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王府接到宮的旨意,讓元堇回宮。元堇的表現,讓太子大爲吃驚,僅僅是兩年不見,元堇已經被**的頗有章程了,如果再這麼繼續保持下去,將來爲君也不是難事。
但是他已經決定讓元堇做犧牲品,他想要讓嚴清歌的兒子成爲真正的皇帝,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嚴清歌的兒子,他們的孩子,繼承大周地位。
水英半靠在榻上,眼神呆呆的,臉上滿是憔悴,因爲妊娠而長出的黃色斑點,在她消瘦的臉頰上鋪陳。
她看起來平白老了十歲,不像是才二十歲的女人,像是已經三十多了。
兩名宮女站在水英身邊,輕聲細語的勸着:“娘娘,您別想不開,孩子給皇后娘娘養,是好事兒啊。”
水英的眼睛裡,一股陰沉沉的死氣在瀰漫着。
她難過的,並不是孩子生下來她還沒有看上一眼,就被抱去給了皇后,而是她這一胎,生的不明不白的。
她非常清楚,自己這一胎懷相真好,絕對可以平安順利的足月生產。但是就在昨天下午,她喝了一盅太子賞的湯,然後就昏迷過去,再醒過來,鼓鼓的肚子已經癟了,而她唯一得到的,就是她生了個男孩兒,那個男孩兒現在已經被接去鳳藻宮,給皇后親自養育的消息。
在儲秀宮呆了這麼久,水英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笨蛋了。
這件事,必定有着蹊蹺,她那個可憐的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麼?
兩名宮女都是水太妃給水英找的人,按理說,水英可以絕對相信她們,但是昨天晚上,這兩名大宮女都去了哪裡?
水英心如死灰,她現在,一個人都不敢相信了。這偌大的儲秀宮,這偌大的皇宮,只讓她覺得可怕,覺得陌生,覺得寒冷,她從骨子裡顫抖着,壓抑不住想要無所不用其極離開這裡的念頭,哪怕代價是死。
水英的表現實在是太叫人擔心,這兩名宮女相視一眼,開始說起一些可以讓水英回心轉意的事情。
“娘娘,您看開點。孩子在皇后娘娘膝下長大,對他將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別人想要被皇后娘娘親自撫育,還沒有那個機會呢。皇后娘娘是殿下的親奶奶,自然會對他好的。”
水英在心默默的迴應:狗屁!以前皇后想要養元寶時,說的可不是這個意思。在皇后膝下長大的孩子,頂多只能做個下場堪憂的王爺。
“娘娘,您真的別擔心,殿下送走前,我們看了兩眼。”
“對呀,殿下很乖,很精神,已經睜開眼了。”
“是的,殿下眼睛又黑又亮,瞳仁大大的,那麼小的人兒,眼睛裡好像有星星在閃,叫奴才們看了好吃驚,怪不得是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孩子呢,龍子龍孫,果然不一般。”
“還有啊,殿下的臉蛋很圓,像是白白嫩嫩的月亮一般,聽說娘娘您小時候就是圓臉,興許是雖娘娘您。但很多孩子小時候臉蛋都圓,長大慢慢就長了。我看着,也許長着長着就跟太子爺更像了。”
“小殿下生的很白,嘴脣紅紅的,雖然年紀小,但是也能看出來,將來一定美貌的很。這麼美麗的小孩兒,真的是很難見到呢。皇后娘娘一定會疼愛他的。”
這兩個宮女你一嘴我一嘴的說着,水英卻依舊呆呆的,半點反應都沒有。
最後,這兩名宮女只能道:“娘娘,外面二皇孫殿下和皇長孫女還等着您去抱呢,他們兩天沒見您,可想着您呢。”
好像是爲了迴應這兩名宮女,門口開始牙牙學語的的元寶和元宵的聲音響起來:“娘,娘。”
水英的眼淚,嘩的一下涌了出來,眼睛裡,終於泛出了一絲痛苦和不捨的神采。
是啊,她還有兩個孩子呢,現在不能夠倒下。
儲秀宮,現在幾乎人人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她倒下了,她的這兩個孩子怎麼辦?那些女人絕對不會善待她的孩子的,到時候,他們一定會被當成眼釘肉刺,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至於她那個被抱到了鳳藻宮的可憐孩子,只能等有朝一日再說了。
眼看水英似乎有了點起色,這兩名宮女大喜過望,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湯藥,給水英灌下。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一個月就過去了。
這日清晨,正是水英孩子滿月的時候。
