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術師被突然的爆炸逼退, 落在碎磚上的大鳥揚着一邊的翅膀,有細細的煙塵從它翅羽邊緣滾落。
移動困難的趙樵聲被它護在翅膀下,沒被飛濺的碎石波及。
跌坐在地上的趙樵聲用手死死壓着自己的右腿, 冷汗淋漓的擡頭, 肥啾——現在的它的形象和這個名字沒有一點匹配的地方——比上次在環道上看見時更大了, 高度估計就有一米多, 翅膀一展, 巨大的黑影遮蓋下來,真的有了猛禽的味道。
趙樵聲仰頭看它,正巧對上了肥啾的視線。他看見了肥啾眼睛裡的魔法陣, 更覺得它眼裡的情緒……過於類人了。
趙樵聲試探的叫了一聲:“魏延川?”
肥啾不會說話,共享了它視野的魏延川無法通過肥啾的嘴和趙樵聲對話, 卻指揮着肥啾把翅膀蓋在了趙樵聲一邊的肩膀上。
燃燒的黑火觸及人體, 溫度柔和乾燥, 是翅膀尖上密匝匝的柔軟羽毛。
於是趙樵聲知道他沒有喊錯人,注意到對方一直沒有挪開的視線, 趙樵聲蒼白一笑,說:“我沒事。”
但配着他冷汗淋漓,站都站不起來的樣子根本沒有說服力。
被爆炸逼得後退的兩名術士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彼此對視一眼,其中一名掏出兩個錫瓶, 拋了一個給同伴。
那瓶子和從錢春明家搜出來的, 裝聖水的瓶子一模一樣。
趙樵聲從翅膀下瞅見了他們的動作, 提醒魏延川:“小心!”
鳥類的視域接近三百六十度, 肥啾也看見了, 它扭過頭,發出了一聲屬於它的憤怒尖鳴, 比人還高的魔法陣垂直着出現在空中,旋轉着,如同相互絞合的刀片一樣,向兩名術士逼去。
兩名術士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一手握十字架,一手握錫瓶,兩手展開,一輪白光隨即在他們身後顯現,肥啾魔法陣的移動明顯變慢。
肥啾又低低叫了一聲,抖了抖搭在趙樵聲肩膀上的翅膀,將兩翼都揚起來。
它眼裡的魔法陣消失了,它身上過於類人的情緒也消失了。
揚起雙翅的肥啾扇出了成片成片的黑色火焰,火焰附着在魔法陣上燃燒,使那個發光的法陣看上去十分不詳。
然而有了火焰的助力,魔法陣的速度實實在在的又快了起來,對面兩名術士又合攏雙手,白光內出現了十字架的形狀。
就在他們想要打開錫瓶瓶口的剎那,牆體破損的缺口處陡然灌進來一股大風,吹得地板上的碎磚塊都滾動起來。
身穿作戰服的楚瑜躍了進來,落地翻滾緩衝,同時藉着衝進來時的慣性,一路衝過在狂風中巋然不動的黑火和魔法陣,直接撞到對面兩名術士的身上,以一個非常標準的進攻動作,阻止了兩名術士打開錫瓶。
狂風未止,從破口處一掠而過,把楚瑜送來的黑影在半空中轉過一個大彎,再次貼着破口停了下來。
副駕駛座車門打開,露出了魏延川的身影。
魔法陣對面,被楚瑜撞倒的兩人反應極快的開始反擊。楚瑜衝進來太急,落地不穩,敵對的兩人卻配合默契,楚瑜瞬間就落了劣勢。
楚瑜毫不戀戰,立刻就往後退,想要退到魔法陣這一頭,對面兩人怎麼可能放他過去,擡手就抓。
術士手夠不着楚瑜,袖口中竄出的黑紅色繩索卻瞬間趕上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魏延川也從懸浮車裡走了下來。
他一踩上地面,魔法陣貼着他的落足點綻開,瞬間覆蓋整個地面。
術士袖中竄出的繩索失力落地,楚瑜成功的退到了魔法陣這邊,終於抽出空來,握住了別在後腰的激光槍。
楚瑜盯着對面兩人,同時問趙樵聲:“能站起來嗎?”
