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墨畫房裡的溫情牧秋語不得而知,她本想着今天富貴樓出了事,百里沙大概不會回來了,便就自己熄了燈,準備睡了,想着趕緊到了明天就能知道事情發展的情況了。
但沒想到到了子時,窗戶那處又傳來動靜。牧秋語坐起身來,輕喚一聲:“是你嗎?”
百里沙沉聲答:“秋語,是我。”
牧秋語這才放下心來,披了件外衣就準備起身,百里沙在軟塌處燃起一點燭火,牧秋語來到軟塌上,用手背觸碰了一下茶壺,覺得還有些溫度,就替百里沙斟了一杯,問道:“纔回來嗎?焦媚怎麼樣了?”
百里沙深深的嘆一口氣,搖搖頭:“可惜了那張魅惑萬千男人的臉啊。”
“怎麼會這樣,凝膚霜呢?”牧秋語知道面容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麼的重要,更何況是向來以自己的容貌爲驕傲的焦媚呢?
百里沙也是惋惜:“我已經給尋兒留了凝膚霜,但是大夫說那是最烈性的藥物所致,凝膚霜怕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牧秋語目染難過,道:“那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嗎?那個兇手被抓起來了嗎?”
百里沙輕嘆一聲繼續道:“侯夫人是誥命夫人,普通府衙不能押她入牢,她家老爺又是大理寺少卿,自然是可以先保下回家的,侯夫人身份特殊,所以此事需明日上報大理寺,然後再審。”
“天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這案子要投到大理寺去,那個什麼侯大人不得保他夫人嗎?”牧秋語忿忿不平。
但百里沙卻冷笑一聲:“這事兒哪兒那麼容易就讓他壓下去,等着看吧,他們一家可算是惹了不敢惹的人。”
的確,到了第二日,不用百里沙吩咐,尋兒就安排人堵在了京城衙門和侯府門口,煽動圍觀百姓一起討要公道。這些情緒激動的百姓裡,有尋兒安排的人,也有本身承了富貴樓恩情的人。
富貴樓雖然是名門子弟去的場所,但那些人大多是爲了談事,酒菜就容易剩下,身爲吃貨的牧秋語極爲愛惜糧食,不想就這麼浪費的倒掉,就想了把那些沒動過的乾淨菜餚施給周圍乞丐的法子。沒想到還真意外博得了一個樂善好施的名頭。
這恩情可是算在富貴樓老闆娘焦媚頭上的,現在他們見自己的大恩人出了事,自然是都想幫忙討個說法。
這個侯大人可算是倒了血黴,娶了這麼個悍婦。這個案子就再也無法輕易掩蓋下來了,大理寺少卿,好歹也是位列九卿之中,底下的怕得罪人,於是直接做了奏摺,遞到了赫連鴻軒面前。
赫連鴻軒看了之後不明道理,想着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也敢放到我面前來?於是喚傅鑫前來調查。這次,赫連鴻軒可算是找對人了。
傅鑫跪在赫連鴻軒面前,將昨天自己和牧秋語正在富貴樓中目睹了此事的經過一一講給了赫連鴻軒。
赫連鴻軒只道:“官婦和商賈之女,孰輕孰重?這還用朕來教嗎?”
傅鑫卻道:“皇上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富貴樓的名聲在京城都是極好,那老闆娘也廣結善緣,咱們朝堂之上不少都是那裡的常客。富貴樓還經常放飯施粥,在百姓中也有個樂善好施的名聲,現在不少百姓堵在侯府門口爲老闆娘焦媚請命。”
“哦?”赫連鴻軒眯着眼睛看着傅鑫。其實傅鑫的這番說辭本沒有什麼破綻,但壞就壞在最後這個名字,怎麼昨天才出的事,傅鑫就連老闆娘的名字都查的一清二楚了?難道他有諸葛之才能掐會算知道這事情會一發不可收?
赫連鴻軒心中有疑問了句:“你如何知道的這麼詳細。”
本來這也好說過去,但傅鑫自己心虛,頓了許久才找到藉口:“之前皇上讓調查富貴樓的時候,屬下就調查清楚了。”
但那許久的沉默已經足以讓赫連鴻軒懷疑了,於是赫連鴻軒揮手道:“朕知道了,且放着看看此事是否如你所言,若真的是這樣,那侯夫人恐怕就沒的好活了。”
“是。”傅鑫應聲,俯身離開後。赫連鴻軒就招來了另一暗衛,讓他這幾日都悄悄的跟着傅鑫。
這案子暫時被赫連鴻軒擱置了,而且在其他三國使者面前還得粉飾和平。
幸好,宇文哲經過上次與牧秋語談心後,回宮就退了聘禮,然後收拾行李準備回國去了。
雅雙公主的婚禮也已經辦完,百里辰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而完顏奕更是早就厭倦了沒有草原馳騁馬匹的生活。
於是九月底,三國來使紛紛踏上歸程。
終於等到他們走後,那些需要算賬的人事也都浮出了水面。
首先就是焦媚這件事。
現在焦媚心中既難過又害怕還有一些糾結,聽到了大夫無情的宣判自己的臉再也不能復原,焦媚也不是沒有想過就這麼死了算了,但是轉念又想,憑什麼便宜了那些惡人!焦媚咽不下這口氣。
這幾日焦媚都在房中養傷,若雨在一旁細心伺候着。若雨貼心,怕焦媚看到自己的臉又胡思亂想傷心難過,先是撤走了房中所有會反光的東西不說,又讓意之求的馬叔做了一個精緻的銀色面具,只有臉的四分之一大,戴在右眼處正好能遮蓋了右邊臉頰的腐爛皮膚。
但焦媚畢竟是個女人,且是一個在乎自己臉面的女人,再且又是一個擁有愛慕之人的女人。她不止一次的想自己該怎麼面對傅鑫,然後又勸自己,別傻了,傅鑫見到自己這個樣子,怕是再也不會來了。
而且確實,那日傅鑫送牧秋語回宮後就再沒出現在富貴樓過。焦媚在等,也在勸自己放棄,有道是世間男兒皆薄情,何必爲了一個薄情寡義的臭男人傷自己的心呢?
