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家老掌櫃海柳桂接到消息,已經趕了回來,看着家裡被翻騰成這樣,贓物也被查出來,面如死灰,本以爲自己少不得一頓牢飯吃,沒想到嚴鬆年竟然不願意告官,只要討回銀子,他逃出生天。
海柳桂弓背哈腰,道:“小老兒知錯!賣書的銀子小老兒給了女兒二十萬兩,剩下的十三萬兩掛在海氏藥房賬上,立馬提出來給嚴大人送去。”
嚴鬆年聽到竟然有十三萬兩銀子拿,什麼火都消了,只覺得天青雲淡,世界一片鳥語花香。
樂厚目光沉重的看着樂不可支的嚴鬆年,道:“鬆年,你跟我來。”
嚴鬆年跟着樂厚到了旁邊,不知樂厚和嚴鬆年說了什麼,嚴鬆年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最後苦着臉點點頭,答應下來。
和嚴鬆年說完後,樂厚叫來嚴清歌,道:“清歌,我方纔和你父親說過,若是等到你出嫁時,嚴家還沒有兒子繼承家業,今日那些書,就全當做你的陪嫁。”
嚴清歌吃驚道:“父親他肯答應麼?”
對嚴鬆年來說,這些書可不是書,而是代表着白花花的銀子!要他將這麼大一塊肥肉送走,嚴鬆年怎麼捨得。
“不過,你的嫁妝只有那些書了,嚴家不會再多出一絲一毫,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嚴清歌揚起嘴角笑道:“外祖父,你只看着吧,就算沒有那些書,嚴家也不會多給我什麼嫁妝的。反正都一樣,還不如要書呢。”
她重生前的前車之鑑擺在那裡,重生前她出嫁時,嚴家攏共只出了三百兩銀子,說出去簡直就是個笑話。
不過,重生前她母親的嫁妝被海姨娘把持住,沒有還給她。這輩子,樂氏的那些嫁妝可都還在她自己手裡,母親過世,嫁妝就成了兒女的私產,丈夫無從過問,離開嚴家時,樂氏留給她的嫁妝,她會全部帶走,那也是一筆豐厚的財產。
嚴家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樂厚也準備離開了。
嚴清歌孺幕的看着樂厚,道:“外祖父,你在京中多留些時候吧。你看,你在這裡有這麼多朋友,鶴山離京城路途遙遠,來一次不容易。”
樂厚卻是搖搖頭:“你外祖母還在家,她年紀大了,我不在家,她日夜惦記。我先回去,你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多和樂軒商量商量。”
嚴清歌點頭道:“我一定和軒哥多親近。”
樂厚纔剛離開,綵鳳便生了,又是一個女兒,被嚴鬆年馬馬虎虎的起了個名字,叫做嚴涵秋。
不過,綵鳳卻不像楚姨娘那樣不喜歡女兒,這個女兒被她養在身邊,照顧的非常好。
沒多久,嚴清歌又聽到了楚姨娘再度有孕的消息。
眨眼就到了年底,一日,嚴清歌去外面逛集市,順帶和炎修羽、凌霄、水穆一起玩耍,下午興高采烈的回來,路過花園,看到嚴淑玉正站在路邊默默掉淚。
自從看出嚴淑玉的真面目後,嚴清歌對這個庶妹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態度,平時裡能不見就不見,她找上門來,也都給關在外頭不叫進。
嚴淑玉擡起朦朧的淚眼,看了看滿臉戒備的嚴清歌。哽咽道:“姐姐,我心裡好苦。”
明心齋離這裡不近,她選了這地方哭,分明是等着哭給嚴清歌看呢。
嚴清歌偏頭道:“請庶妹讓讓,我要過去了。”
“姐姐,你難道沒有聽說麼,今天是元芊芊姑娘入宮爲側妃的日子。”
嚴清歌還真沒注意這個,她道:“誰入宮和我有什麼相干的。”扭身就走。
嚴淑玉攔不住嚴清歌,看着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心裡酸澀嫉恨,一起涌上來。忍不住朝着嚴清歌喊道:“姐姐,你怎麼這狠心絕情!若不是我替了你的婚事,今日在這裡傷心的人本該是你。”
嚴清歌簡直要被她這奇葩的說辭給逗笑了。
當初費盡心機想要進宮的人是她嚴淑玉,現在看着做不了太子妃,又來找自己哭的人也是她嚴淑玉。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嚴清歌懶得搭理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眨眼就到了過年的時候。嚴家今年經歷了太多的事情,雖然添了兩個小生命,可是氣氛卻空前的壓抑沉悶。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女人坐在寒友居等嚴鬆年一起吃年夜飯,卻遲遲等不到人影。嚴清歌等了小半個時辰,起身離去,剩下楚姨娘和綵鳳一直等到天快亮,纔等來渾身酒氣熏熏、人事不知的嚴鬆年。
嚴鬆年醉的不成人樣,嘴裡還哼哼着:“選秀……選秀……我有……我有好多女兒……選上一個……不……選上兩個……三個……四個……都給聖上做妃子……老爺我……我要發達了……”
綵鳳和楚姨娘面面相覷。
年初一,嚴鬆年的醉話傳的整個嚴家都知道了。
如意伺候着嚴清歌吃餃子,道:“大小姐,難道今年真的要選秀了麼?”
