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上任伊始,表面上每日忙於政務,勵精圖治。暗中一直沒有放棄培植自己的勢力,可是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在與慕容垂聯絡不久之後,紛紛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狀況,平洲知府張庭在夜間被歹人所害,總督陳、元庚全家被殺,還有一些朝中元老,一一在朝堂之上被慕容俊尋了錯處革職查辦,所有的一切,都令慕容垂深深感覺到這所有事都是針對自己而來。眼看這些人接二連三遭遇不測,而自己卻無能爲力,慕容垂便感覺心口如壓了千金重擔一般。那麼,消息是如何透露出去的呢?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告密之人很可能就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否則決不會有人對自己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詳細,慕容垂突然靈光一閃,難道,是他?
"冰河,你幫我跑一趟,將這封信親自交給河內太守崔護,記住,務必要叮囑他按照之前計劃行事,不得打草驚蛇,皇上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定哪天就會駕崩,只要他駕崩,就令崔護立即集結兵力。"
冰河接過手中信箋,看了一眼,隨即裝進自己的腰帶內:"是,卑職一定帶到,請王爺放心。"說罷,冰河便轉身離去。
慕容垂緊緊盯着冰河的背影,心裡思忖着:"這一次完全是爲了試探冰河對自己是否忠誠,如若崔護無事,那麼此事便可以排除冰河的嫌疑,證明告密者另有他人,與冰河無關,而如果崔護一旦出了什麼事情,那一定是冰河暗中泄了密,他第一個難逃干係。慕容垂之所以拿崔護做誘餌,是因爲他早已暗中得知,這崔護其實並非與自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他是慕容評的人,而此人表面上卻一直在依附聽從自己,卻於暗中取事。
兩天以後,慕容垂突然聽府中幕僚言及,說那河內太守崔護突然得了中風之症,神情癡呆,無法言語,半個身子都無法動彈,恐怕要徹底恢復好很難。
只是世上哪裡會有如此巧合之事,而且如此之多的巧合又全都聚集在一起,彷彿都是預謀好了專爲瓦解自己而來,如此看來,這巧到極致便是不巧了。
"冰河,來,陪本王喝一盅。"慕容垂將冰河叫到自己的房間裡,給他斟滿了酒,冰河不知王爺爲何會突然如此,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王爺,這怎麼使得,還要勞煩您親自爲我斟酒。"冰河說着,將酒杯端起來,舉到嘴邊嚮慕容垂示意,"王爺,這杯酒屬下先乾爲敬。"說罷,一揚脖子一杯酒一飲而盡。
"好,不愧是我慕容垂一手調教出來的,果然爽快。來,本王再爲你倒滿。"慕容垂說着,拿過杯子又斟滿了一杯酒。
"喝完了這杯,你就可以上路了。"慕容垂表情平淡,用一種極平緩的語氣說道。"是,屬下這杯酒是代王爺喝的,王爺最近身子得了風寒,正在服用中藥調理,還是少食辛辣爲好。"冰河說
完,將酒杯再次舉到嘴邊,突然又停住了,"王爺剛纔說讓屬下上路,難不成今晚又有任務要交給屬下不成?"
"你先喝了吧,然後我再告訴你。"慕容垂依舊是平淡的說着。
冰河一飲而盡,隨後站起身,"王爺,請吩咐,屬下這就去辦。"
"不用了,你坐下就好,我們今天好好聊聊。自我去邊關戍邊至今,我們還從未像今天這般認真的聊過。"慕容垂尖銳的目光直視着他道,"你說心裡話,你跟了我幾年了?本王待你如何?"
慕容垂的話令冰河不解,"若算起來,冰河跟在王爺身邊已八年有餘,這八年裡,王爺待冰河情同手足,當年若不是王爺在街上將那幫欺負我的小叫花子們趕跑而救出了我,恐怕我此刻早就沒命坐在這裡陪王爺您喝酒了,即便是僥倖保住了這條賤性命,恐怕也只是混成了小叫花子一流。王爺,不知王爺因何要問這事?屬下實在不解。"
"不解?呵呵,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慕容垂突然提高了嗓音。"我問你,最近接連發生的一系列案件及種種奇怪的事情是不是與你有關?說!"
冰河猛聽這話,突然腿抖的厲害,"王爺,此話從何說起呀,誤會,這肯定是個誤會。"
"你是說我誤會你了?我慕容垂沒有把握的事從來不蠻幹。你跟了我這麼久,我的脾氣秉性你最清楚,這件事還用得着我親自說出口嗎?還不快從實招來?"
