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將軍?”趙樵聲的語速因震驚而變得緩慢,他要花上比平時更多的力氣,才能理清思路,“這可、這可真是不得了啊。”
嚴平盛是個傳奇。
他是地球聯隊成立以來,最出名的一位將軍,他打贏了無數的戰役,牢牢守住了深淵防線,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爆發式的深淵魔物的進攻。
在累累功勳之外,他還特別會玩。正值盛年的上將有自己的直播頻道,迷弟迷妹橫跨各大種族,遍佈整個星系。和在官方發佈會上的正經嚴肅截然不同,嚴平盛開直播時總是笑眯眯,脾氣很好的樣子,就算直播平臺上的觀衆們發一些和他直播內容完全無關的彈幕,他甚至還會互動一下:比如魔鬼們抗議把深淵中的生物稱作“深淵魔物”,這種稱呼很容易讓別人覺得他們是一個種族,然而是事實上完全沒關係。
魔鬼們氣憤:“我們也在抵抗深淵生物的第一線啊!”
嚴平盛:“哦哦,記起來確實有過合作啊。”
嚴平盛的出色讓他成爲了整個星際最不可進入議會的人,他對聯隊的把控能力太強,如果再坐上議會席位,恐怕就沒有人能夠制衡他了。
趙樵聲:“你跟誰姓的?你媽媽?”
魏延川點頭:“嗯。”他媽媽是誰卻是不說了。
嚴平盛是人類,魏延川的吸血鬼血統是從他母親身上繼承的。趙樵聲想了遍,自己記憶裡沒有姓魏的吸血鬼,他記下這個姓氏,準備暗戳戳的去搜一搜。
嚴平盛雖然喜歡上直播互動,但從不說和家庭有關的話題。大災難後,因爲喪屍化、深淵魔物等原因,非自然死亡率很高,不完整的家庭越來越多,於是家庭這個話題變得很敏感,除非自己提出來,不管熟不熟,一般都不會過問。
普羅大衆都知道嚴平盛,但沒一個知道他有吸血鬼老婆,甚至還有一個已經很大了的兒子。
曾經是普通羣衆中的一員,如今卻成爲了極稀少的知情者。趙樵聲覺得高興,被信任的高興。
震驚和惶惑漸漸散去,趙樵聲的腦子重新快速的轉動起來,他覺得現在是個問問題的好機會:“如果你是研究員,那入隊測試是怎麼回事?我總不可能加入什麼研究隊吧?”
趙樵聲認爲,既然龔正知道,那楚瑜就也該知道魏延川在什麼組織裡,於是當着楚瑜的面直接問了。
他果然沒猜錯,楚瑜看了他一眼,並沒有驚訝的神情,直接就是一句:“入隊測試?進行到哪一步了?”他緊接着問:“你在這裡是因爲入隊測試?”
不知道爲什麼,趙樵聲下意識的就否定了:“不是。”他順利的給自己找到了其他理由,“我是他的武力擔當啊。”
這個理由引發了新一重擔憂:“等等,你來了我是不是就失業了?”
楚瑜玩笑道:“難道他還給你工錢?”他看了眼魏延川,然後對趙樵聲說,“別信他的入隊測試,他忽悠你的,魏老闆可壞了,就是想讓你白乾活。”
趙樵聲笑:“怎麼聽起來你也給他白乾過活似的。”
“可多了。”楚瑜說,“我在他爹手底下,可不得使勁巴結他?”
魏延川終於插上話了:“你動機不純,我不使喚你使喚誰?”
楚瑜:“說得我像個反派一樣。”
“那麼大反派,能不能透露一下,這位黑心肝的老闆到底在給什麼組織效力?”
大反派看了眼黑心肝:“這我不能說。”
掃描完成,果然檢測不到源石。
楚瑜關掉彈窗,換了正經的表情:“對了,有件事要和你們說。八組抓到的海盜是放在我們那裡審的,你們這幾天不是在研究道符魔法陣之類的傳送方法嗎?我們用這個消息去詐了詐,結果是真的,至少海盜是在用這種方法運送源石。”
海盜和遊民都沒有終端,他們對外聯繫靠的是通訊器,而通訊器上的電子傳送陣沒有終端裡的那麼先進穩定。海盜或者遊民船上屏蔽一開,就完全沒用了。
所以當時盧葦說不存在臨時送達的可能。
但如果使用的是魔法陣或者道符,這其實是可能的。短時間的接觸不會立刻觸發喪屍化,盧葦看到的“正常”,就可以從更容易達到的角度理解了。
楚瑜在講述的過程中抽空問了句:“接下來去哪兒?”他已經完全融入貼身保護的角色了。
“問龔正在哪兒,我還欠他一個解釋。”魏延川發了條簡訊出去。
龔正回覆說便利店見。
便利店二樓的客廳在深夜裡亮起了燈,被外面的聲音驚醒的趙漁鳴分辨出了魏延川和趙樵聲的腳步聲,於是乖乖的窩在牀上沒動,並刻意封住了天師過於靈敏的聽力。
沒過多久,趙樵聲開門進來,沒睡着的趙漁鳴揉着眼睛坐起來:“哥?”
客廳裡的另外三人還沒散,趙漁鳴打量了下哥哥的神色:“你也被趕出來了哦?”