趙樵聲咬着牙給出了否定的回答:“不行。”
在被靈力掃到後,他躲閃不及又被實實在在的擊中了一次,現在腿上痛得像是骨頭在一寸寸的裂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左腿也跟着開始痛了起來。
楚瑜問趙樵聲話時,魏延川往前走了一步,飛在半空中的肥啾落到了他肩膀上。
它實在是變得有點兒太大了,魏延川的一邊肩膀不夠它蹲,只能用爪子抓着魏延川后背的衣服,扇着翅膀,借一點浮力保持平衡。
魏延川穿着件黑色的T恤,大晚上的還逆着光,肥啾往他身上一蹲,簡直和他融爲一體,那兩扇張開的翅膀就像是從魏延川身體里長出來的一樣。
對面兩名術士的視線全部膠在魏延川身上,他們第一次開口了,異口同聲的:“雜種。”
趙樵聲瞬間火大,還不等他做什麼,就聽見魏延川笑了聲,吐出了冷冰冰的兩個字:“渣滓。”
肥啾尖鳴一聲,一扇翅膀,攜着滿身黑火衝過僵在半空中,沒法再向前推進的魔法陣,亮出鋒利的腳爪,術士打開錫瓶,聖水直衝出來,凝出了條蛇的形狀,張大了嘴往肥啾身上纏。
楚瑜擡槍射擊,一名術士拍出法陣防禦,他控制着的水蛇因此失去準頭,肥啾一道黑火將它燒了個乾淨。黑火沿着聖水一路燒過去,直接把錫瓶也給燒熔了。
術士在被黑火燒到之前及時的拋開了錫瓶,全力對付起楚瑜。
無論是什麼法陣,都是能量循環,都是一種公式,魏延川做勘探,要研究各種各樣的應力關係,法陣作爲一種能量體系,同樣符合廣義的物理規律,所以這些有精密結構的陣法他大概都能看懂。
他握了楚瑜的槍,對準某一點:“射這裡。”
楚瑜的手極穩,每次扣下扳機,擊中的全部是同一個點,陣法的防禦總有一個極限,被不斷攻擊着弱點,消耗速度幾何級的加快。
完全不需要語言上的交流,另一名術士控制着水蛇,試圖繞過肥啾,直接去攻擊魏延川。肥啾雖然變得很大,但靈活性絲毫沒有減弱,黑火騰騰,一絲空隙都不留。
魔法陣這頭,魏延川問趙樵聲:“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他出來得急,身上穿的是睡覺時的T恤,下面是條薄的棉質長褲,正巧都是深色,而魏延川又白得很,強烈的對比下,他的瘦削變得蒼白孱弱,然而這絲毫不影響他此時此刻給人的危險感。
趙樵聲背上一陣陣的起顫慄,他分不清是因爲痛還是因爲魏延川此刻的狀態。
“我不知道。”他確定自己的左腿是真的跟着痛了起來,“靈力,他們攻擊我的靈力有問題。”
那頭肥啾尖鳴一聲,往上拔高,甩開咬住了自己翅膀的水蛇,趙樵聲眼睜睜的看見魏延川卷自己褲腿的手背上,迅速出現了一片焦痕。
魏延川穿的是短袖,那片焦黑沿着手背爬上小臂,一路攀過了手肘。
趙樵聲覺得自己都聞到皮肉燒焦的糊味了,魏延川卻沒感覺似的,還在那邊小心翼翼的給他卷褲腿。
趙樵聲一把把他的手拽過來:“你也關心下自己行不行?”他去抓魏延川的時候,牽動了腿上的肌肉和韌帶,於是疼痛更勝一籌,趙樵聲忍不住又爆了粗口。
魏延川看着他,剛剛結束投射,他的身上還帶着從肥啾那裡通感過來的特徵,眼珠和瞳孔基本沒有色差,完全是一片墨色。不同於肥啾黑漆漆眼珠的剔透,魏延川的眼睛看上去特別的深。
“我沒事。”魏延川給出了和趙樵聲一模一樣的回答,反握住趙樵聲的胳膊,把他按回靠牆坐着的姿勢。捲起的褲腿下露出的皮膚毫無異樣,看趙樵聲疼成這個樣子,魏延川不敢伸手去碰。
有關靈力,他問了也沒用。
他把視線挪到了魔法陣另一邊,一名術士被楚瑜的精準攻擊牽制住了,還有一名控制着的水蛇雖然燎掉了肥啾翅膀上的毛,但也被黑火蒸發了不少,眼看着變細了。
場面僵持,魏延川劈手又拍了魔法陣出去。
不是一個,而是十幾幾十個,一個個巴掌大小,旋轉着速度極快,在唰唰刷的破風聲中,劈頭蓋面的衝向了對面的兩名術士!
魔法陣撞上術士的防禦法陣直接炸開,爆炸同樣讓法陣也震動。它們撞上水蛇,被腐蝕,卻也把對方撞散。
這是毫無戰術的,單純拼數量的自殺式攻擊。
術士不怕,對付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手段,他們有的是辦法,然而在他們換招的時候,地上的魔法陣猛地一盛,覆蓋了整片地面的法陣全部縮到了他們腳下,明亮的光線下,術士撐出的法陣開始閃爍,水蛇的形狀也變得模糊。
肥啾深吸一口氣,噗得噴出大團黑火,楚瑜對周圍的變化無動於衷,仍然穩定精準的射擊着魏延川標出的點。
兩名術士已經來不及變招,他們在攻守之間猶豫了,而猶豫是致命的。
水蛇落地,被黑火一掃而盡,楚瑜射穿了他們的肩膀和膝蓋。魔法陣旋轉,將他們緊緊吸附在地面上,不能動彈。
術士傷口的鮮血流出來,染紅了魔法陣。
魏延川燒傷的邊緣在迅速的紅腫,水泡成片的冒出,鮮血夾雜着膿液滴落。
他擡起這隻慘不忍睹的手,手指輕輕往下一劃,肥啾受命,一口黑火噴出,一名術士的一條腿直接被燒成了白骨,不成人聲的慘叫爆發出來。
趙樵聲被驚住,一瞬間都忘了痛,然後他聽到楚瑜爆喝出聲:“魏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