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樵聲拿了根燒烤往魏延川手裡塞:“就怕你投入過頭了,當時我到你們辦公室,哪次不是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人?”
魏延川接過烤翅:“如果不是忙不過來了,誰敢讓你親自到我們辦公室來?”
他突然擡手抓住了啤酒瓶,暗戳戳的想和肥啾分一口酒的狸圓訕訕縮回手。
一半是因爲試圖偷酒被抓包,一半是小動物的敏感讓他覺得不適合再和另外兩個人待一桌子,狸圓抓着肥啾跑回了對面自家店裡。
щщщ▪ttk an▪¢O
趙樵聲狀似閒聊,往盧葦離開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你是怎麼會和她做上生意的?”
“上任老闆留下來的渠道。”魏延川嚥下了嘴裡的肉才說話,“我再往深裡挖了挖。”
“挖出什麼了嗎?”
魏延川轉着手裡的烤翅,沒再下嘴,盯着它看了幾秒,纔回答:“有。”他說,“雖然不是從她那裡得到的答案……但我知道那次事故是怎麼發生的了。”
地球上的項目都是保密的,被強制退隊的兩人沒法再接觸到任何相關資料。
趙樵聲看他:“你……”他軟下聲音,“你放不下,所以心理測評才一直過不了。”
魏延川揚起嘴角,是個諷刺的,鋒利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刀,刀尖指着他自己的心口:“我是隊長,是總工程師。當初那場事故死了那麼多人,連理由都不知道,我過不了我自己這關。甚至我當時也很清楚以自己的狀態肯定是回不了工程隊的,一心想回去,不過就是想知道緣由。”
趙樵聲凝視他,魏延川卻躲開了,不肯和趙樵聲對視。
趙樵聲問:“你現在知道了理由,然後呢?你就能放下了嗎?”
魏延川維持着那個笑容,小吃街昏暗的光線下,趙樵聲彷彿看見那把刀紮了進去,有血汩汩的淌出來。
“不能,”魏延川說,“我放不下。”
趙樵聲嘆了口氣,灌下去半瓶啤酒:“所以那次事故到底是什麼導致的?”
“原因……你已經看見過了。”
老城區的街道九曲十八彎,在某一彎的轉角處是片同樣陳舊的居民區,在這舊居民區的某棟某室內,盧葦坐在同樣有些年頭的沙發上:“所以我船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爲那小小一塊石頭?”
“謝謝。”同樣坐在沙發上的魏延川接過張閔澤給客人倒的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那是大裂縫深處的礦石,輻射很強。因爲是輻射源,所以研究者直接喊它‘源石’。源石的輻射會導致定向變異,所謂的定向,就是將你原本就擁有的特殊能力擴大化。”
在學界有一種說法,無論是天師的靈力,異能者的異能,還是混血的特殊能力,甚至是非人種族的天賦技能,都能在基因上獲得解釋——一段特殊的基因片段。
這段特殊的基因,同樣也是普通人喪屍化後會改變的那一截片段。
源石的輻射.精準的作用於這段特殊基因,於是盧葦船上的人除了張閔澤都中招了。
“目前沒有任何材料能屏蔽源石的輻射,輻射的有效半徑在5米左右。”魏延川抿了口茶,“輻射的效果是一次性的,第二次再遇上就能免疫了。”
盧葦問:“爲什麼張閔澤沒事?”
張閔澤和盧葦坐一邊,魏延川擡頭看了下他,後者回了個沒什麼含義的微笑。
魏延川收回視線,餘光卻瞥見趙樵聲在看自己,於是也看了他一眼。
趙樵聲移開了眼神,那次事故工程隊死了不少人,但都是外力致死,沒有輻射什麼事。這和魏延川說的事故起因是源石從邏輯上說不通,對方還隱藏了最關鍵的一點沒告訴自己。
魏延川淡聲說:“兩種可能,他接受過輻射,或者他正好是不受輻射影響的那類人。”
趙樵聲靜靜聽着,腦子裡瘋狂分析。魏延川知道源石有輻射,卻揣着就走,證明他知道自己不會受影響。他也沒做任何提醒,就是肯定趙樵聲也不受影響。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魏延川知道自己和趙樵聲之前已經受過輻射。
然而趙樵聲完全不知道源石這玩意兒。他本人不知道,魏延川卻清楚,那麼只可能是在那次事故里被輻射到的。
很可能魏延川的轉化就是因爲當時受到了輻射。
輻射的有效半徑是5米,工程隊的其他人都沒事……趙樵聲覺得自己腦子要炸了,爲什麼其他人都沒事?魏延川斷後的時候爲什麼沒人在他五米之內?爲什麼他一個應該在控制室裡坐鎮的總工會在最深的位置,還沒人跟着下去?
趙樵聲產生了一個令自己恐懼的想法:是不是魏延川的什麼操作,導致了那次事故?
