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不相信,腳步有些躊躇,腳尖略動,似擡開又似收回,仿若不知要如何應對,難得失了分寸。
浚垂眸,心中有份苦笑,她終究不是那個她,然在他的心中,到底裝的是哪個她?
“罷了。”淳于浚緩慢放下自己的手,卻在下一時刻感受到了來自若纖那略帶寒氣的擁抱,她雙手擡開,擁着浚略顯瘦弱的腰身,絕美的小臉貼在了浚的胸口處,呼吸着浚身上獨有的香氣,她的眼神好似開始飄忽不定。
其實她有千言萬語想對浚所說,可是卻無從開口,淳于若纖不是一個將感情表現出來的女人,此刻卻有了一些感慨。
浚垂眸,看着懷中的若纖,自己的心好似停滯了一切的韻律,他隨意的將手搭在若纖的肩膀,感受着她所帶來的那份顫抖。
“天亮,進御書房再說吧。”浚幽聲的說着,語氣似乎多了一份柔和。
“浚,我不是那個她,你可知?”她淡然的說着,聲音有些平淡,似乎沒有任何的感情,卻激起了浚的一絲波瀾。
有時候,他感覺和他懷中的若纖真是有一些相似之處,都是那麼的冰冷,好似同命相連的人,不,他們都是長於深宮之中,本就是同病相憐之人。
他一無所有,而她亦是一無所有。
“朕知。”淳于浚言簡意賅的說着,可以看到他喉嚨稍微動了一下,好似將很多想要說的話都重新吞嚥了回去。
“那便好。”若纖低聲的說着,從淳于浚的懷中出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輕微的兩個字卻將她的心思傳達給了身旁的浚。
浚還是瞭解她的,不至於將她與另一個人搞混,這對眼前的若纖來說,就已經是一種空前的滿足了,她抿着水潤的脣瓣,幽暗的光澤在月下顯得讓人動容,她微笑,伴着浚向着御書房走去。
“過幾日我便要去錦國了,皇兄是否與臣妹同行?”若纖在推開門後的一瞬問出了聲,讓走在前面的浚稍稍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朕……不去了。”浚垂下了眸子,心中一片悵惋,即使去了錦國,又爲了什麼呢?
“好,那臣妹定當不負皇兄之所盼,將盟約定好。”若纖一字一定的說着,眼神中沒有一點動搖,看在浚的眼中,只是爲他多了一些的沉默。
這纔是淳于若纖,泰山崩於前亦不會崩塌的淳于若纖。
“若纖。”浚忽然出聲,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些複雜,“你本應是一國之後,但是卻爲了朕拋棄了你原有的姓氏,扮作在幼年時便已經死去的公主,你可有委屈?”
“皇后本是統領後宮,現在做了公主,可以做的事反而更多了,是臣妹之幸。”她垂着眼眸低聲說着,冷如冰的語氣卻讓浚擰起了自己的眉。
弄不清的心思,弄不清的感情,對於若纖,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然,既然什麼都想不通,乾脆就順其自然吧。
他點點頭,將身上的剛被若纖披上的披風放在了桌上,有拿起貼在桌面上的一道旨,放在了若纖的手中道,“這個是朕親自擬定的盟約,錦國與郢國的未來,就交予你手了。”
他語氣極輕,極淡,卻有着似乎只有若纖會明白的東西,她與他,或許纔有着真正的默契,因爲只有她纔會將視線完全的放在他身上,才能注意到他心中那份最強烈的苦澀。
若纖淡笑,向後退了兩步,手指卻捻着一個小瓶子。
或許,像這樣看着這個男人的日子,已經並不多了……
跟着洛吟離開鎮南王府的樂兒一句話都沒有說,很奇怪的是這個南宮子瓔竟然選擇徒步而行,似乎並不想馬上就到達皇宮,似乎在躲避着什麼即將來臨的事情一般。
他的步履極其輕盈,仿若與寧謐的夜融爲一體,他沒有停下腳步等待樂兒,只是徑自走着,將一道修長飄渺的身影留給了她。
她安靜的跟在他的身後,呼吸卻越發的不平穩,她的小手捏住自己的衣襬,眼神卻晃過一抹異樣,就如同天上忽然劃過的繁星一樣。
“你可以看得到魂魄嗎?”忽聽身前洛吟輕聲低語,他的聲音飄渺難捉,沁入她的心中激起了一份淺淡的不安。
她思緒有些凌亂,不知道他爲何忽然問起此事,她小心翼翼的停住腳步,思考半響便回道,“我……不知道鬼魂。”
洛吟忽然定住腳步,回眸看向目光有些閃躲的她,他不動聲色的眯了下眸子,半響沒有再出聲,只是就這樣看着身後的這個女孩。
