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釋弦。”樂兒小聲喚道,殷勤的拿過他的碗,又爲他填了一些飯,買回的木鏟碰到桶時發出的聲響,似是一種莫名的節奏,環繞在兩人寂靜的氣氛中。
“恩?”釋弦輕應,聲音雖然冷漠,但是也夾雜了些不安。
“你認識……淳于浚嗎?”她輕吞嚥了一下唾液,回身將碗遞在釋弦手中,摸着那熱熱的觸感,讓釋弦心中揚出一些暖意。
“我教的他笛子。”他很冷靜的說,仿若此時並非什麼秘密一樣,而此等坦蕩之感,讓她更加覺得想要追殺自己那天奏笛之人,定然不是淳于浚。
“他是你的徒兒……?”她隨意的問着,其實腦中卻盤旋着另外的問題。
“哼……”釋弦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然後優雅的將筷子也放在上面,他眯住眸子望向樂兒,隨即開口,“你想問我,誰要殺你?”
“……”樂兒呼吸一滯,眸中不免有了被人看穿的慌亂,可是很快便也放鬆了神經,重重的點了下頭。
釋弦只是扯脣淡笑,“告訴你也無妨,但是……我便是熟識這些人,所以只能稍加提點,究竟是誰,只能你自己猜想。”
“那也好。”樂兒認真的點頭,專注的樣子讓視線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將頭撇過。
“你記住,這個人離你很近,又似乎很遠,他似是一張網,包羅着一切,但是你看不到他,甚至沒有人看的到他,他便在你們身後,望着你們的一舉一動。”
“離我很近……?”樂兒似是想不透釋弦的話,可是下一秒卻被釋弦打斷。
“倘若不想死,那便留在鳳仙山,如此一來,他便會離你很遠很遠……永遠觸及不到你。”
樂兒好似忽然想起一個人,尤其是聯想到先前在釋弦這裡看到的那個奇特的東西,她便似是在一瞬間確定了這個人。
她倏然起身,眼中彷彿帶着一縷淺淡的憤怒,而後儘可能的壓低聲音問,“釋弦……你說的是不是……”
然而,還沒等樂兒將口中的話說完之際,忽然自外面刮進一陣巨風,接着便是一道犀利的攻擊,卻似是有意識的繞開了樂兒,直接向着視線飛去。
釋弦冷哼,自腰間拔出那掠人的笛,雖然擋開了攻擊,但是卻將笛子幾乎毀掉,可見外來的攻擊如此猛烈。
“居然來了……”釋弦咬住下脣,握住笛子的手愈發的用力,讓樂兒有些不知所措,於是請問,“誰?”
釋弦緩慢將頭撇過看向樂兒,半響,才低聲的說道,“南宮……子瓔。”
她忽然倒抽口涼氣,腦中在一片轟響之後變爲了空白,她似是被身體隨意的支配了行動,躊躇幾許後便跨出了步子,慢慢的走到門前。
黑色的長髮隨風而飄,妖孽絕美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黑色的眼瞳依舊深邃,透露着一股空前的誘惑之感,而身上的衣卻並非平日的淡紫色,反而換上了一身更加攝人心魂的黑,紅色的編織掛繩隨着衣襬的吹動也揚起在空中,彷彿有一種莫名的樂迴盪周圍,似是爲他的出現雀躍鼓舞。
他就這樣,安靜的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修長的指尖撫弄着桌上的黑色古琴,淺淡的旋律似是一種無形的鳴唱,鳴唱着他心中些許的苦澀,但是卻又充滿了不可拒絕的霸氣。
他擡眸,對上了樂兒的眼睛,他勾動了脣瓣,卻什麼也沒有說。
這是在鳳仙山的第十二個日子,短短十二天,洛吟彷彿是重生過一般,在他的身上,有着更加看不透的氣息存在。
讓人怦然心動的美,讓人……無法忘卻的美。
只是,他的傷沒事了嗎?他的毒怎麼辦,他爲什麼來這裡……是因爲她,還是……因爲別的?
正當樂兒有些失神之際,忽然又一抹白色身影自身邊而過,接着便是漂浮在空中的銀髮,她訝異,望着眼前的釋弦和洛吟,她的心,爲何快要停住不動。
這種緊張和這種壓迫感,就是是爲了什麼?
