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樵聲把椅子扶正, 關上了房門,讓馮月一個人歇斯底里的在裡面哭。
獵人出租屋隔音良好,門一關, 房間裡什麼動靜都聽不見, 趙樵聲在這片安穩的寧靜中撥出了給魏延川的通訊, 那頭秒接。
“趙樵聲?”
“我這邊正好查到了點情況。”趙樵聲用這句話開口, “讓龔正派能信任的人好好守着錢朵, 她身邊可能有會隱形的敵人。”
對着一堆虛擬屏完善講稿的魏延川拉出新的界面,給龔正去消息,手上一邊點着, 一邊對趙樵聲說:“其實你直接聯繫他更快。”
趙樵聲根本沒想到直接聯繫龔正,聽見魏延川的話呆了一下, 然後掩飾的一笑:“這不是……”他想了個挺有道理的理由, “我說話沒你那麼有用嘛。”
龔正回覆了“收到”, 魏延川關閉界面,正準備再和趙樵聲聊兩句, 就聽到那邊一聲巨響。
巨響之後又是輕一重的聲響,音質很有特色,是門被暴力踹開,在牆上反彈了一下。
靠在椅子裡的魏延川瞬間坐直了身體:“趙樵聲?”他緊接着喊,“別掛!”
魏延川的“別掛”非常及時, 趙樵聲移開了已經按在終止鍵上的手指。
緊接着, 在房門撞牆聲還沒落下的同時, 魏延川聽到了密集而迅猛的打鬥聲, 其中有利器破空的尖銳聲響。
魏延川把自己這邊的輸出調成靜音, 又一條通訊撥出去:“查這條通訊發出的地址。”
隨時待命的技術組收到魏延川的命令,立刻開始解析。
與此同時, 魏延川敲響了楚瑜的房門:“走吧,出事了。”
楚瑜開門的速度和技術組接命令的速度一樣快。他說是來出任務的,的的確確一直保持着任務中的警惕:“怎麼了?”
“趙樵聲那邊出事了。”魏延川把通訊中的界面轉向他,趙樵聲那邊的打鬥聲一直沒停。
這是魏延川和趙樵聲穿越了五年時光的默契。
情況緊急,時間連一次完整的問答都不夠,魏延川說“別掛”,趙樵聲真的就沒掛,於是魏延川就明白,對面遇上的事情和剛剛的對話——錢朵的事情有關,並不是趙樵聲作爲獵人或者清道夫遇到了問題。
魏延川可以,也應當有所行動。
渡鴉的技術組速度非常快,魏延川把楚瑜敲出來後,他們就給了初步的回覆:“魏隊,信號源在獵人工會的控制區域內,目前只能確定在這個範圍內,精確位置需要時間解析。”
魏延川看了眼對方發來的定位圖,標紅的區域裡是三棟居民樓:“收到,足夠了。”在這個範圍裡,他可以定位到趙樵聲了,“盯緊它,有移動隨時彙報。”
技術組:“收到!”
楚瑜在魏延川的懸浮車裡敲了自己的授權碼,特殊通道通行權授權,魏延川車裡的導航路線立時刷新。
魏延川把定位點上去,楚瑜把動力杆一推到底,唰一下衝出去:“坐穩了。”
這種高配手動懸浮車楚瑜也有一輛,對它的各種操作都非常熟悉,是真的在用開機甲的方法開。
楚瑜把手動檔的車開得比智能控制的更流暢,速度飛快的從暢通無阻的特殊通道里一掠而過,如同一道光。
從外面看時,這車開得平滑順暢,然而坐車的體驗不可能舒適,高速下的每一個轉彎,每一次變道車裡的人都會被慣性甩來甩去,五臟六腑都在移位。
雖然不舒坦,但車裡兩人都很適應,趙樵聲的位置很偏,楚瑜就算把車開出了最高速,過去也需要一定時間。
楚瑜:“他是不是特地選了個離你最遠的地方?”
確實如此。
趙樵聲一方面要把威脅帶得離魏延川遠遠的,一方面更不希望自己不光明正大的一面被魏延川發現,所以才選了離得最遠的位置。
然而實際情況不允許他隱藏,趙樵聲旋身躲開對方劈下的手掌,橫刀出擊時餘光瞥見終端上亮着的提示燈,心裡不由的嘆氣。
瞬間的分心不影響趙樵聲的出招收招,踹門進來的一共有兩個人,他們配合默契,相互守着彼此的空門,很有些老門派傳承的一板一眼,但他們出招很野,完全不按套路來,一會兒是用靈力包裹着手掌徒手劈,一會兒又用上了飛刀暗器,甚至有一次他們中的一個還拿出來十字架,飛快的唸了一段咒語,招出了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生物,張牙舞爪的往趙樵聲身上撲。
趙樵聲發現自己看不清兩人的臉,這不是因爲距離或者戰鬥中移動太快,而是一種詭異的記不住:“術士?”
