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川話音落下, 趙樵聲迷迷糊糊的酒意瞬間就醒了。
這種酒吧性質的店開在充滿研究氣質的包塞特斯,主要就是用來給那些爲了一個課題熬禿頭的研究員們減壓的,在這裡, 包括視線在內的一切都是放開的, 不僅是趙樵聲, 魏延川也有很多人在一會兒一眼的盯着看, 表意鮮明的撩撥着。
這種時候通常只要不去迴應就好, 想撩撥的人大多也是識趣的,魏延川這麼鄭重的提出來,恐怕那位狼人屬於不識趣的那款。
不過……
趙樵聲:“這裡還真有狼人?”他以爲門上的告示牌只是個裝飾而已。狼人是公認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他們和包塞特斯這顆星球不太般配。
“雖然現在是雨天,但的確是月中了。”狼人情緒的不穩定, 以及他們情緒變化的週期仍然是按地球的標準時來算的, 和他們生活在星球還是次空間, 看不看得見月亮沒有太大關係。
滿月時的狼人,能躲還是躲躲吧。
“這家店就叫滿月。”魏延川吃完一根薯條, 又拿了一根去蘸番茄醬,“說不定是老闆。”
那名狼人坐在角落裡,身高估計有兩米,就算是坐着,也明顯比其他人高一截。他穿着件工字背心, 露出毛髮濃密的胸膛和胳膊, 手邊就放了一杯檸檬水, 時不時有店員主動跑去續水, 卻不催他點單, 所以魏延川猜他是老闆。
凡是開酒吧的老闆,都很有幾把刷子。
至於說他是狼人, 則是因爲魏延川從他身上聞到了那股不容錯辯的野獸味道。
趙樵聲把他那份巨無霸漢堡裡的牛肉餅拖出來幹掉,一邊擦手一邊說:“走吧。”
魏延川在桌面的虛擬屏上點結賬,趙樵聲按下他的手:“我來,我選的店。”
魏延川抽出手:“爭什麼呢,下次請回來不就行了。”
就是在這個檔口,在他們因爲買單的問題沒有注意角落裡的狼人時,他點了杯紅酒走了過來,與此同時,一名服務生託着托盤從對面的方向也在往這兒走。
兩人在窄道交匯,狼人一個沒注意被撞了胳膊,手裡一杯酒全灑在魏延川身上。
旁邊就是牆,魏延川看見了也沒法躲,趙樵聲震驚於對方拙劣的手段,同時用眼神問魏延川:你確定他看的是我?
當然同時他也沒忘了立刻把手邊的紙巾遞過去。
棉質襯衫吸水性很好,紅酒已經滲了進去,價格不菲的襯衫基本報廢。狼人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他的聲音是醇厚的低音,“你們的賬算我的。”他從服務生手裡接過毛巾,幫魏延川去擦,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件衣服的價值遠超過這頓飯,於是說:“你這件衣服多少錢,我賠你。”
狼人身材高大,魏延川坐着,酒是從他肩膀上澆下去的,一路灑過半個背部,狼人拿着毛巾往下擦,魏延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謝謝,不用,我自己來。”
狼人鬆手,說的話非常套路:“你這樣也不太好出門,要不這樣吧,跟我到後面換件衣服救個急,”他說出來了,“我是這裡的老闆。”
趙樵聲把毛巾從魏延川手裡抽了出來,翻了面把沾了酒的折在裡面,給魏延川擦他夠不到的後背。
魏延川沒有拒絕。
狼人老闆的眼神瞬間變深了。
趙樵聲假裝沒看到他神色的變化,掛着笑臉對他說:“不用麻煩了,借個衛生間就好,我們可以用終端買。”
魏延川乾脆利落的付了賬,衝狼人老闆一頷首:“失陪。”拽了趙樵聲的手腕就往外走。
趙樵聲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翹了起來。
強行搭訕的狼人老闆怎麼可能放他們走,攔住路,笑容裡帶上了威脅:“給個面子嘛,朋友。”
“我已經很有耐心了……”魏延川低頭笑了一下,再擡起頭時,他的語氣就不那麼好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狼人老闆盯着魏延川看了眼,然後又看趙樵聲,用一種很有韻律的,趙樵聲聽起來完全陌生語言回了一句話。
那個句子很長,魏延川聽得很耐心,他顯然也聽懂了,握着趙樵聲手腕的手一緊又一鬆。趙樵聲感覺到手腕上冷冰冰的溫度瞬間抽離,然後就看見魏延川直接衝了上去!
他速度太快了,趙樵聲都沒來得及攔:“魏延川!”
在轉化臨界點上的魏延川蒼白單薄,高壯的狼人堵在他面前,小山似的,魏延川撞上去,就像蚍蜉撼樹一樣。
狼人老闆發出又像咆哮又像大笑的聲音,交叉雙臂抵擋——
沒能擋住!