到今天爲止,水英都沒有見過這孩子一面,甚至沒有一個人,趕在水英面前提起這個孩子的消息,包括來看望水英的那些太子的侍妾們,也沒有一個說起這件事的,就好像水英根本沒生過一樣。
若不是有元寶和元宵兩個小的在,水英真的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她一閉上眼睛,就夢到那孩子其實是被人暗害了,或者是,乾脆遭遇了更加可怕的事兒。
又一次,她甚至離譜的做夢做到太子聽了一個術士的話,要用自己的親生骨血練成丹藥,吃完後,就可以強健體魄,長生不老,她可憐的兒子,就這麼被扔進了丹爐。最終,水英是哭着醒過來的。
雖然每晚上她都睡不好,但表面上,看起來和以往還是沒有什麼差別。爲了不叫人看出她沒精神,她月子裡也上妝,甚至每餐飯還強忍着噁心,叫自己多吃上一點,免得體型太瘦,被人看出她心神不寧。
眼看要出月子了,水英已經能夠沐浴了。
她坐在浴桶,聽着水聲清脆的響起,又是一陣恍惚,似乎能夠透過氤氳的水霧,看到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樣。
就在這時,伺候她的大宮女滿臉喜氣的進來,道:“娘娘,大好事兒,太子殿下叫人賞了東西來,說晚上來您這裡過夜。”
水英一愣。
太子素來在男女之事上,都比較寡淡。加上宮裡有這麼多女人,他選了水英剛出月子的時候,就要她侍寢,這不是在昭示着水英是儲秀宮第一人麼?
何況,她是第二次早產了,對身子的影響很大,現在根本還沒恢復過來。
對這種名頭,水英一點都不喜歡。
她咬着嘴脣,恨不得將脣瓣咬出血,好造出傷痕,不用再去面對太子。
這個男人,她從來沒有愛過,而他還奪走了自己的孩子,讓水英對他,又是畏懼,又是痛恨。
直到水涼,水英才從浴桶裡站起來。宮女給她擦身子的時候,嚇了一跳:“娘娘,您哭了?”
水英眼睛腫着,實在是瞞不住人。
水英不吭聲,伺候她的宮女着急起來。晚上太子要來,這麼腫着眼睛,惹得太子不高興,可就麻煩大了。
由着這些宮女們在她臉上又是滾雞蛋,又是用冰帕子敷,水英都當不知道一樣,任人折騰。
夜裡掌燈時分,太子果然來了。
看着穿了一身明黃色衣服的太子,水英斂身行禮,恭敬道:“拜見殿下。”
太子態度溫和,就像是以往一樣看着水英,滿是體貼道:“愛妃免禮。孤今天來,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和孤一起去鳳藻宮看看孩子的。”
水英的身上猛地一顫,不敢相信的擡起頭,看向太子。
太子淡淡一笑:“看來水側妃是答應了。來吧。”
水英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門,腦子稍微清醒過一點點的時候,人已經和太子一起站在鳳藻宮門外了。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不妥當,她到底是怎麼昏了頭,纔會到這兒來的?
雖說這些時日,皇后和太子的關係有所緩和,可是水英擔心,那只是表象,如果她今天來的舉動,惹皇后不悅了,那最終受欺負的,一定會是她的孩子啊。
但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裹足不前,反倒更加容易惹怒皇后。水英咬緊牙根,跟在太子身後,走進了氣氛冷清的鳳藻宮。
秋天到了,鳳藻宮的梧桐樹,開始落葉子了。白天裡一直有宮人時常打掃撿拾,夜裡則少有人收拾。
路過樹下的時候,水英踏在地上鬆脆的落葉上,發出咔擦咔擦的連綿細碎聲響,就好像她現在忐忑焦慮的心情一樣。
來迎接太子和水英的太監提着燈籠,在一片看不清臉面的朦朧黃光下,尖着嗓子細聲細氣道:“殿下,側妃娘娘,皇后娘娘已經歇了,元晟小殿下在側殿,請二位跟老奴來這邊看望小殿下。”
水英的手莫名一抖,看向太子。
太子笑了,他不但嘴在笑,眼睛裡,也都是少見的慢慢的笑意,讓他清秀的臉孔,變得非常非常溫柔。
“是的,孤已經給他賜了名字,叫做元晟。”太子說道。
水英低頭看着指尖,心顫抖不已,太子這麼做,真的合適麼?太子的那些兒子,到如今爲止,唯有皇長孫在兩歲的時候,被賜名元堇,剩下的孩子們,還都只是只有小名,那麼多的孩子都輪空了,到了元晟這裡,唯獨他獨一份有了名字。
使出反常必有妖,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
水英一點都沒有因爲這份特殊的殊榮而感覺到驚喜,她反倒越發的害怕,這孩子,怕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