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霧氣洇溼了窗臺，一抹溫煦的暖陽穿透玻璃與輕紗，斜落在三樓書房的地板上。
陳延森起身向外走去。
昨夜狂風驟雨過後，水池裡積了不少香樟葉，幾隻肥頭大耳的錦鯉正穿梭其間，遊弋得極爲歡快。
七月將至，虛城的天氣愈發炎熱起來。
陳總拉過一把藤椅，在走廊邊坐下，掏出手機刷起了Mimo短視頻。
自從鬥音升級改版後，Mimo也將上傳視頻的時長限制調整爲5分鐘。
隨着無限流量套餐和4G網絡的普及，北美地區的網友也迷上了刷視頻的生活。
平臺上，音樂、電影、美食、美妝、潮流、知識類內容層出不窮，特效流、剪輯流作品日益豐富，內容生態與新用戶增長也形成了正循環。
累計註冊量已突破8000萬，日活躍用戶穩定在3000萬左右，增速十分迅猛。
如今平臺每月僅廣告營收就超過4000萬美元，已然成爲數碼、美妝及奢侈品行業的新寵。
毛超榮不愧是小紅書的核心操盤手，只要給他資金和資源，立馬就能起飛。
實際上，日後很多獨角獸企業的創始人都來自BAT，甚至是BAT的失敗項目成員，這些人沒能力嗎？
當然不是！
一個項目的成功與否，創意和執行力的重要性排在第一梯隊，老闆的耐心和投入則排在第二梯隊，缺一不可。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陳延森隨口問道：“不多睡一會兒？”
“怕你早上餓着。”宋允澄輕聲說。
“既然醒了，先去洗漱，今天去琴島。”陳延森吩咐道。
“去琴島做什麼？出差嗎？”宋允澄好奇地問。
“哈啤酒，吃嘎啦。”陳延森學着焦恩俊的語氣說。
宋允澄眼睛一亮，點頭如搗蒜，應了一聲，轉身就朝着浴室跑去。
私人飛機都買了，不管用不用，一年光管理費和養護費就得九百多萬，自然不能浪費。
如果時間充裕，陳總倒也不介意去倫敦喂喂鴿子，晚上再去拉斯維加斯玩一把。
兩人簡單吃了點早飯，隨後乘車前往機場，一個小時後落地琴島。
接着換乘一輛奔馳商務車，向着棧橋駛去。
後方十幾米外，一輛黑色MPV緊隨其後。
與此同時。
楊天寶、李小璐、黃奕、吳昕等人拿着美圖Kiss手機出席活動，對着鏡頭自拍的舉動，被人發到了鬥音上。
什麼值得買和小紅書也拿到了一筆可觀的廣告費，在APP首屏最顯眼的位置，換上了美圖手機的宣傳海報。
點擊進入，便是一篇圖文並茂的軟文。
文章從男性視角出發，向用戶傳遞出一個理念：愛她，就給她買美圖手機！
在明星效應和廣告的加持下，美圖Kiss的銷量再度攀升。
2013年，山寨機在運營商和友商的雙重打壓下逐漸式微，互聯網手機品牌強勢崛起，老牌手機廠商在業內依舊佔據着核心地位。
與兩年前相比，智能手機的價格越來越便宜，如今一千元就能買到配置不錯的機型。
用戶們心裡都清楚，這種變化，其實都是橙子科技在背後默默推動的。
青橙D2和青橙 D2 SE一經推出，徹底斷了山寨機的後路。
對用戶而言，紅米1、360 F1也是很好的備選。
天語、酷派、中興和華爲等品牌方，均在暗暗發力，加班加點地趕製千元機，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金陵六合區。
尼彩工廠店的老闆，盯着斜對面的橙子手機直營店，眼裡窩着火，嘴裡罵罵咧咧道：“不僅搶老子生意，還搶老子員工。”
他店裡最出色的兩名導購員：大嘴和大頭，此刻都跳槽去了競爭對手那裡。
而他從6月1日到6月28日，前後28天，總共才賣了600多臺手機，最近幾天的銷量更是跌到了個位數。
這生意眼瞅着就得黃！
可他也上門打聽了，人家全是直營店，不要加盟商。
“哎，真是一比吊糟啊，實在不行就轉行，聽說現在奶茶生意很賺錢，再弄個炸雞排。”
老闆暗自思忖道。
被他翻來覆去罵着沒良心的大嘴和大頭，此時穿着一件乾淨整潔的POLO短T，正熱情地爲顧客介紹手機。
“799元太貴？那我推薦您買這臺小青橙，它的運行內存是512MB，比大青橙少一半，但拍照效果也不錯，用着流暢不卡頓，這兩天有活動，我再送您一張8GB的擴展卡，絕對夠用。”
大嘴笑呵呵地說着。
這套銷售話術早已被他背得滾瓜爛熟。
