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那如鵝毛般紛紛揚揚、越下越密的大雪,謝知意雙手捧着暖手爐,暖意從掌心蔓延開來,可她的思緒卻愈發清冷。
不侍寢,倒也落得片刻清閒,否則,就得迎着這凜冽寒風、冒着漫天飛雪,趕赴啓元宮與慈寧宮,向皇后與太后請安。
這般念頭纔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謝知意便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身處這大虞後宮,身爲皇上的妃嬪,縱有千般不願、萬般無奈,卻也只能在這重重宮規與複雜局勢中身不由己。
更何況,她在大虞後宮若不能得聖寵,遠在大夏的大哥的前路,必將更加荊棘滿布。
爲了大哥,她也必須在這大虞後宮之中,奮力一搏,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成爲大哥的助力。
謝知意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手中那精緻無比的暖手爐,目光透過紛飛的大雪,似能穿透那重重宮牆,徑直望向遙遠的大夏王都。
恰在此時,寒露撩開厚重的棉簾,從外面匆匆走進來,恭敬稟報道:“貴人,王貴儀被太后留下一起用膳。”
謝知意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漫不經心地道:“太后這一留,往後這後宮的熱鬧,怕是又要添幾分了。”
她可不認爲沈太后,這麼做是看重王掌珠。
沈太后無子無女,卻能穩坐後位幾十年,可見她的心思深沉、手段高明,她每一個舉動背後往往都藏着深意。
王掌珠被留膳,絕非簡單的餐飲之事,定是沈太后想要藉此機會向衆人傳達某種信息,或是試探,或是佈局。
不僅謝知意是這個想法,後宮中但凡有腦子的,都能嗅出這不同尋常的氣息。
午後,王掌珠帶着沈太后的賞賜,得意洋洋的回了壽昌宮的海棠春塢。
一踏入那雕花拱門,她便高聲吩咐道:“娉婷,你去請謝貴人、石貴人、汪貴人還有楊貴人過來,就說我得了太后賞賜的花卉玉盆,邀她們一同賞玩。”
“是,主子。”娉婷領命,匆匆離去。
不多時,謝知意、石玉曉、汪惜巧、楊綠芝四人就被請到了海棠春塢。
王掌珠端坐在廳中,身旁的梨花木桌上,擺放着那流光溢彩的花卉玉盆,盆中玉石雕琢的花卉栩栩如生,花瓣仿若凝着晨露,嬌豔欲滴。
“喲,幾位貴人可算來了。”王掌珠站起身,臉上掛着一抹志得意滿的笑,“這花卉玉盆,是太后賞給我的,說是前朝御製,珍貴着呢。”
石玉曉一踏入廳中,目光便被那花卉玉盆牢牢吸引,眼中妒火瞬間燃起,“不過是個玉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是一國公主呢,眼皮子這般的淺,也不怕人笑話。”
語氣尖銳,滿是不屑,王掌珠聞言,臉色一沉,冷聲道:“喲,石貴人,眼光這麼高啊,連太后娘娘賞的東西,都瞧不上。”
石玉曉冷哼一聲,雙手抱胸,毫不示弱地回道:“我可不是瞧不上太后賞賜,我只是看不慣有的人小人得志,耀武揚威。”
王掌珠斥道:“王貴人,本宮好心邀你們來賞玩,你卻在此冷嘲熱諷,莫不是對太后的賞賜心懷不滿,覺得該賞給你纔好?”
石玉曉尖着嗓子回懟:“就憑你也配稱本宮?不過是小小的從四品貴儀,有什麼了不起的,等你做了一宮主位,再稱本宮也不遲。”
眼見兩人針鋒相對,鬧了起來,謝知意三人,忙開口相勸。
謝知意溫和地說道:“王貴儀、石貴人,快消消氣。同在這一宮之中,低頭不見擡頭見,爲了些許小事傷了和氣,實在不妥。”
汪惜巧也趕忙附和,“沒錯,往後我們相處的日子還長着,相互間多擔待些纔是。”
“王貴儀,石貴人許是今日心情欠佳,才這般口不擇言,您身份高,何必與她計較,反倒顯得您沒了度量。”楊綠芝故意貶低石玉曉,吹捧王掌珠。
王掌珠被勸住,“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但我也勸你一句,小心禍從口出。”
石玉曉正要回嘴,伶俐在外道:“貴儀,王公公來了。”
“快請王公公進來。”王掌珠忙道。
謝知意四人,若有所思。
王福全走了進來,“奴給貴儀請安,給四位貴人請安。”
“王公公不必多禮。”王掌珠擡手虛扶,“王公公過來,是有什麼事?”
“陛下有口諭給王貴儀。”王福全笑道。
“妾身領旨。”王掌珠下跪,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了。
王福全朗聲道:“陛下口諭,傳王貴儀,今晚乾清宮伴駕。”
這是又讓王掌珠過去侍寢!
石玉曉和楊綠芝眼中都流露出妒色,謝知意眸光微閃,汪惜巧眉尖輕蹙。
晚上要去侍寢,王掌珠就不想再理會謝知意她們了,下逐客令,“本宮今晚需準備侍奉陛下,就不多陪了,改日再邀各位共聚。”語氣中帶着幾分得意,頓了頓,吩咐身邊的侍女,“伶俐,替我送送各位貴人。”
“告辭了。”謝知意等人微微欠身行禮,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
各自的宮女伺候她們戴上雪帽,披上厚實的斗篷,轉身踏入那漫天飛雪之中。
剛走出海棠春塢,楊綠芝就道:“王貴儀真是好福氣,陛下如此看重,連續兩天都侍寢。”
她眼中滿是嫉妒的神色,話裡的酸意幾乎要溢出來。
謝知意三人緊了緊身上的斗篷,誰都沒有接她的話。
風太大了,一張口,冷風便直灌進喉嚨,凍得人說不出話來,更重要的是,在這後宮之中,言語稍有不慎,便可能惹來麻煩。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行走起來頗爲艱難。
四人同行一段路後,便各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石玉曉一回到燕芝齋,臉色陰沉得可怕,咬牙道:“去把那幅《晚春雪景圖》找出來,送去給劉公公,務必讓他在皇上面前替我多美言幾句,我就不信了,我還爭不過一個王掌珠!”
“是,貴人。”鸚鵡見自家主子這般模樣,也不敢多問,趕忙領命而去。
另一邊的汪惜巧回到榴香閣時,臉色蒼白如紙,她擡手扶着額頭,眉頭緊皺,聲音虛弱地說:“畫屏,我頭痛得厲害。”
畫屏頓時慌了神,急忙吩咐小太監:“快去請賀太醫來給貴人請脈!”
“是。”小太監轉身,慌慌張張的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