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微怔,卻選擇了沉默,並非她不想回答他,而是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
釋弦見樂兒沉默,便扯脣而笑,握着她手臂的手緩緩的從她身上滑落,然後無力的垂下,眼中再度化爲了一抹暗淡。
“剛纔的飯……還沒有吃完,可否替我拿來。”
樂兒沉默,順着釋弦所指的方向看去,心中深深嘆氣,一種前所未有的內疚感席上心間,但是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只得似是木偶一般的走過去,捧起釋弦吃了一半的飯,尚有餘溫。
“我受傷了,餵我。”
依舊是命令的語氣朝向樂兒,讓樂兒低頭望向碗中的飯,白白的,卻是那樣的孤寂。
她默許,拿起旁邊的筷子,一點一點的喂向釋弦,然而釋弦的眼睛,卻一直凝視着她,未曾離開一刻。
突然之間,釋弦便將樂兒手中的碗打掉,一臉怒然的看向樂兒,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低聲的說,“告訴我!什麼是愛!愛是什麼感覺……”
“愛是……一種不捨,害怕失去,害怕再也看不到……害怕再也不能保護。”這一次,她並未閃躲,只是安靜的向他陳述着,而同時也在釋弦的眼中看到了那一抹一晃而過的閃爍。
忽而看到半依靠在門邊的洛吟,釋弦先是微微有些愣住,而後便將樂兒往外推了推,“爲我……打些水來。”
樂兒不解釋弦爲何忽然要水,看是當她望向門口那讓她心如刀絞的身影后,便也知道他定是想與洛吟說些什麼,故而只是點點頭,無聲出了房門,然則在與洛吟擦肩而過之際,他依舊沒有看她,一眼都沒有,那種強烈的落寞感席上了心間,充斥了她的全部。
或許,他真的已經恨她入骨的吧,真的已經再也不愛她了吧……
“南宮子瓔……爲何,沒有殺我?”當樂兒離開之後,釋弦忽然開口,雖然自己的胸口依舊殘留着血印,但是幸好已被他封了穴道,保了性命。
“沒有理由。”他冷漠的答着,但是眼中的那份怒意卻是讓釋弦都爲之一振的。
他以爲他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極,卻未料……只是癡人說夢罷了。
“理由什麼的……看不順眼便殺掉……不需要什麼所謂的理由吧……”釋弦冷哼,吃力的想要起身,卻險些摔倒在地,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玻璃一般的眼中,滲透着濃烈的迷茫。
“我要帶她走。”他勾脣淡笑,鬆下了環住胸口的雙手,而後漸漸走近,聲音自釋弦的頭頂漂浮而下。
“哈……儘管帶走,但是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走,別忘了……我們是有着契約的,除非讓我愛上她,否則她絕對不能離開這個地方……”
“那麼,她早就已經完成了不是嗎?”洛吟忽然打斷釋弦,讓釋弦的眸子忽而閃動了一些慌張,指尖輕輕掠過胸口,然後詫異的望着洛吟,“你……什麼意思。”
洛吟無謂的笑了,卻沒有回答釋弦,只是眼中的那一縷哀傷,卻是同釋弦此刻的神情,有着一些稍許的相似。
釋弦沉默,沒有再接話,而洛吟也只是搖搖頭,拍了下釋弦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南宮子瓔!”釋弦忽然叫住了洛吟,他定住步子,輕輕將頭撇過,“什麼?”
“告訴我……什麼是愛……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釋弦激動的問着,似乎這是對他來說異常重要的事情。
“失去她的時候……心如刀絞。”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如同空中的飄霧,繞過釋弦的耳畔,也繞過了他的心。
他獨自捂着自己的胸口,眸子望着某一處失了神,而那來自胸口的痛,並非是來自洛吟給他的傷,而是更深,更深的地方……
當樂兒端着一碗清澈的水慌忙向着房中走去的時候,在擡頭之際,忽然撞上了正要往外走的洛吟,黑亮的眸中沒有一絲的動容,只是冷漠的望着眼前的樂兒,讓她的心如此的不安。
她輕吞了下唾液,全身上下是那樣的不自在,半響才垂下了自己的眸子,緩緩向後退了一步爲洛吟讓路,而洛吟卻沒有動,只是接過了樂兒手上的碗,放在了一旁。
“現在,和我走。”他低聲而語,眼睛深深的凝視着她。
“可是……”樂兒似是面有爲難,撇過頭望向洛吟身後的房子,似是有些擔憂釋弦的傷。
“你與他的承諾,已經完成了,現在你應該想的是……如何討好我,讓我不至於……想要殺了你。”
短短的一句話,讓樂兒似是難以置信的張開了脣瓣,眉宇間滲出了一縷暗淡的傷痛,她垂眸苦笑,安靜的點着頭,再又望了釋弦的屋子一眼後,便轉身緩步向着外面而走,而後便聽到自釋弦所待的地方,竟然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笛聲,或許是因爲那笛子在剛纔的打鬥中有了些損壞,所以聲音也變了個調子,可是儘管如此,樂兒卻在那笛聲中聽到了一種莫名的傷痛和莫名的情感,仿若夜間的冰蓮,緩緩的開出了一個讓人動容的美麗。
他的心,或許在痛吧……第一次如此的痛,因爲失去了……真正的失去了……但是他依舊很幸福,因爲到了最後,他終是知道了那種感覺……那種,第一次被人關心的感覺,即使結果再痛,那又……如何呢?