“你不知道,和朕在一起的時候,要稱呼自己爲……奴婢嗎?”洛吟冷漠的說着,眼中透露着寒光,似乎沒有任何的生命,可是卻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席上樂兒的心,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在隱藏什麼說不清的東西。
“諾……”樂兒用着極輕的聲音應着,卻沒有說更多的話,她此刻最大的期盼就是這個叫南宮子瓔的人最好不要再理她,因爲她對他……沒有一點好感。
“你喜歡南宮皓嗎?”他忽然好似變得多話,或許是因爲今日他感覺到有了些悵惋,心中的孤寂讓他透不過氣,因爲明日……就是樂兒消失的那一天。
她眸中顫動了一下,映出了些許的波光,說實話,她並不討厭那個王爺,雖然那個男人總是做一些讓她頭疼的事情,然,如果說是喜歡的話……似乎還不算。
她總感覺自己心中有那麼一個莫名的影子一直在纏着她,尤其是在夜晚時分,當她安然入夢的時候,好似總會有一個聲音滑入她的腦海深處,如同滲入海綿的海水,侵蝕着她神經的每一個角落。
寧可愛上南宮皓,也再也不會愛上你……
對於夢中的這句話,她有些費解,每每思及那句‘寧可愛上南宮皓’都會讓她感到面紅耳赤,呼吸急促的一塌糊塗,可是對於那個絕對不會讓自己愛上的‘他’,又是誰呢……
或許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或許是過去看多了偶像劇才讓她如這般少女懷春,可是當想要觸及夢中的那個‘他’的時候,往往會覺得肝腸寸斷,如同被幾雙手將那顆藏匿在胸口的心完全的撕扯開。
見她失神,洛吟垂下眸子也不便多問,或許原本這就不是他所要擔心的,他轉過身,依舊用着那如同羽毛一般的步伐向着深處走去,在月光下的身影,孤寂的讓人動容,同時也讓樂兒失了神。
“對了……陛下爲何要問鬼魂,我……哦不,奴婢還是知道一些的。”樂兒跟上步子,爲了不使氣氛變得尷尬,還是找了些零碎的話題想要打破這份寂靜,然,隨口的一句話竟讓洛吟頓住腳步,慵懶卻不失狹長的眼眸倏然掃過身旁樂兒清澈的眼眸。
“你……懂鬼魂?”他試探般的問道,聲音帶着幾許顫抖,更多的是一縷不知名的期盼。
“算是吧……”樂兒皺了下臉。
自己當過鬼魂,這個……算不算懂呢?
洛吟好像忽然來了興致,眉眼之中浮上了些喜悅之色,本想拉住她的腕子,卻在碰觸前及時收住了手,像是有些排斥和厭惡一般,還是又將手扯回,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石階上道,“先在那裡坐一下吧。”
樂兒情不自禁的撇了下自己凍的有些發紫的脣瓣,對於他剛纔那細微的厭惡感覺到十分的不悅,自己雖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名門望族,但是也經不起他這樣的藐視與侮辱。
她沒有按照他的話走過去,依舊冰冷的站在原地,眼神中也沒了剛纔的那份驚恐,更多的是先前被她壓抑下去的冷漠和慍怒。
她高傲的揚起臉頰,半垂着眸子凝視着洛吟轉過身的影子,她悶哼,眼神中沒有太多的情緒。
然,當洛吟剛一轉身對上她的眼神時,當下就怔了一下,這樣冰冷的眼神,他感覺有些似曾相識,曾記得當年在他的樂兒生氣的時候,也會露出想同的神情。
可是那樣的日子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然是南柯一夢了。
“可否告知朕如何可以看到鬼魂?”洛吟認真的看着樂兒,隨即略顯散漫的坐在石階上,身子靠着掛有“精巖米店”墨色題字的大匾,如果此時這家米店的老闆出來發現他這塊木匾被當今天子靠過,定是要喜上眉梢的。
然而,看到此情此景的,恰是隻有她樂兒一個人。
她不理會,安靜的像是不存在,她不管他是天子還是廚子,但是剛纔的舉動,確實讓她感覺到了些不悅。
洛吟見狀,好似明白了她情緒波動的緣由,他雙手環胸,帶有一絲玩味的看着樂兒道,“想不到雖生是奴婢,卻長了一副小姐的嘴臉。”
她不語,看他時的神情更是多了些不爽,她學着他的樣子雙臂環胸,低聲的說,“同樣沒想到,雖然生了一張俊美的臉,卻多了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