進了橙子科技才知道，原來導購員也能擁有五險一金、雙休假期、補充醫療保險和季度獎金，與以前的畫大餅不同，所有福利都明明白白寫在勞動合同上。
只不過大嘴不想休息，因爲週末加班有雙倍工資，上一天班等於掙兩天的錢，他想攢錢在金陵買房。
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也漸漸萌生了念頭。
“小青橙多少錢？”顧客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一旁是她的女兒，從穿着打扮上不難看出，家境一般。
“599元，足足便宜了兩百塊。”大嘴立即回答道。
“還是貴了一點，隔壁那家手機店，屏幕只比這個手機小一點，價格只要399元，能再便宜點嗎？”顧客討價還價道。
大嘴苦笑，無奈地說：“公司統一定價，沒法便宜的，至於您說的隔壁那家手機店，399元確實便宜，但配件用的全是劣質貨。
運行內存只有256MB，比小青橙少一半；儲存內存512MB，僅有小青橙的八分之一，用不了三個月，肯定得卡死機。”
“小夥子，你爲了賺提成，把人家的手機說得一文不值，照你這麼說，尼彩手機都是騙人的？人家店裡的銷售說了，不好用就死全家，誰會拿自己的家人開玩笑啊？”
顧客沉下臉，顯然不相信大嘴的話。
大嘴聽了這話，臉色猛地一滯。
這類賭咒發誓的話，他以前可沒少說。
他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我之前就是尼彩的銷售。”
“……”顧客一時語塞，隨即啞然失笑。
“媽，我要買橙子手機，不要尼彩手機，我在網上查過，尼彩手機的內存小、攝像頭參數也是假的，屏幕也不好，用久了容易傷眼睛。”顧客的女兒說道。
“傷眼睛啊？那可不行！女孩子戴眼鏡多不好看，買！媽這就給你買！”顧客連忙應道。
說完，她又轉頭問道：“送內存卡是吧？”
“8GB，免費送！”大嘴笑呵呵地說，他明白，這單生意成了。
顧客不再猶豫，爽快地掏錢付款，並在店裡把手機殼和內存卡都裝上了。母女倆心滿意足地向外走去。
“大嘴，尼彩的銷售還得跟客人賭咒啊？”店長陳鑫笑着調侃道。
“鑫哥，沒辦法，討生活嘛，但我現在從良了。”大嘴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
“公司有嚴格規矩，禁止忽悠顧客，尤其涉及到內存、攝像頭參數、續航等信息，輕則罰款，重則開除。”陳鑫有意無意地提醒了一句。
他怕大嘴和大頭一時糊塗，再犯老毛病，給公司抹黑。
“鑫哥，您就放心吧！橙子手機特別好賣，根本犯不着坑用戶。”大頭立刻表態。
“那就好。”陳鑫回道。
隨着暑期來臨、高考分數公佈，不少家長開始爲孩子購置手機、平板電腦和筆記本電腦，橙子科技的銷售額也跟着水漲船高。
全國579家直營店加1600多個雲速快遞服務站，共同構建了線下銷售網絡，將橙子手機、橙子ipad 1和橙子MagicBook賣到了三四線城市和鄉鎮市場。
如同毛細血管的售賣網點，將橙子科技的產品延伸至華東、華北、華中和華南大區的每一個角落。
縣城的主幹道上，橙色招牌的直營店吸引着剛考完大學的學生和陪購的家長。
鄉鎮大集旁的雲速快遞服務站裡，村民們圍着櫃檯，看站長演示拍照、連網、購物等功能，其中拼唄新用戶免費領雞蛋的活動最讓他們心動。
這種下沉式佈局，正在悄然改變當地的消費模式，並且減少了用戶被山寨機、劣質商品坑害的機率。
另一邊。
陳延森和宋允澄沿着棧橋一路走走停停，途經天主教堂，最後在信號山看完了落日。
原本打算去五四廣場吃海鮮，兜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陳總，您來琴島怎麼也不說一聲？我也好儘儘地主之誼啊。”周杰雲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出來。
“周總客氣了，我這次來琴島是私事，哪好意思叨擾您吶。”陳延森輕描淡寫地回道。
“私事更好，咱倆也是朋友吧？晚上我來安排，稍後把地址發給你，不能推辭啊。”周杰雲表現得很熱情。
陳延森看了看宋允澄，有心拒絕。