"既然王爺您已經都知道了,那屬下也不敢再有所隱瞞了。不錯,我現在是皇后娘娘的人,可我是有苦衷的,冰河可以拼了自己這條賤命不要,但我卻不能不顧及杏兒。她是我的女人,肚裡邊有我的種,皇后娘娘說,如果我不聽從她的差遣,杏兒連同她肚裡的孩子就會沒命,杏兒是個好女子,她知道我爲了她而被判了王爺您之後,寧死不從,而且還尋了短見,幸虧被我發現的及時,才得以保住了兩條性命。我們的孩子,她肚裡的孩子已經八個多月了,眼看就要生產。我已經答應她,等她生下孩子,我們就遠走高飛,從此再不過問世事。"
"這就是你背判我的理由嗎?我們同甘共苦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兄弟,可我沒想到,你最終還是棄我而去,爲什麼,這究竟是爲什麼,你說,是不是這次來平洲封地,也是皇后娘娘差遣你過來監視我的?"慕容垂氣急敗壞的吼起來,最近諸多事情皆不順,使得他的心情很糟。
"是的,皇后這個狠毒的女人,自上次我以星宿夫人之名爲嵐禎姑娘解了圍之後,皇后便對我產生了懷疑,她暗中派人跟蹤我,調查我,悄悄將我關進大牢內,使用各種刑罰逼我招認,我都咬牙挺過來了,沒有吐露隻言片語,我死不足惜,我這條賤命本就是王爺您給的,可是,可是,在最後關頭,他們
將杏兒帶了來,看到挺着大肚子的杏兒,我心都碎了……"冰河說到這裡,雙膝跪地,"王爺,我實在沒有辦法呀,我怎麼忍心讓一個女人和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爲我受苦……"冰河此時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堂堂七尺男兒,鐵鑄的漢子,最終也有脆弱的時刻,任他的心縱是鐵打的一般,也會有最柔軟的地方。
慕容垂緩緩彎下腰將冰河扶起,"我已經在你第一杯酒內下了毒,估計再過一刻鐘,毒性就會發作,你就會中毒而亡。這是幫規,我這麼做也是沒辦法,希望你不要怪我,你所做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你放心,你的杏兒還有你的孩子,我會將她們救出來並將她們安頓好的。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儘管提出來,我一定盡力。"慕容垂緊緊盯着冰河的眼睛說道。
"謝謝舵主,我已經很滿足了,冰河從小無爹無娘只是一名街頭乞討的孤兒,是王爺讓冰河有了一切,如今又看在以往的情義上對我既往不咎,還幫我照顧妻兒,王爺的大恩大德,冰河此生無以爲報,下輩子作牛作馬一定回報您。"
此時,冰河說話已經開始有些吃力了,他緊緊拉住慕容垂的手,嘴角已經開始有血逐漸滲出,終於,他安詳的閉了眼,臉上卻綻放出了一絲笑容。
此時正值秋日,湛藍的天空輕輕漂浮着幾朵蘑菇雲。陣陣清風拂過眼角眉梢,令人心曠神怡。慕容垂打開軒窗,有潔白的鴿子落在肩頭,他知道,一定是京城之內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嵐禎不會輕易動用信鴿。
打開信箋的內容,上面幾行小字赫然於上:"皇上整日昏迷不醒,恐不久於人世,皇后已派人聯絡四王爺即刻回京。下面落款是一株相思草,這是兩人之前約定的暗號,看到這裡,慕容垂不由會心的笑了。
嵐禎信中言及皇上病情加重,目前已昏迷不醒,這個早在自己意料之中,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后又爲何突然叫了四哥回來?
提起四王子慕容恪,慕容垂便覺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從小到大,如果說二哥慕容俊給予自己的全都是猜忌排擠和打壓,那麼四哥則是處處呵護自己,維護自己,心疼自己,哪怕是自己做的錯事,只要有四哥慕容恪在,他必定會爲自己揹負罪名。也正是因此,父皇便嫌棄他性格太過溫婉,心中便不喜他,將他貶至燕國最西南部駐守邊陲,意在錘鍊他的心志。並規定若無奉詔,他便不得擅自回還。其實父皇當時如此,也是爲了避免皇位之爭。只是自此後,慕容恪只在父皇去世時回來過一次,停留時日不多後便又回去駐守西南,於是再也沒有回過京城。如今,兄弟倆已久未見面,闊別多年之後,不知深刻在自己記憶中的四王兄可否發生改變?可足渾皇后此時急詔四王爺進宮,究竟用意何在?慕容垂深深的陷入了沉思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