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
八歲許的少年對着嚴清歌一揖到地,再擡起頭,白生生的小臉上全都是歡喜。
他穩重的行過禮,對着嚴清歌期盼道:“綠童弟弟呢?”
少年的身後,一行行做宮人打扮的宮女、太監還在忙忙碌碌的搬着東西,看他們忙活的樣子,簡直是將元堇在宮裡面用的一切行頭全部弄來了。
和上一次元堇來炎王府住不同,這次的他聲勢浩大,全然是被太子最器重的孩子的派頭。
嚴清歌心思複雜的看着元堇,半個時辰前,炎王府忽然接到聖旨,太子以讓元堇體察民意爲由,將他送來炎王府小住。
小住就罷了,他的身上還被安了個度支司的不大不小的官位,他此行來的目的,主要是在春日考察農桑,其餘閒暇的時候,便跟着嚴清歌學一些商事,且被專門制定,在嚴清歌名下的嚴記繡坊學商。
“起來吧!”嚴清歌道:“該是我拜見皇長孫纔是,皇長孫多禮了。”
嚴清歌正要回禮,被元堇一把拉住,他臉上全然是隱忍的雀躍,追問道:“嬸嬸,何時才能看到綠童弟弟。”
儘管元堇算是少年老成的代表,可是他年紀擺在那裡,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嚴清歌知道元堇是真的因爲能夠出宮來玩兒而覺得開心,也是真的想要見到綠童。
她對歪着腦袋期盼的看着自己的元堇道:“我不知道你今天要來,綠童現在在嚴家呢,這就叫人接他去。”她頓了頓,道:“綠童跟皇長孫殿下分開的時候,年紀還不算太大,若是有些對殿下記不清楚,殿下還請不要怪罪他。”
“我怎麼會怪他呢。”元堇的眼睛亮閃閃的:“我在宮裡面常常的惦記着綠童和嬸嬸。看!”元堇指着太監們往下搬得箱子:“那些箱子都是我在宮裡面得到的賞賜,我全都分好了,有的給綠童,有的給嬸嬸,有的給婉兒妹妹,阿滿弟弟我雖然沒見過,但也給他備下了禮物。就是不知道阿滿弟弟會不會喜歡。”
元堇這張小嘴真的是甜,就是幾下功夫,就連嚴清歌都給他哄得心情好了不少。
說實話,嚴清歌現在並不想跟儲秀宮有任何聯繫,可是太子偏要將元堇朝她這裡塞,當時接到聖旨,嚴清歌的心裡很是抗拒,不過現在見到了元堇本人,抗拒心去了很多。
到底這孩子算是她幫着帶大的,而且他小時候的經歷還和她以前很相似,難免會覺得兩人間冥冥之中有什麼羈絆。
綵鳳姨娘那邊得到消息,幾乎是立刻就帶了家裡的一大幫子人往炎王府別莊這兒來了。
才用過午飯沒多久,她們的馬車就到了。
綵鳳姨娘眼睛亮閃閃的,一手拉扯了一個,帶着嚴家五小姐跟綠童,給元堇磕頭。跪下時,她有意將穿了一身粉衣的女兒朝前輕輕的推了一把,讓她離元堇更近一些,但元堇卻絲毫沒有察覺她的意圖,而是繞到一邊兒,將身材又高又壯,簡直像是人家十歲左右孩子的綠童給拉了起來。
“綠童,你還記得我是誰麼?”元堇歡快的說道,滿眼裡只有自己小時候的玩伴。
綠童咧嘴笑了:“元堇哥哥!”
只是這麼喚了一聲,兩個孩子之間兩年未見的膈膜就全沒了,拉着綠童,元堇撒歡一樣的朝外跑,兩人一會兒就在院子裡歡叫起來。
綵鳳姨娘看了看怯生生的女兒,眼神裡全是暗示,女孩兒卻像是根本看不懂一樣,將頭埋得低低的。
嚴清歌在上面看着綵鳳姨娘的小動作,並沒有搭理。
綵鳳姨娘那點兒心思,她懶得管,如果元堇給臉,真的看上了嚴涵秋,將來到天嚴涵秋也只可能是個侍妾,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事兒,可沒那麼容易。還不如靠着嚴清歌現在還有幾分面子,給嚴涵秋說上一個家世不錯的正經人做平頭娘子呢。
只是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樣,嚴清歌覺得好的,綵鳳姨娘可不覺得好。
元堇跟綠童在院子裡瘋鬧了一下午,綠童甚至還和元堇帶來的幾個太監比了一下力氣,不知道是因爲綠童本來就力氣大,還是那些太監們有意相讓,綠童每一把都贏。
“綠童弟弟,你真棒!將來等你再大一些,我求父親讓你做我面前的第一侍衛。我們兄弟兩個,永遠也不分開。”元堇笑的開心極了。
綵鳳姨娘本帶着嚴涵秋在嚴清歌跟前說話,聽到外面元堇響亮的保證聲,差點兒沒把腸子悔青了,她的臉色變得尷尬難看的緊,只想着將嚴涵秋快點推出去親近親近元堇,也好跟綠童一樣沾光。
皇子皇孫們跟前的第一侍衛可不是個普通的位子,這個位子,往往是最得侍奉的皇子皇孫信賴的信服,能得賜金魚袋,紫刀等等證明身份的御賜之物,還會依據跟着的人是誰,被封正三品到正六品不等的武爵,除此外,如果其主人得勢的話,到了中青年,還會被外放出去在主人的勢力範圍內做大官兒,要麼領一府之軍,要麼管一郡之地!
