內住下。
吃晚飯之時,卻並不曾見到王爺,彩蝶跟府中下人打聽,才知道王爺在晚飯之前便被傳到了宮裡,說是皇后娘娘有急事找王爺相商。
彩蝶心下氣憤難耐,皇后娘娘能有什麼好事找王爺商量,姐姐這次死的不明不白,都是這個皇后一手設計陷害的,王爺不但不想着爲姐姐報仇,卻還能做出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更是隨叫隨到。這實在令人氣憤,看來自己姐姐死的太不值得了。
想到這裡,彩蝶將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推,隨即站起身說了一聲:“我不吃了,我要回相府!”轉身便欲離開。
“小姐,您別走,您若就這樣走了,王爺回來會怪罪奴婢沒有伺候好您的。只怕奴婢到時候沒法向王爺交代。”碧桃跪在彩蝶的面前,緊緊拉住她的衣袖苦苦哀求着。
“你哀求我也沒有用,今天我必須走,這王府同皇宮一樣,都是一路貨色,我已經拜祭完姐姐,再也了無牽掛,還留在這裡不是給自己添堵嗎?”彩蝶說着話,便又欲抽身離去,碧桃強拉她不得。
“是誰說本王的王府同皇宮是一路貨色來着?”暮的一聲,話音傳來,彩蝶和碧桃向門口望去,只見正是王爺回來了。
碧桃連忙上前道:“啓稟王爺,小姐她……”
“我都已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屏退了碧桃,慕容垂倒揹着雙手,極目向窗外眺望,不說一句話。
“難道我說錯了嗎?不然你爲什麼不爲姐姐報仇,你知道姐姐是爲誰而死的嗎?你知道她死的時候有多慘嗎?”彩蝶連珠炮一般的大聲嚷出來。
“彩蝶,這些我都知道。”
“知道你還……”
“我還去會見皇后娘娘是嗎?”慕容垂轉回身,望着彩蝶那因生氣而變得潮紅的臉。
“你知道皇后娘娘因何急着召我入宮嗎?”慕容垂望着彩蝶問道。
“你們叔嫂情深意重,彩蝶哪敢妄自揣測。”彩蝶依舊忿忿不平。
“皇后是想爲我續下一門親事,想將她的妹妹賜婚給我……”
“你看你看,我就說過,不會是什麼好事,果然被我猜中了吧?沒想到我姐姐剛剛離世,你就急着再娶,我可憐的姐姐,你若在天有靈,你一定要詛咒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說着說着,彩蝶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彩蝶,你耐心聽我把話說完……”慕容垂欲勸慰彩蝶。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彩蝶使勁的將手捂了耳朵,拼命搖着頭。
“彩蝶,你聽也罷,不想聽也罷,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有時候眼裡看到的,耳裡聽到的,未必都是事實。”慕容垂說完,又轉回身向窗外的星空極目遠眺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明白。”彩蝶不知慕容垂話裡的含義。
“我是說,你姐姐的仇,我遲早是要向他們討回來的,但現在我一沒兵力,二沒兵權,我現在只是個閒散之人,必須學會忍耐,等待時機,你懂嗎?”
“你,果真是這樣想的嗎,當真不騙我?”彩蝶聽了慕容垂的話,臉上頓放異彩。
“那麼,皇后爲你賜婚……”
“你想她會有如此好心嗎?她那樣做只是爲了牽制我罷了,可是現在,我竟有些犯難,不知究竟該如何回絕她又不致令她生疑纔好。”話說完,慕容垂陷入了沉思之中。
彩蝶低垂了頭,緊咬了雙脣,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若王爺不嫌棄,彩蝶願陪伴王爺終生。”
話既出口,慕容垂吃了一驚,他迴轉身望着彩蝶,見她黑亮的眼眸裡寫滿了堅定,便知她是下了很大決心的。
“你——?”慕容垂用探尋的目光望着彩蝶。
“是啊,就是我!與其被皇后束縛了手腳,不如讓我來幫你大展宏圖。你只需向皇后稟明我早已是你府上的人,皇后娘娘想必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而且如此一來,名正言順,這絕對不失爲一個兩全其美之策。”彩蝶分析的入情入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