大週上次選秀,還是六年前,當時嚴清歌還沒有重生回來,年紀也小,對那次選秀的盛況沒有什麼印象了。
嚴清歌笑道:“就算選秀,跟我有什麼關係。嚴家已經有個女兒要去伺候太子了,嚴家會免選的。”
這麼做是常規,如果有誰家的女兒已經定下了要嫁給太子,那麼這家人就會免選。這樣就可以避免秀女被皇帝看上後,姐妹兩人一個人服侍皇上,一個服侍太子的尷尬局面。
如意道:“老爺嘀咕什麼把嚴家女兒全都送給聖上的話,叫我好替大小姐擔心。”
嚴清歌笑道:“他不過是喝醉了發夢。幾個妹妹最大的才一歲多,送去宮裡給皇帝,皇上肯要?”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嚴清歌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就當它過去了。
開了年,嚴清歌這日正在給手頭那副沙場圖繡活做最後的收尾,如意跑過來,道:“大小姐,不好了!宮裡面來了個姑姑,說小姐的年紀正合適,要接小姐進宮參加選秀呢。”
嚴清歌手一歪,差點將針插錯了地方。
她不敢置信道:“這怎麼可能?”
照往年的例子,她是絕對免選的呀。
嚴清歌心裡覺得奇怪,問道:“那姑姑是來通知我備選的麼?”
“不!大小姐,拿姑姑讓你收拾收拾東西,這就跟她走。”
嚴清歌臉色一變,她還從未聽說過哪家秀女是以這種方式進宮的,這件事太不正常了。
她冷靜了一下,道:“如意,跟我來。”
她直奔書房,提筆簡短的給炎修羽寫了封信,將情況告訴了他。
事關緊急,她也顧不上什麼文采了,直言直去把這件事寫下來,並且大膽的猜度,是有人要害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怕自己進了這宮門就出不來了。
炎修羽和她見面雖然不多,但是已經不止一次和她說,待樂毅在青州三年任滿回京時,恰好嚴清歌及笄,炎王府就會上門提親,到時候有樂毅主持,嚴鬆年肯定不敢拒絕。
但是,若嚴清歌現在被留在宮裡頭,倆人怕是永無再相見之日。
嚴清歌寫完信,將信件交給如意,道:“把信給凌霄送去,讓她轉交給炎小王爺。我入宮肯定不能帶侍女,你在家看好門,等着我回來。”
如意急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道:“大小姐,怎麼會這樣?會不會是老爺他將你的名字報上去的。”
嚴清歌看她滿地打轉,笑着摸了摸她腦袋,輕聲道:“別急呀,如意。”
她目光流轉,落在還未正式完工的那副沙場圖繡活上,道:“這繡活還等着我做完呢,宮外有你,有凌霄,有樂家,有我在意的人。我一定會回來的。”
如意被她的鎮定影響,抹了把眼淚,道:“大小姐,我好捨不得你。我這就給你收拾東西去。你多帶點銀子,我聽人家說,宮裡面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姑姑們還很兇,時常體罰人,若是有人爲難你,你就給她銀子……”
“好啦好啦。”嚴清歌拍拍如意的肩膀:“你不過是道聽途說,倒裝的跟真懂一樣。”
不多時,嚴清歌挽了個小包裹,到了寒友居。
嚴鬆年容光煥發,看着嚴清歌,對她介紹:“這位是劉姑姑!她專程來接你進宮。”
這位劉姑姑穿着翠綠色的衣裳,頭髮一絲不苟的梳到腦後,編了條粗粗的鞭子,看着能幹極了。
她對嚴清歌行了個禮,道:“姑娘別怕,跟我來就是了。”
嚴鬆年目送嚴清歌出去,心裡暢快的不得了,只盼着這大女兒被皇上選走,哪怕當個小答應也好。
這樣一來,之前他許諾給嚴清歌當嫁妝的那批書就可以昧下了,那些書可是值好多銀子啊!
劉姑姑來時乘了一輛馬車,就停在嚴家門口。嚴清歌跟着她上車的時候,覺得跟做夢一樣。
前一刻她還在家裡刺繡,下一刻就包袱款款進宮選秀去了,提前連一點兒信兒都沒有得到,要不是那姑姑拿着宮裡的令牌,這事兒簡直就像是有人在跟她開玩笑。
劉姑姑似乎能看透嚴清歌的心思。她微微一笑,對嚴清歌道:“嚴姑娘不要害怕。你是貴女,去了以後,沒人會爲難你,就當進宮去玩一趟。”
嚴清歌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心裡惦記着那封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炎修羽手裡的芯。
因爲她打定決心要落選,所以並沒有將選秀當回事,事不關己,表現的格外沉穩,讓那劉姑姑刮目相看。
只是路上嚴清歌偶爾會眯着眼睛看東西,劉姑姑暗地裡想,以前就聽說這嚴家大小姐有些近視眼兒,果然是真的。
馬車載着嚴清歌到了宮門口,劉姑姑帶着嚴清歌下了車。
嚴清歌的包裹劉姑姑已經檢查過了,除了幾件細軟衣裳、簡單首飾和碎銀子,沒有別的東西。這些都是不違禁的,自然可以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