譬如說凌霄的父親凌柱國將軍,當年便做過皇帝跟前的第一侍衛,雖說這些年不怎麼得盛寵了,可還是沒人敢動一下凌家。
綵鳳姨娘的心跟放在鍋子上煎一樣,她不由得後悔,爲什麼在家裡的時候要拘着嚴涵秋,讓她跟自己學規矩,學琴棋書畫,一切向着那些真正的大家閨秀看齊。
若她不管女兒,只叫女兒隨便玩,和整天亂竄的綠童多來往些,兩人關係打的好一點,現在綠童帶着女兒和元堇玩,也不至於那麼尷尬了。
看着小小年紀就有了不錯的規矩,坐在自己身邊,一副貞靜模樣的嚴涵秋,綵鳳姨娘糾結的腸子揉成一團。
她忽然靈機一動,問向嚴清歌:“娘娘,我們來了這麼久,怎麼沒見到藍童?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好久沒見到,讓藍童少爺出來,也和五小姐跟綠童少爺親近親近呀。”
藍童性子懦弱,還不如嚴涵秋大方呢。有了藍童插進來,再將嚴涵秋朝元堇身邊塞,就容易多了。
綵鳳姨娘根本不知道,現在在炎王府裡面,輕易都沒人敢提起來藍童。
藍童出的事兒很大,涉及到皇室**和四條人命,知道真相的幾個下人全都被打發了,藍童和陳寶玉兄弟兩個也被軟禁起來,現在整日裡都不能出自己住的小院兒,有婆子和丫鬟嚴密的盯着他們,絕不容許他們再和外人見面。
“藍童冬日裡得了咳症,一直沒好,不能出來吹風。”嚴清歌淡淡回覆:“你若心疼他,多給他用細棉布做幾聲裡衣,他現在身子虛,容易盜汗。”
綵鳳姨娘一陣失望,坐又坐不住,百般的想要找藉口叫嚴涵秋出去。
嚴清歌看着她那急的樣子,根本不拆穿,就在幾個丫鬟們的幫襯下,和綵鳳姨娘閒聊,盡說一些內宅婦人們會說的布料、首飾、穿衣打扮或是季節變化乃至吃什麼補身子等等的問題。
這些瑣碎的小事兒平時綵鳳姨娘還算是比較注意的,一應一答下,不知不覺時間就很晚了。
留綵鳳姨娘吃過晚飯,嚴清歌專門囑咐人套了馬車,送綵鳳姨娘和嚴涵秋回去,雖然說現在晚上城門有門禁,可是現在也是趕得上回城的。
誰知道夜深人靜時候,綵鳳姨娘和嚴涵秋又被帶了回來。
“娘娘,我們到城門前的時候,城門已經被關上了。”綵鳳姨娘滿臉歉疚,小心翼翼對嚴清歌道:“今晚上還是要麻煩娘娘您了。”
嚴清歌點點頭:“你們去收拾收拾歇着吧。”
打發走了綵鳳姨娘,嚴清歌叫來送她們走的一個婆子。
那婆子見了嚴清歌,不敢隱瞞,道:“娘娘,馬車才走了一會兒,嚴府的姨娘就說肚子疼,要解手。一路上她喊了十幾回,問她了,她就說自己鬧肚子。這麼一來二去,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上了。”
嚴清歌點頭表示知道了,綵鳳姨娘這是明顯在拖延,她打定了主意要在炎王府住下來,好讓自己的女兒多接觸元堇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嚴清歌起來正在吃飯,元堇領着綠童進來,笑呵呵對她行過禮,坐在一旁貼心的幫她佈菜,道:“嬸嬸,我們什麼時候去看農人耕種?什麼時候去嚴家的繡莊?堇兒出來的時候答應過父親,絕對會學很多很多有用的東西回去呢。”
才說着話,綵鳳姨娘就領了嚴涵秋進來,眼睛忽閃着是不是朝元堇身上飄,笑的什麼一樣:“娘娘,您是不是要領皇長孫殿下去繡莊上?以前奴婢去過繡莊,給五小姐說過裡頭的盛景,五小姐最喜歡學針線活了,一直想看看裡面那些精緻的繡品呢。”
嚴涵秋昨晚上被綵鳳姨娘唸叨了一晚上,又被她在後面掐了一把,趕緊跪下來,道:“姐姐,涵秋想看看繡莊。涵秋喜歡繡花兒。”
嚴清歌不知道嚴涵秋是真的喜歡繡花還是假的喜歡繡花兒,但這頓早飯前被元堇一嘴提到一次太子,後被綵鳳姨娘動不動要耍手段給毀的半分胃口都沒了。
她擱下筷子,道:“好!我們這就去繡莊!你們去了,可別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