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看上去大不了翟嬌幾歲。可在場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她。
沈落雁旁若無人般走了進來,眉毛一挑道:“當日雖因杜伏威的介入令大龍頭逃脫,但是依舊受了重傷。我主密公想取而代之,奈何翟讓隱瞞手法高明。在未明究竟之前,我主不敢輕舉妄動。但今日你的到來,打破了一切平衡。因爲你,證明了翟讓果真受了重傷。翟讓怕密公知道自己受重傷,自然只好痛下殺手。豈料不能擊殺你,反而因此加重了傷勢……”
說到此處,沈落雁朝黃逸嫵媚一笑:“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呢!”
“你如何知道屋內發生的事情?”翟讓問道。
沈落雁的笑道:“這還不簡單。不過說起來,你還真小心,撤掉了所有不信任的人。可惜啊,你門外把守的衆多親信,只要我肯花足夠的價碼,還是能夠收買個別。你們的談話,自然毫無遺留的進入我耳裡。”
翟讓臉色黑青。深吸一口氣,壓住自己的憤怒道:“我想李密不會那麼傻,帶這麼多人明目張膽的造反吧?”
畢竟翟讓剛要退位給李密,若是李密明面上直接就派人殺了翟讓。至少會對他的名聲受到影響。
“這不是有個替死鬼麼?”沈落雁瞄向黃逸說道。
聽了沈落雁的話,黃逸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分析:“沈落雁計劃周密。要是讓他們殺了翟讓,我一定成了替罪羊。”
無論如何,自己一身夜行衣,三更半夜潛入龍頭俯。傳揚出去,怕是怎麼也說不清了。
“就憑你?”翟讓不屑道:“莫說我還能動。即便我重傷垂死,有屠總管在,你又能奈我們何?”
沈落雁雖然驚才絕豔,可畢竟只是個二流高手。在屠叔方面前,還是差了一些。
“屠總管縱然厲害,還能面對千軍萬馬不成?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畢竟共事一場。我定會在密公面前爲你家人求情。”沈落雁身後再次進來一個人,開口說道。
“是你!徐世績!爲什麼?”看到來人,翟讓險些再次噴出一口血。
徐世績乃是最早一批同他一起起義的人。想不到,連他也倒向李密。
“徐世績?莫非是那個可以與李靖並稱。一文一武,李唐兩個最大功臣之一的徐茂公?”聽到名字,黃逸一怔。
沈落雁的手段他已經見識過了。如今再加上這位名留千古的徐大軍師,只怕自己等人這次當真難以脫困。
“我只是跟落雁一樣,覺得密公比你更適合做這天下共主。”徐世績說的風輕雲淡,絲毫沒有情面可言。
“也罷!”翟讓已知徐世績跟沈落雁這次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乾脆將刀一橫道:“讓你們的人都進來受死吧。今日我便拼得一死,也要大開殺戒,拉上你們這兩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墊背。”
沈落雁看了看翟讓,見他還在強撐,也不動怒。笑道:“黃逸的推山掌,只怕讓你的傷勢加重了吧?雖然你已是強弓之末,我亦不會跟你硬拼。就怕你那不要命的攻擊。我只要一把火,把你這龍頭府燒了,你便無所遁形。我進來,是爲了找他的。”
黃逸一愣:“找我?”
“不錯!”沈落雁說道:“誰能想到,獨孤閥跟宇文閥四處尋找的獨孤求敗,偏偏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在揚州武館裡愜意的當個武師教頭。”
黃逸再次大震。想不明白沈落雁爲何會知道。
“不用驚訝!”沈落雁彷彿看透了黃逸心思,說道:“雲玉真已經把你的身份公諸於世。更言明,那半本長生秘典就在你的身上。只要你肯交出那半本秘典,你以後就是我們瓦崗的人。保管四大門閥也休想在我們這裡將你帶走。”
黃逸眉頭大皺。
想不到竟是雲玉真出賣了自己。可……爲什麼呢?難道是因爲我沒將《道德經》殘卷及時送過去給她?
