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樵聲:“哇, 好可怕,那我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魏延川把紙質邀請函遞給他:“這麼想知道?”
他們將要參加的是包塞特斯一年中最隆重的典禮,紙質邀請函做得非常精緻, 嘉賓的姓名甚至還是手寫的。
趙樵聲拆開封口:“當然想了, 很不安的嘛。”
魏延川把第二份邀請函給了楚瑜, 轉身對趙樵聲擡了擡下巴:“來, 單獨告訴你。”
三個人, 他們在酒店訂的是個套間,趙樵聲把邀請函往桌上一放,跟着魏延川進了其中的一個臥室。
臥室門一關, 高端酒店自帶的聲音屏蔽自動生效,外面什麼都聽不見。
趙漁鳴咬着薯片咔擦咔擦:“哇哦, 刺激。”
楚瑜:“……刺激?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臥室裡一點都不刺激, 魏延川環抱雙臂, 挑着眉上上下下打量趙樵聲:“趙漁鳴盯着的事情,肯定和天師道有關, 不外乎就是靈力。那什麼鮫人的靈力對你有什麼影響?別藏一半說一半,統統給我倒出來。”
臥室的燈光是暖黃色的,介於昏暗和明亮之間,趙樵聲記得自己曾經刷到過一條消息,據說酒店臥室照明的亮度和色溫是由精密且科學的試驗確定的, 給人安全感、溫馨感, 有助於睡眠。
有助於睡眠的暖色光線下, 挑眉笑着的魏延川在趙樵聲看來, 美好得像個夢。夢境的主角精緻漂亮, 又帶着一股鋒銳,就像是經過了重重切割的寶石, 在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後散發出越來越奪目的光芒。
魏延川的判斷真的很準,趙樵聲低頭笑:“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麼。”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行了行了,我選擇坦白從寬。”他說,“鮫人的靈力可能會讓我成年的時間提前,我爸媽不放心,讓我弟來看着我。”
“還有一點,我爹和我弟都不知道。”趙樵聲放下手,向魏延川靠近,直到兩人之間只剩一步的距離,“鮫人,半人半獸,所以有很明顯的,動物的習性。”
“鮫人成年代表着他們完全成熟,成熟之後是什麼,你再猜猜。”
魏延川向前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最後的距離,他們幾乎鼻尖碰着鼻尖。
距離太近了,他們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臉,趙樵聲忍不住想閉眼,然而魏延川停在那兒好幾秒,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趙樵聲看見他眼底有一抹極亮的光,魏延川在問,聲音裡含着笑:“是這樣嗎?”
趙樵聲“嘖”了一聲,主動湊上去親了一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是經不起撩的,魏老司機。”
“這不是不敢對未成年的鮫人小先生下手麼?”魏延川這麼說着,卻擡手攬住了趙樵聲的腰。
鮫人小先生或者獵人清道夫趙樵聲,在種族優勢的加成,以及未曾間斷的訓練和戰鬥下,渾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絲贅肉來,雖然不像姑娘那樣盈盈可握,趙樵聲的腰在男人當中也算是細的,細且韌,允許他在戰鬥中做出幾乎違揹物理規則的動作來。
趙樵聲扣住了魏延川的手,他被刺激得輕微得打着顫:“哈?不是說不敢對未成年下手嗎?”
魏延川在他脖子上留了個暖乎乎的吻,然後大發慈悲的放過了他:“但作爲人類來說,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嗎?”
趙樵聲出了臥室,立刻感受到了兩道直勾勾的目光,楚瑜和趙漁鳴終於把那一大包薯片解決掉了。
趙漁鳴盤腿坐在沙發上,抱着大瓶裝的可樂,插着吸管在喝,對上哥哥的目光不閃不避:“魏老闆呢?”
趙樵聲:“睡下了。”
趙漁鳴瞪大了眼睛:“哇?不是吧?”
“雖然你的話聽上去沒什麼問題,但我總覺得你在瞎想。”趙樵聲擼了把弟弟的頭,搶走了他抱着的可樂,“不許喝了。”
趙漁鳴哇哇大叫,但沒有試圖去把可樂搶回來,從沙發爬起來,進臥室打坐了。
門一關,客廳裡就剩趙樵聲和楚瑜兩人,後者分享了個文檔給他:“儀式當天的警備。”
嚴盛平將軍出席,典禮的安保當然就不僅僅是包塞特斯的事情了,地球聯隊不僅加強了明面上的安保,還在觀衆席中安插了警衛。
趙樵聲當然不是警衛中的一個,但鑑於他什麼都知道了,武力也相當可觀,楚瑜就把佈置分享給他,如果真出事了,也能打個照應。
當然,這不太符合規定的分享行爲是在嚴盛平的默許下進行的。
典禮前一晚,誰都沒有睡好,其中固然有時差和生物鐘在作祟,但對於趙樵聲和楚瑜來說,這一晚完全已經進入了任務狀態,根本不可能睡沉,趙漁鳴則是敏銳的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半懂半不懂的也跟着緊張起來。
而魏延川更多的是因爲天氣原因,酒店不是密封的環境,外面的天氣對室內有一定影響,雷雨天的潮溼讓他胸口的舊傷隱隱作痛,而低壓讓他在躺着的時候呼吸困難。
魏延川在黑暗中喘着氣坐起來,一手壓着左肋處的突突作痛的舊傷。他沒興趣折磨自己,點開終端,買了一盒氧氣膠囊。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房間預設的隔音是單向的,不手動操作,外面的聲音能進來,敲門的是趙樵聲:“魏延川,你醒着嗎?”