“什麼叫做也。”趙樵聲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進浴室洗澡。他彎腰拿替換衣服的動作不自然的頓了一下,客廳裡的動靜完全感覺不到了,那裡開了屏蔽。
趙樵聲在的時候,魏延川只說了他也知道的事情。屏蔽開啓後,魏延川的第一句話是:“有沒有辦法查查錢朵有沒有被精神力異能者、或者被以其他什麼方式控制過?”
他兩手放在桌上,做出了相當正是的會議姿態:“她最後喊的一個詞,應該是‘渡鴉’。”
龔正和楚瑜都沒表情的沉默了下,沒有任何誇張表情的表現,反而顯示出了非一般的嚴肅。
魏延川察覺到了氣氛的改變,並不想讓這次非正式的交流太過嚴肅——雖然他們的確在討論着一些嚴肅的問題。他擡起手支住臉,食指中指正好抵在太陽穴的位置,魏延川順着這個動作微微側了頭,同時放鬆身體,擺出一個相對鬆散的坐姿,繼續說:“我在這裡五年,和錢春明也算熟悉,他就是個小老闆,守着粥店過日子,他不該接觸到聖水,如果沒有外力推動,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敢在女兒喪屍化後還不送去醫院。”
楚瑜開口:“我就是被外力推過來的。”他坐姿板正,完全沒有被一邊的魏延川帶過去,“你們知道‘清潔派’嗎?”
龔正:“知道。”
魏延川的回答就沒那麼幹脆了:“我記得是一羣希望回到大災難前,各種族互不干擾狀態的人?”
“沒錯,就是這個。”
起初清潔派都是鍵盤俠,連個實體組織都沒有,後來漸漸壯大起來,有了“清潔派”這個名字,以及固定的聚會場所。
在各種族文化交融,相對寬鬆的大環境下,慢慢的,清潔派不再僅僅滿足於在聚會場所周邊發放傳單吸引新成員。
他們開始通過正式途徑申請遊.行,當然這樣的申請十次裡面有九次會被打回來。
“再然後,清潔派內部就分化出了激進分子。”
雖然清潔派越來越壯大,但和許許多多其他的小社團一樣,它在整個社會上的整體影響力並不算大。
就比如魏延川對它的認識相當模糊,還有更多的人根本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玩意兒。
楚瑜的話題拐去了一個看似完全不同的方向:“工程隊在你離開之後經歷了一次大換血,從隊長、總工,到下面的操作員都換了很多人。”有些是在事故中死亡、受傷,不得不替換成員的,也有雖然生理上沒受事故影響,但心理上產生動盪,主動被動離崗的,當然也有少部分工程隊新領導帶進去的人。
“工程隊的工作進度比你在的時候慢了不是一點兩點,雖然他們提交報告上寫是爲了保證安全,刻意壓進度,但懂行的人都說是因爲新總工實力不行。”
龔正也知道情況:“但是啊,現在的工程隊時不時還是會有傷亡的啊,從總數來說,不比你在的時候好多少。”他當然沒把那次事故的傷亡算進去。
楚瑜接過話頭:“傷亡都要上報,數量上的確沒問題,但有人發現,死的都是混血。”
混血有天生的優勢,地球上各種聯合隊伍中混血佔了一半以上。
魏延川:“所以你們認爲是清潔派在搞事情?”
在這件事上,龔正和楚瑜是合作關係:“在發現混血這個情況之後,我們正準備介入調查,獵人網站上就把你給爆出來了。”
楚瑜:“所以我過來了。”他說,“關於清潔派的猜測暫時還沒報到九席,我來這裡的理由僅僅是你被獵人工會針對了。所以九席託我帶話過來: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你現在還想不想回工程隊?”
魏延川扯出一個面具式的笑容:“看來議會很不滿意現在工程隊的進度?”
“他們不滿意是他們的事。”楚瑜說,“總之你爸不希望你回去。你在外面,他還能想辦法把我送過來,如果你在地球的勘探區,他也很難插手保護你的安全。”
如果工程隊的死亡真的有人爲因素在裡面,不管是不是清潔派,還能知道魏延川是混血,這股勢力一定已經在地球上滲透得非常深了。
魏延川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再說吧,反正還不是正式的在問。”
楚瑜側轉向魏延川:“我還有個問題,趙樵聲的入隊測試是什麼?”
聽見這話,龔正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啥?你們兩邊還不一樣嗎?”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楚瑜和魏延川在一個組織裡。
魏延川很乾脆的回答他:“是託詞,我在拖時間給他做背調。”
“趙樵聲是從地球聯隊裡出來的,不需要那套情景模擬的測試,”什麼樣的人接受什麼樣的測試是有明確制度規定的。
“因爲遊民船的關係,他切入的契機很微妙,我對他也……有一定的困惑,所以沒有直接和他說希望他能入隊。”
另一方面,魏延川也不希望打破他和趙樵聲之間的氣氛,於是特意含含糊糊,不過這一點就不用對龔正和楚瑜說了。
“背調結果如何?”楚瑜問。其實這個問題已經有答案了——趙樵聲至今都不知道魏延川在什麼組織裡。
魏延川嘆了口氣:“初審不過,要複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