如果是這樣,他知道了原因還是放不下,五年了心理測評還是過不了都統統可以說通了。
沒人知道趙樵聲心裡已經轉過了那麼多念頭,盧葦看了張閔澤一眼,接着魏延川的話說:“那塊石頭我是在一次宇宙交易中獲得的,不存在卡在交易之前把它送來的可能,貨主的船也不算大,但他的船員都很正常。”
“也就是說,”盧葦微微向前傾過身體,“他們經歷過輻射,知道那是什麼,是故意塞給我的。”
“那麼之後的海盜肯定和貨主脫不開關係,我不明白的是,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和我交易的貨主是老生意了,他知道我船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魏延川搖頭:“很奇怪。如果你船上真的沒有特殊貨物的話,他們就只剩下借你們的手運送源石這一種可能了,那他們就不該在地球附近發動攻擊。”
趙樵聲努力跟上他們:“或許他們就是想讓遊民船被地球衛隊捕獲,從而讓地球衛隊也被輻射呢?”
魏延川搖頭:“地球衛隊每天換崗都要在空間站過安檢門,安檢門能測出源石的輻射,不管是要減員還是製造混亂,效果都非常有限。”
盧葦挑眉:“你知道得這麼清楚?”
趙樵聲猛地一驚,壓平語氣,假裝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在我們的社會裡,便利店老闆就是該什麼都知道。”
魏延川看他一眼。
盧葦沒懷疑,靠回椅背上:“所以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要消滅遊民,還是想宣戰?”
張閔澤開口問:“魏老闆說的第二種可能,借遊民的手運送源石,在所有船員都被輻射影響的情況下,還能夠實現嗎?”
“可以。”盧葦回答他,“遊民抱團生活,每一艘船發出去,在安全的地方至少會有兩隊人知道你的行程,在預定的時間沒有出現在該到的地方,又沒任何改期的消息,其他遊民肯定會來找,飛船的航行途徑必然不會偏離原定軌跡太多……但遊民的航道,除了遊民不該有人知道。”
說到這裡盧葦整個人都凝固了一下,因爲她意識到魏延川說對方借遊民的手運送源石的可能性是建立在遊民船航線固定的前提上的。
遊民船的航線不該被遊民以外的人知道,航線的固定性也不該被外人知道。
她的口氣裡帶上了質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魏延川很平靜:“不止你一個遊民在和便利店老闆做生意,遊民不共享客戶信息,但便利店之間資源共享,很多秘密其實都已經不是秘密了。”
“雖然我不知道對方想借你們的手把源石送去哪裡,但他們和之後出現的海盜有很大概率是一夥的,海盜會發動攻擊,說不定就是因爲,他們發現遊民船偏離航線了。”魏延川的視線投向了張閔澤,話是對盧葦說的,“給你們源石的貨主是老生意,那他對你船上的人應該也有一定的瞭解,”畢竟魏延川也大概知道盧葦船上有多少人,是怎麼樣的構成了,“但他沒有算到張閔澤這個異數。”
盧葦看了眼張閔澤,然後側回腦袋盯着魏延川,肢體語言很明顯的把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劃入了己方範圍:“我倒也確實沒料到他還會開飛船。不過他也算是救了我們一船人。”
在盧葦說話的時候,張閔澤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來歷不明又莫名強大的男人臉上,露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乖巧的笑容。像是要藏起這個表情似的,他調整了坐姿,兩肘放在腿上,身體重心前傾,隨着這個動作低了頭,不再和任何人對視,他問:“地球衛隊裡,有精神力者嗎?”
這是個很突兀的問題,魏延川看他一眼,回答:“有。”
張閔澤擡了下頭,魏延川的表情很明顯的在說,他不僅知道地球衛隊裡有沒有精神力者,還知道更多更詳細的消息,但要不要分享這些消息,就要看張閔澤能給出些什麼了。
“交易結束後,我們開啓了反偵察系統,可以確定沒人尾隨,也就是說,即使海盜知道我們的航線,也只能在特定的某幾個點進行監視,而不可能全程跟蹤。”
“與舊時光號遭遇時,我們雖然偏離了航道,但距離並不算遠,海盜是發現我們偏離了才從次空間中出動攻擊,還是他們本就打算在那裡進行攻擊?”
張閔澤說:“我偏向後者。他們很可能一開始就打算讓我們被地球衛隊捕獲,我認這就是他們想借遊民船進行的傳遞。”
“精神力者……”張閔澤飛快的瞥了眼盧葦,然後將視線轉向魏延川,“可以控制因爲源石變異的人。”
所以當時在船長室裡,趙樵聲感受到的磅礴的精神力並不是張閔澤針對他和魏延川的,他是在控制那一屋子的喪屍,以及盧葦。
女船長皺眉:“什麼意思?”
張閔澤沒有立刻回答,魏延川倒是瞭然了,他深深的看了張閔澤一眼,然後問盧葦:“你船上,應該不止十幾個人吧?”
盧葦點頭:“是……”她遲疑起來,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有八個人不見了。”
“張閔澤找到你的時候,你用植物異能捆着一羣船員,而我和趙樵聲在會客廳裡看見了很特殊的攻擊痕跡。”魏延川握着茶杯,直視盧葦的眼睛,認真道,“雖然植物異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給人續命,但別忘了,它也有吞噬的本能。”
魏延川對盧葦說:“消失的八個人,是被你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