術士是什麼都學的雜家,什麼都懂一點,但都做不到精通。然而雖然不精通,但層出不窮的手段還是讓人防不勝防。在戰鬥中遇上他們,常常很讓人頭大。
術士很少,因爲他們必須有能夠學習各種秘術的天賦,東方的靈力和西方的魔法陣,雖然原理和效果異曲同工,但確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套力量體系。
趙樵聲在確認敵人的身份,也是在給魏延川通報情況。
“術士。”魏延川重複了一遍。
楚瑜手下打過一個大彎:“術士都是人類。”只有純血統的人類,才能同時承載完全不同的力量體系。
混血魏延川能夠學會吸血鬼的各種技巧,也能驅動魔法陣,但他是絕對開不出靈竅,不能有靈力。趙樵聲則是反過來。
兩名術士根本不答話,一個勁的對着趙樵聲猛攻,招招奪命。他們的配合非常默契,戰鬥技巧也足夠高超,趙樵聲雖然能抵擋得住,但在一對二的情況下,基本沒有沒有破局的可能。
門前堵着兩名術士,身後的房間裡有馮月,趙樵聲進退不得,被堵死在了屋子裡。
即使魏延川開了靜音,他完全聽不到那頭的動靜,但光看着通訊持續的提示燈,趙樵聲就覺得安心,他知道魏延川一定在過來的路上。
於是雖然破局無望,但他依然不急不躁,有着十足的耐心,並想盡可能的,套出更多情報。
“小姑娘錢朵是不是你們——”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其中一名術士劈出的靈力掃到了下盤。
那是靈力的末梢,掃到了連皮都蹭不破,趙樵聲就沒刻意去躲,手裡的刀往前一送,往另一名術士的心口刺過去。
兩名術士單個人的實力比趙樵聲要差一些,一旦有一個被擊破,形式立刻會顛倒。劈出靈力的術士立刻回防,不過此時那道靈力的末梢已經掃到了趙樵聲的腿。
靈力是氣,是會擴散的,那絲末梢觸碰到了趙樵聲的腿,然後依着慣性水一樣的漾開。
明明該是連皮都蹭不破的,趙樵聲腿上卻驟然一痛,痛到他那條腿完全不受控制,驟然失力嘭一下跪倒在地上。
“艹!”趙樵聲沒能忍住的一聲痛呼被終端忠實得傳遞到了魏延川耳邊。
楚瑜皺眉,側頭看了眼魏延川,然後轉回頭繼續盯着前面的路:“我和趙樵聲共事那麼久,沒聽他喊過痛。”
“叮”一聲,是刀刃攔住了什麼東西,隨即是稀里嘩啦傢俱移位,擺件摔落的雜音,趙樵聲這一次躲得很狼狽,他徹底陷入了劣勢。
魏延川在半空中一滑手指,小小的魔法陣一閃一滅,然後他閉上了眼睛:“稍微開穩點,我不能分心。”
楚瑜緩緩降下車速:“知道了。”
在魏延川打出魔法陣的剎那,另一道對應的魔法陣出現在了被渡鴉技術組標記區域的正中心。
肥啾從中現身,小黑鳥撲扇着翅膀飛高,在風中細細的分辨着什麼。
鳥應該是做不出什麼表情的,然而此刻軟萌可愛的小傢伙居然有了一種嚴肅的感覺,變得……更像一個人了。
吸血鬼以靈魂和使魔結契,魏延川將感知附着在肥啾身上,分辨着空氣中各種各樣的氣息。
獵人工會出租屋周圍氣息混雜,混濁中潛伏着不爲人知的危險。
魏延川閉上眼,肥啾也閉了眼,感知無限放大,他終於在混濁的氣息中找到了那一絲暖融融的海洋氣味。
“找到了。”
肥啾睜眼,衝着那個方向嗖一下飛出去。
魏延川睜眼,在地圖上標出了一個點:“在這裡,加速。”
楚瑜再一次把速度推到最高,懸浮車咆哮着衝出去。他餘光瞥見魏延川眼睛裡有光,扭頭確認了一眼,魏延川左眼的眼白變黑了,他看見的光是黑色底色上的反光,也是他瞳孔處旋轉着的魔法陣的光。
楚瑜問:“你看見了什麼?”
魏延川沒有回答,他不是很習慣從肥啾的視角,更不習慣一分爲二的視野,他擡手擋住右眼,遮住因過快的車速而扭曲的半邊視野,分不出神來回答。
獵人工會的出租屋外面看着破破爛爛,其實材料用得好着呢,肥啾想從窗戶裡衝進去,沒想到居然被窗玻璃彈了回去。
咚一聲響引起了屋子裡三人的注意,兩名術士就事論事的看見了一隻蠢鳥,趙樵聲則在劇痛中生出了不確定,他知道自己離魏延川有多遠,也知道獵人工會的屏蔽有多厚實,肥啾不太可能這麼快就出現在這裡。
肥啾撞了個眼冒金星,和它共享了半邊視野的魏延川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分不清自己身體的晃動到底是被懸浮車的慣性甩的,還是和肥啾的通感。
魏延川在肥啾被撞飛之前的剎那,透過窗戶看見了趙樵聲,於是他在七暈八素中劃下了又一個魔法陣。
轟——
半面牆直接被炸飛,燃燒着的大鳥收攏翅膀,落在了滿地殘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