但顯然焦媚還不夠了解傅鑫。
三國使者剛離開京城,傅鑫就找了機會擺脫掉跟蹤的暗衛,趁着月色來到了富貴樓。
猶豫須臾,傅鑫還是叩響了焦媚的房門。
若雨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誰呀?”然後就起身來開門,開門一見是傅鑫,若雨又想關上門,但被傅鑫用腳頂住,若雨怒道:“哪兒來的流氓,敢深夜闖我們富貴樓!”
傅鑫冷聲道:“我要見焦媚。”
若雨知道傅鑫的身份,但並不知道兩人的關心,還以爲傅鑫是來捉拿焦媚,自然是不依的,就準備喊人來幫忙。
傅鑫見狀直接點了她脖間的睡穴,若雨緩緩倒下,傅鑫順手將她仍在門旁的軟塌上,關上了門,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才踱步入房內。
焦媚聽聞不對勁兒,早就起身準備好了匕首,黑影一閃進房內,焦媚就拿着匕首刺過去,卻被傅鑫一把接下:“媚兒,是我。”
這聲音的擁有者,正是焦媚日思夜想又恨又愛的人,焦媚愣了片刻,收回自己的手,冷聲道:“你還來幹什麼?看我現在醜成什麼模樣?”
這本是賭氣的話,誰料傅鑫聽了卻是“嗯”了一聲。焦媚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摘下了銀色面具,怒道:“你看吧,看完就滾,你我就此恩斷義絕!男人,哼!”
傅鑫這纔看到焦媚手受傷的右臉。雖然這幾日都在上藥,但眼睛下面大概三指寬內的皮肉都已經爛做一團,上了些紅色的藥粉更顯得觸目驚心。
傅鑫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處,被焦媚側身躲開:“放尊重點。”
傅鑫嘆一聲道:“你偏偏如此要強。”焦媚梗着脖子不說話。傅鑫又道:“我是來看你傷情如何,更是來看能不能把這傷口治好,你那麼愛美,我怕你傷心。”
焦媚聽了話卻是往差處想:“你是怕看我這幅面容會作嘔吧。”
傅鑫皺眉道:“不許你這麼說自己。”傅鑫不懂那些彎彎繞繞,說話向來都是直白,於是直接對焦媚道:“你是我傅鑫的女人,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都是我傅鑫的女人。別人想搶就得死,別人傷了也得死。”
焦媚聞言這纔敢擡頭看一看傅鑫,四目相對,焦媚感覺到的都是堅定執着的愛意,一時間焦媚還有些難以置信:“你……”
傅鑫見狀反而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心存提防和疑慮,也知道你向來看不起男人,覺得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樣的負心漢。我不知以前誰曾傷過你的心,但我傅鑫永遠不會,從我牽起你的手的那日,有一天算一天,我都愛你如初。”傅鑫早打算好了不會對焦媚放手,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字字真情,句句深義,聽在耳朵裡,烙印在心上。焦媚不能不感動。
“我……”但最終,焦媚還是道:“算了,你走吧,我不用你可憐。”
“這並非同情,而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意,望你明白。”傅鑫眼含柔光望着焦媚。
其實焦媚明白,焦媚早就明白了。傅鑫雖然不愛說話,但一舉一動都在訴說着對自己的情義,這也是焦媚之所以會動心的原因,但到了現在,焦媚覺得只有將傅鑫推遠纔是對他的保護。
百里沙和尋兒都對自己不薄,自己也沒有背叛主上的打算,所以只能用感情爲藉口把傅鑫推的遠遠兒的,才能保住他在赫連鴻軒心中的地位,保百里沙和尋兒不繼續利用他下去。
但焦媚的心思傅鑫不得而知,再三求焦媚而不得結果,傅鑫只能道:“你好生養傷,總之我不會放棄你,這幾大概會因爲你的事奔波,若沒得空來看你你也不要介懷,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我一定找機會帶你遠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