忽而聽到洛吟的淡笑,聲音低沉沙啞,卻充滿了磁性,有些慵懶,又有些飄渺。
“我來做什麼,想必你很清楚了。”他低聲耳語,脣角依舊保持着微笑,但是眼睛卻沒有看樂兒,一眼都沒有。
釋弦冷哼,眸子卻在不經意中瞥向了一旁的樂兒,似是當真知道他爲什麼而來,於是也揚脣笑了笑說,“那便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南宮子瓔。”
洛吟倏然停止了一切的笑容,黑色的眼中竟掠出了氤氳般的紅,就連眼前的釋弦也爲之一愣。
“鬼笛,你似乎違背了承諾……現在,我便要討回屬於我的……擋我者……死。”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南宮子瓔……是這個女人主動和我回來的,因爲我救了你,我從來不會賒賬的。”
“那麼,你在我身上下毒,又要如何還賬?”洛吟依舊從容的扯動了脣角,紅潤絕美的脣仿若夏日的花,有着一些淺淡的血紅,美的讓人心醉。
洛吟的話似乎真的難住了釋弦,他似是未曾想過自己給洛吟下毒也算是一次交換,不過卻也有些道理。
他先是抿脣不答,而後拿起手中的笛,隨意的在指尖把玩着說,“那好,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我切磋一場,倘若你贏了,人你帶走,你輸了……她便要終生留在鳳仙山,無論愛上我與否。”
“愛上你……?”洛吟輕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絕美的眼中露出了一些戲謔,看的釋弦打心底感覺非常的不悅,因爲此時的洛吟,便就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
從始到終,樂兒都垂着眼眸,她恨透了這種將自己當成賭注的行爲,她忽然擡步站在釋弦與洛吟中間,伸直雙臂想要阻止。
“我不希望你們爲了我而打。”
“爲了你……?”洛吟的笑意更濃了,而後便撐起身子走到樂兒的面前,冷風帶着黑色的發繾綣在空中,掠向她白皙的面龐,他探出指尖劃過她的肌膚,眼眸無比深邃卻也無比冷漠,“你放心,我帶你走只不過是因爲你是我奪回皇位的籌碼之一,所以……你絲毫不用內疚和虧欠。”
洛吟說完,便傾了身子在樂兒的脣上輕輕一吻,此吻如同蜻蜓點水一樣輕,卻又似一把利劍狠狠的刺穿了樂兒的心。
是啊,她對他來說,早就不算什麼了……她竟然還傻到以爲他會爲了她而來。
她抿住了略顯蒼白的脣瓣,且放下了原本伸直的雙臂,扯脣而笑,似是恍然大悟一樣說,“啊……恩,你說的對……”
洛吟無聲凝視着樂兒那不自在的神情,眸子一轉,便看向了站在對面因爲洛吟方纔的吻而皺緊眉頭的釋弦,當他緩緩將笛子放在自己脣邊,並且悄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後,洛吟的眸子也在一瞬間收縮,毫不留情的將樂兒推去了一旁,致使她狠狠跌倒在地上,甚至擦傷了手,殷紅的血爲大地染上了寫心碎的顏色。
她回眸,看着洛吟和釋弦竟然真的大打出手,但是兩個人的招式是那麼唯美,一抹黑色,一抹白色糾纏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是她知道釋弦是多麼的厲害,並非平時的小角色,所以在她的心底,不由的爲洛吟擔憂着,一隻小手緊緊攥着地上的沙。
刀光劍影,卻似是一場舞蹈,時而強硬的身影仿若浮光掠影般,只是如此這般舞蹈,是那樣的危險,但凡有人略微靠近,可能會永遠的死去。
終於,在一陣瘋狂的沙襲向自己後,原本的躁動便歸爲了沉寂,霧散,兩人的身影再次出現。
洛吟,依舊從容的站在那裡,略微揚着下顎,高傲的的看着眼前的釋弦,而釋弦的眸子中似是依舊蘊含着那抹不能相信。
“你竟然……”
“我竟然?”洛吟輕輕笑着,彷彿剛纔只是在嬉戲罷了。
“哈……”釋弦忽然笑了,望了望手上已經幾乎快要不能用的笛,倏然自脣角流出了一道鮮紅的血,慢慢流淌,直到陷入地中,將土色的地,點綴上了一朵絢麗的花朵。
“啊……”樂兒先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馬上撐起身子向着釋弦跑去,握住他的手臂似是關切的問道,“釋弦,你沒事吧?”
釋弦垂眸,似是在想些什麼,眸子閃過了一縷失落,蹭上些許紅色的手覆在樂兒覆住她的柔荑上,“我沒事,讓我回屋可好?”他幽聲的說着,語氣和前些日子似乎有了些更加明顯的變化。
樂兒點了下頭,看是回眸看了眼冷冷站在那裡的洛吟,心中似是被攪在一起,於是趕忙回過頭,將釋弦扶進了房中,沉重的呼吸似是想要對她說些什麼。
當將他覆在牀畔的時候,釋弦忽然抓住了樂兒的手說,“你……會隨他走,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