在洛吟的跟隨下,樂兒來到了鳳仙山的山腳下,似是看到了洛吟來時所撐的船,孤零零的躺在水面上,任由風吹得左右輕搖。
她懸着一顆心,小步的踏上,然後回身看向依舊冷漠望着自己的洛吟,不知要說些什麼,只是那種想說卻又不能說的感覺如同一隻手一樣狠狠的掐住她的脖頸,讓她無法動彈。
他冷哼,毫不猶豫的踏上船板,墨色的長髮在空中飄浮,只是臉上的冷漠卻是那麼的陌生,讓她感覺,他當真會隨時殺了她。
心,當真是痛了的。
當水聲炸響,波浪如同絲綢一樣向身後蕩去,她彷彿感覺到了一些淺淡的焦躁。
“找我去……可以幫助你什麼嗎?”她小聲問着,看似好像在自言自語,卻明顯是在對洛吟而說。
他沉默幾許,淡淡的說,“如果你要是覺得你對我沒用,那就自己跳下去好了,反正留着也是浪費。”
樂兒的眸子忽然顫動,心中*好似被赫然割開,緊咬下脣,印上了深深的齒印。
這個男人……好陌生,同時讓她好心痛……
她緊緊攥着自己的拳,倏然站起了身,倔強的看向眼前一身黑衣的洛吟,“我是傷害了你,但是你不可以侮辱我,倘若你真的那麼討厭我,那麼我便從此消失在你面前,你做你的南宮子瓔,我做我的易樂兒,我會忘記與你所有的一切,你也大可不必對我耿耿於懷……”
然而,正當樂兒還沒有將所有的話說完之時,身子忽然好像失去了重力,下一時刻,她便似是如在夢中一樣,被洛吟拽進了溫暖的胸膛,而後便是一聲如鬼魅般的聲音飄出,“對你來說,我是毒……你當真忘得掉嗎……”
樂兒心中猛的一沉,用力的想要將他推開,誰料卻被他擁的更緊,而那份霸道的香氣緊緊環繞着她,充斥着她的每一個地方。
“你放開我……你不是……恨透我了嗎?”
他輕扯脣角,慢慢的傾下身子,用那雙絕美深邃的眸子凝視着樂兒,指尖略擡,勾起她倔強用力的下顎,“是呢……恨透了……但是……似乎愛更多一些呢……”說完之後,便邪邪一笑,輕輕的吻上了樂兒的脣,“當真是……小傻瓜呢……”
樂兒忽然怔在了那裡,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溫暖,熟悉的戲弄,還有……熟悉的溫柔,讓她似是在一瞬之間忽然決堤,如同孩子一樣的大哭了出來,兩隻小手用着全部的力氣捏着洛吟的衣襟,同時全身都開始不住的顫抖。
“我討厭你……好討厭你……我……最討厭你了……”
他輕吸口氣,黑眸中閃過了一縷濃烈的情意,緊緊的擁住樂兒,“我很生氣哦……這一次,你真的讓我的心好痛……下一次,不許了,否則……我可當真會把你扔下去哦……”
樂兒哽咽,眼淚不停的從眸中滑出,甚至就連鼻涕也都蹭在了洛吟的胸口,讓洛吟有些失笑,而後便是樂兒那輕微顫抖的聲音,“你……才捨不得呢……”
他勾脣,修長的手滑入到樂兒的發間,感受着她頭髮的絲絲冰冷,他的心卻好似充實了起來,他將下顎抵在樂兒的額角,眸子略微的垂下,彷彿再也不想放開手。
“如果……當真無法在像這樣抱着你,我一定會瘋……一定會瘋……一定會的……”
樂兒的哽咽愈發的離開,小手握成粉拳,不停的敲打在洛吟的背上,似是心中在埋怨他,在遷怒他,可是自己的心,卻又是那麼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