肉.體撞擊的沉悶聲響中彷彿還夾雜着骨骼相互碾壓的澀聲,狼人一開始還擺着輕鬆的姿勢,魏延川撞上去的瞬間他察覺不對,重心下沉想扎馬步,但已經來不及,直接被魏延川撞飛出去!
狼人攔在店門口,他往後一倒,直接撞破了玻璃門,一路滾下臺階,滾到雨簾之外。
魏延川踩着滿地的碎玻璃跟了出去,一踏出雨簾,暴雨瞬間模糊了他的身影。
玻璃被踩的吱呀聲在一片尖叫裡切割着趙樵聲腦子裡名爲理智的弦,他不知道魏延川爲什麼突然失控,但不管怎麼說,這時候只要幫他就對了!
趙樵聲慢半拍的要跟出去,一隻手突然按上了他的肩膀,塞壬的吐息中彷彿帶着潮溼的水汽,有一股並不讓人反感的冷腥味道:“你最好別出去,這是他們兩之間的事情。”
“你聽懂狼人說的話了?”
“當然。”塞壬回答,她擡手,雷雨天豐沛的雨水迴應呼喚,呼啦啦的捲過來,撿起滿地的碎玻璃重新拼回門框裡,並用水流強大的壓力把變形的門框掰直,把玻璃一塊塊壓緊,透明的玻璃門換做冰裂圖案,但也挺符合這家店的風格。
塞壬告訴趙樵聲:“這是西方非人種族的通用語,算是一種天賦技能,不用學就會,”她說,“只要你有血統。”
趙樵聲笑了下:“這是沒有血統就學不會的意思?”
“你想知道他說了什麼的話,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塞壬按在趙樵聲肩膀上的手柔若無骨,也沒有施加多大的力道,但成年的、高階海族的壓迫力讓趙樵聲無法動彈。
塞壬按着他的肩膀,將他拖進了不起眼的黑暗角落,避開向外奔跑的人羣:“他說,吸血鬼都是性無能,別去禍害小人魚,跟他更好。”塞壬說,“你這條小人魚跟我好不好?我會好好疼你的。”
趙樵聲的第一反應是震驚,包塞特斯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他們是第一次下手,還是老手了?這家店有這樣的老闆和駐唱,評分爲什麼會那麼高,研究員都是傻的嗎?!還是倒了黴的研究員都不知道自己倒了黴?
然後他才感到憤怒。狼人對魏延川說的話,是赤.裸裸的羞辱,是對他和趙樵聲兩個人的羞辱。
而賽壬的魅惑對同族是沒用的,鮫人和賽壬勉強算是同族,她佔有慾極強的邀請在趙樵聲聽來,沒有一絲情話的意味,完全是海族中高階對低階帶着威脅性的要求。
暴雨聲覆蓋了周遭的一切聲音,雨水旋轉着組成環形水幕,水幕中狼人和魏延川面對面站着,有空靈的歌聲遠遠近近的響起,賽壬替他們營造出了一個不爲外人打擾的擂臺。
狼人抹了把臉,齜牙笑道:“速戰速決。”
魏延川同樣被淋得溼透,他肩膀上的紅酒暈染開來,像是被雨水稀釋了的血。
他也笑,不是便利店老闆溫和的笑,不是魏隊自信又令人安心的笑,而是一種斯文裡帶着兇狠的笑:“沒錯,速戰速決。”
這裡的異樣很快就會被發現,在公權力抵達之前,他們需要分出勝負。
誰都沒有拖延,狼人四肢着地,伸長脖子對着天發出了嚎叫,他身上的肌肉一塊塊隆起,衣服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魏延川擡手一招,肥啾從小小的魔法陣中飛出來,然後——投入了魏延川的身體。
漆黑的雙翼在魏延川背後展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化爲一片沉沉墨色。
隨即他雙翅一振,離弦箭般衝向了對面的狼人,而蠢蠢欲動的狼人在看見他張開翅膀的瞬間就失去了戰意:“你!你不是低能種!”
魏延川沒有任何廢話,展開一道魔法陣,將連臉部都出現了野獸特徵的狼人一點點按進去:“去古登堡接受審判吧。”
解決了狼人,魏延川翅膀一收,與地面垂直的魔法陣旋轉着展開,魏延川邁步踏入。
紅髮賽壬陡然覺得背後一寒,還沒等她分辨出危機感的來源,冰冷的手已經扼住了她的脖子。就算是經得住深海高壓的賽壬,脖子依然是弱點,突然被人以大力從不可能的角度扼住,她一時間不敢掙扎,於是幾乎是毫無反抗能力的被拖了過去。
而被拖走的時候,她沒忘了捎上趙樵聲。
她的行爲顯然讓扼着她脖子的人更加憤怒,鎖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更重了,一道黑火沿着她的手臂燒上去,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身後說話:“我的容忍,不是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