只見小橙子微微頷首，示意他答應下來，她不想耽誤陳延森的正事。
“行，回頭周總來虛城，也得跟我打聲招呼。”陳延森暢然一笑道。
周杰雲知道他的行程並不奇怪，私人飛機出行本就高調，而且他在棧橋還遇到幾位橙子手機的粉絲，跟他們合了影。
指不定照片都上了微博熱搜！
畢竟他的微博粉絲和今日頭條粉絲，合在一起都超過了一個億，在衆多企業家中，屬於妥妥的頭部‘網紅’。
宋允澄見陳延森掛斷電話，才輕聲問道：“是生意夥伴嗎？”
“海爾的周杰雲。”陳延森答道。
作爲拼唄的大客戶招商總監，宋允澄對海爾並不陌生。
今年年初，她還曾去海爾總部拜訪，溝通上半年的電商營銷方案。
但以她的身份和行業地位，還接觸不到周杰雲這一級別的大佬，平時跟她對接的，多是海爾集團市場部和電商部的總經理。
“那我們還去五四廣場嗎？”宋允澄試探着問道。
“不去了，周杰雲請客，估計是看上了橙子科技的語音識別技術。”陳延森猜測道。
海爾從1999年起，逐漸涉足智能家電領域；2006年成立U-Home事業部，着手佈局物聯網智能家居；三年前，發佈了世界首臺物聯網冰箱，可自動識別食品保質期、營養成分等信息。
但要實現真正的智能化，還缺了語音交互這一環。
周杰雲在莫斯和小愛同學之間，最終選擇了莫斯。
在他看來，仿版再好，也達不到原版水準。
緊接着，兩人下了山，坐進路邊的一輛奔馳商務車裡。
剛坐定，周杰雲就把餐廳地址發了過來，司機便朝着目的地緩緩駛去。
當窗外的餘暉散盡，霓虹初升，將這座海邊的城市照亮。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店。
單從外部裝修和門口停放的豪車來看，就知道這裡的人均消費低不了。
周杰雲帶着助理，一看見陳延森，立刻換上笑臉，快步迎了上去。
陳延森雖是互聯網巨頭，在製造業卻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旗下自產自銷的產品包括手機、電腦、平板、藍牙耳機、音箱、電瓶車、電風扇等，無論以哪重身份論，都讓周杰雲不敢小覷。
“陳總，歡迎您來琴島做客。”周杰雲是個地道的齊魯人，戴着一副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骨子裡卻透着齊魯人的豪爽。
“周總，多謝招待。”陳延森輕輕一笑道。
“咱們先去包廂慢慢聊，這家的魯菜做得很地道。”周杰雲拉着陳延森，邊說邊往裡走。
雖有路人認出了他倆，卻沒人上前湊熱鬧。
畢竟周圍站着五六個身強體壯的安保人員，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一進包間，周杰雲就轉身拿出兩瓶好酒，笑吟吟地介紹着酒的來歷和口感。
不一會兒，九轉大腸、蔥燒海蔘、油燜海捕蝦、渤海灣大刀魚、清湯燕菜等菜品陸續端了上來。
酒過三巡，周杰雲便把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正如陳延森所料，周杰雲的確對語音識別技術很感興趣。
此外，他話裡話外還在試探陳延森，是否有全面進軍家電領域的打算。
“如果，我是說如果，森聯資本在未來進入大家電領域，周總會歡迎嗎？”陳延森似笑非笑道。
歡迎個屁！
周杰雲吃不準陳延森話裡的意思，便出於行業領軍人物的氣度，還是說道：“當然歡迎，有競爭纔有進步。”
“有周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陳延森端起酒杯，笑着迴應道。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
周杰雲的心一沉，暗道不妙。
“陳總想做大家電產品？”周杰雲忍不住地追問道。
“本來是不想做的，但周總又說海爾非常歡迎新同行。”陳延森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周杰雲嚥了咽口水，很想把眼前的九轉大腸，拍在陳延森的臉上，心想：這小子真特麼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