魏延川按了牀頭的控件,解了房門鎖。
趙樵聲推門進來,客廳裡開着夜燈,光從他背後瀉落,勾勒出一個剪影。
“趙漁鳴說你不舒服,我過來看看。”套間三個臥室,趙弟弟是突然來的,就和哥哥趙樵聲睡一屋。
魏延川沒強撐:“他怎麼知道的?”他掰出一顆膠囊放進嘴裡咬開,富氧環境中,他總算不那喘了。
“天師總有點特殊的辦法。”趙樵聲曲起一條腿,跪坐在牀沿上,扶住魏延川的肩膀,側頭去看牀頭櫃上開了封的藥盒,“你怎麼了?”
魏延川擺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天氣的關係,躺着喘不上氣。”
趙樵聲看清了藥盒上的字:“明天記得也帶上,會場人多。”
牀頭燈下,數字時鐘一秒秒跳着:“我會記得的,沒什麼大事,去睡吧。”
“明天你可是要上臺的,睡不好一臉菜色怎麼行?”趙樵聲在自己的終端上點點戳戳,一塊水晶似的透明石頭從傳送陣裡浮出來。
它出現之後,房間裡的空氣瞬間變得剔透起來。
“這是什麼?”
“上品靈石。”趙樵聲把石頭放在牀頭櫃上,“睡吧。”
魏延川躺下,趙樵聲挪開了腿,坐在牀沿上,魏延川於是笑:“怎麼,還要看着我睡着才行嗎?”
趙樵聲點了下頭,看上去心事重重。
魏延川又按了下牀頭櫃的控件,房門咔噠一聲鎖上,輕輕一聲,像是敲在心尖上。
臥室牀很大,躺兩個人綽綽有餘,魏延川往裡面去了點,拍拍牀:“來吧,開個臥談會。”
趙樵聲第一反應是退縮:“我弟還在等我回房間。”
魏延川:“你弟機靈着呢,哪會傻乎乎的一直等你。”
趙樵聲猶豫了下,終究是躺了下去。
魏延川分了一半被子給他。
被子裡冷冰冰的,就像魏延川的手指一樣,從來沒有暖和過。
趙樵聲拉過被子,捏住了魏延川的手指,往手背手臂一路摸上去,一路都是涼的。
趙樵聲鬆開那條一點兒沒有反抗意思的手臂,直接把人給抱住了。
魏延川偏過頭,讓趙樵聲能把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怎麼了這是?”
“趙漁鳴說,你身上的生氣都已經淡得看不見了。”趙樵聲說着,像是爲了讓話題輕鬆一點,笑了一聲,然而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那聲笑又幹又澀,他問,“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變得讓我高攀不起了。”
這是他們最開始時的玩笑話,魏延川完成轉化,就要變成趙樵聲高攀不起的某個種族了。
“我到臨界點了。”魏延川沒瞞他,“我可能就這麼着又捱過五年,五十年,但也可能,只剩最後一瞬間了。”魏延川問他,“你後悔了嗎?”
趙樵聲緊緊抱着他,把臉埋在他肩膀上:“你猜猜看?”
他並不需要魏延川的回答,自己說了下去:“當然後悔了,當初在地球上的時候我怎麼就沒動手呢?白白浪費了那麼長時間。”
“人類魏延川和吸血鬼魏延川抱起來,肯定不一樣。”
在這一刻,趙樵聲突然想起來魏延川說的掰手腕是什麼時候了。
是某次慶功的時候,一羣人都喝高了,工程隊的和聯隊的混在一塊兒坐着,不知道是誰藉着酒勁開始玩掰手腕。
工程隊一線的成員手勁都不小,和聯隊的大兵們勝負對半開。趙樵聲也喝高了,但好歹還記得自己是隊長,沒摻和進去。
他不摻和,不代表別人不摻和,同樣喝得臉上飄紅的魏延川主動在他對面坐下,撩起了袖子:“趙隊,來一局?”
此刻抱着魏延川冷冰冰的軀體,趙樵聲突然無比清晰的回憶起來,那時候魏延川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很好看,滿滿的,都是由內而外勃發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