不!這不應該。
自己完全沒有要賴賬的意思。她就這樣將我的身份暴露出去,她得不到絲毫好處。甚至之前做的努力也完全白費。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黃逸拒不承認。
“敬酒不吃吃罰酒!”沈落雁尚未說話。身後的徐世績已經失去耐心。
“要燒要砸隨便吧。但是現在你們給我滾出去。”翟讓自然也沒閒情聽黃逸跟沈落雁在那裡掰扯。擡起手中細刀。那隱隱寒光甚是駭人。
沈落雁與徐世績對望一眼。退出了門口。
屋內瞬間沉默了下來。
“屠兄!翟某一直待你如兄勝友。今日我怕是在劫難逃。請你一定要護送嬌兒出城。”翟讓打破沉默道。
“還請龍頭與我們一起逃吧。只要離開此地,並非無東山再起的機會。”屠叔方說道。
兩人正說着,屋外傳來沈落雁下令的聲音:“來人,放火……”
翟讓搖頭道:“這次我是肯定跑不了了。等下我便衝出去引開他們注意力。阻攔他們追擊,你們快走吧。”
“唉……”屠叔方嘆了一口氣。轉身領着衆人進入地道。
衆人走後,翟讓與黃逸對視半晌。隨後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你也走吧。你應該明白我此時的處境,不可能能幫到飛馬山城了。”
黃逸也嘆了口氣:“是我唐突而來,才造成如今這局面。在下萬分抱歉。”
若不是自己到來,或許翟讓今晚就能悄無聲息的送家人出城。自己雖是無心,但事故變成這樣,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即便你不來,只怕我也未必就能逃脫。你的到來,只不過是讓事情提前了而已。現在我只希望我女兒能夠逃脫,再無他求。”
翟讓彷彿一下蒼老許多。之前強裝出來的鋒芒,已經消失殆盡。
“大龍頭放心。在下絕對會竭盡全力護送翟嬌小姐出城。”說完,黃逸朝他一拱手,閃身進入地道。
翟讓將一面書櫃移至地道入口,自己則反身朝大廳門口而去。
龍頭府十數丈外,瓦崗數名大將看着火勢越燒越旺的龍頭俯。
沉落雁的聲音嘆道:“世績,我的心有點煩亂。”
徐世績奇道:“落雁你一向智計過人,胸有成竹,爲何忽然這麼語調蕭索,好象了無生趣的樣子?”
兩人均爲李密的首席軍師,都是智計過人。年紀又相差不大,不免有種深深相惜的感覺。
若兩人均爲男性,只怕亦會勾心鬥角,誰也不服氣誰。俗話說得好,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這瓦崗山的瓦崗寨內,兩人正好驗證了這句話。
沈落雁輕揉太陽穴,嘆息道:“翟讓此次定是必死無疑。但不知爲何,我這心裡非常不踏實。也不知是否是因爲密公等人不在瓦崗的緣故。”
李密剛拿下滎陽,聲望如日中天。近日正坐鎮滎陽,欲密謀攻打興洛倉。
興洛倉近滎陽。倉城共有三千窖,傳聞每窖藏糧八千擔,設有官兵千人防守糧倉。若傳聞屬實,兩千多萬擔糧食,乃是巨大的寶庫無疑。
一擔糧食,可供三十多人食用一天。一窖的糧食可供三十萬大軍一日食用。哪怕給杜伏威的江淮軍,也夠他們無憂無慮的消耗近十年。李密又怎會不心動?
“是否傳醫師來爲你診斷?”徐世績關心問道。
沈落雁勉強笑道:“算了,沒事。當下最主要的,還是先解決了翟讓再說。”
正說着話,龍頭府那被熊熊大火包圍的大門“蓬”的一聲破碎。夾雜着真氣內力與火星向四處飛濺。
“他出來了!”衆人一震,全部提起精神,謹慎的看着龍頭府的大門。
只見翟讓一人橫刀走出。雙眼血紅的盯着沈落雁,卻是異常冷靜的問道:“李密那卑鄙小人,不敢來見我嗎?”
沈落雁說道:“密公雄才大略,自然不會同你一樣龜縮於瓦崗之內。如今,密公應已拿下興洛倉開倉放糧,籠絡人心。現在,你知道你與密公之間的差距了嗎?”
“我以瓦崗爲根基。目的,是爲大家謀求一個生存之地。你真以爲憑李密,也配跟楊廣爭天下?呵……既然他不在,那你們兩個就納命來吧。”
翟讓立於火光之前,髮絲飛舞。手中細刀在真氣內力的加持下更是寒光四射,極爲滲人。
沈落雁知他即將拼死一搏。強裝鎮定道:“將士們,翟讓已是強弓之末。如今出了龍頭府,已無所遁形。咱們有數百精兵,無需怕他。將他包圍起來。”
在龍頭府大廳內,士兵無法展開圍攻,便失去了人數衆多的優勢。火燒龍頭府的目的,爲的就是把翟讓逼出來,好用人多的優勢來圍攻他。
翟讓看着殘檐斷壁中,將龍頭府包圍的水泄不通的數百精兵。痛心道:“翟某自認待你們不薄,卻不想,你們竟與李密無異。忘恩負義!”
聽到翟讓的話,衆精兵面面相覷,慚愧低頭。
見衆人軍心動搖,沈落雁急忙蠱惑道:“亂世之中,唯有主動出擊方能建功立業。難道陪你龜縮瓦崗之內,等楊廣肅清天下,坐以待斃麼?”
徐世績亦是道:“諸位,如今心慈手軟還能來得及麼?難道你們還奢望翟大龍頭可以以德報怨,當今日之事從未發生過?”
衆人自知已無路可退。爲了能建功立業,他們轉投了李密。如今拿下翟讓便是大功一件,也能順便除去日後有可能被翟讓報復的隱患。
想到此,所有人再次舉起手中的武器朝翟讓逼去。
“哈哈哈……好!”翟讓放肆大笑:“如此我亦可以安心的大開殺戒了。”
柳葉細刀刀芒暴漲。一個一流巔峰高手拼盡最後的壽命衝入數百精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