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話題上,翠煙的神情陡變,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小主可曾聽說過有一種植物,叫做雪蔓。”
錦蘊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從沒聽說過。”
翠煙嘆了口氣。也難怪,這種東西確實很是稀有,尤其是在大元,根本無處可循,下毒者能選擇用這種毒藥,也是手段極其高明。
下毒?
沒錯,翠煙在剛開始爲錦蘊診斷把脈的時候便看出了錦蘊的症狀,其實與其說是受寒,不如說是中毒。
“雪蔓這種植物其實是種藥材,只是藥性卻比毒藥還要劇烈,輕易不能上手,醫書上說,用此方,除非萬不得已。因這東西非常損害身體機理,尤其是對於女子。”翠煙看着錦蘊。最後幾句話咬字咬的尤爲重。
這碗湯裡下的藥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對於常人來說也已是致命,紅箋正值月信,只不過被錦蘊喂着喝了這麼一口就疼痛不已,其威力可見一斑。
錦蘊聞言,立刻明白了翠煙的意思,於是她十分直接的問道,“我會像雪妃一樣嗎?”
翠煙沉吟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依照小主前日的症狀,應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種寒氣卻在今日全部消退,彷彿是與某種東西相融合了。”翠煙說着,臉上露出了一種頗爲感嘆的神情,“簡直是奇蹟,娘娘您果真是貴人,自有老天爺幫你。”
錦蘊卻在聽到翠煙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抹自嘲的表情。
貴人嗎?可是無論是前生今世,怎麼她都覺得自己是顆災星呢,無論何時何地都在拖累着自己身邊的人。
“翠煙,我還有些累,想再睡一睡。我醒了的事情不要告訴皇上,讓我再休息一會兒。”
翠煙聞言,點了點頭,但是都已經走出好幾步遠了,她卻又折了回來,猶豫了半天才道,“小主,奴婢方纔還有一句話沒說。”
“嗯?”
“這雪蔓,是北狄通山峰纔有的東西。”翠煙如是說道。
錦蘊聽到這句話時,眼睛裡有些沉思的跡象,但是她並沒有追問,甚至都沒有吭聲,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然後便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是晚上。
她睡了整整一天。
“哎,我說你終於醒了啊。”吊兒郎當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只是比起平時,好像鼻音更濃重了一些。
“什麼時候來的。”錦蘊的聲音很小。
“來的蠻早的,我……阿嚏……等了你半天了,沒想到你這麼能睡。”洛桑邊說着話,邊打着噴嚏。
這下錦蘊知道爲什麼聽着他說話會有那麼濃重的鼻音了。
“沒想到你這麼厲害的人竟然也會感染風寒啊?”錦蘊輕輕的笑,話中帶着調侃。
“嗯?你說什麼?”洛桑因爲坐在桌子邊,所以離錦蘊比較遠,她說話的聲音現在有特別小,所以有些聽不清。
錦蘊很是無奈,“你就不會坐近一點嗎?”
這次洛桑倒是聽得清楚,“我還是就坐在這裡吧,本來你身子就虛,在被我傳染了風寒,雪上加霜的事兒我可不幹……阿嚏……”說完話,洛桑又打了一個噴嚏。
看的出來,洛桑這次風寒挺嚴重的。但是錦蘊並不知道,這是因爲他在她窗外守了一夜,吹了一夜的風,所以才得了這樣厲害的風寒。
“其實我這次過來,就是有件事情比較急於告訴你。”洛桑一邊用帕子擦着鼻子,一邊說着。
錦蘊輕輕地“嗯”了一聲,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我覺得,你突然生病這件事八成與畫宣居有些干係。”洛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錦蘊。
錦蘊倒是有些意想不到,“你怎麼這麼肯定呢?搞不好是辰妃。”
錦蘊身上沒什麼力氣,所以她儘量用一種極盡清晰的低音量講述事情,“你的分析很對,我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所以那個徐竟所說的根本就是假話,他在胡說,若是我身邊沒有翠煙的話,恐怕我這次得是在劫難逃。”
也許是因爲曾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許是因爲知道自己已經挺過這一劫了,錦蘊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心有餘悸的感覺,“那個徐竟,他跟辰妃還有些沾親帶故,徐竟能做到如今這個地位,也與辰妃脫不了干係,所以其實辰妃也有嫌疑,不是嗎?”
洛桑卻很肯定得道,“一定不是辰妃。”說着,他從衣襟裡掏出了那個小瓶子,將今天的事情講給錦蘊聽。
“你知道那個宮女將東西埋在哪裡了嗎?”洛桑故意邁了個關子。
錦蘊思索着洛桑講述的前因後果,然後不確定道,“洗梧宮?”
洛桑挑高了眉頭,對錦蘊另眼看了看,“你怎麼知道。”
錦蘊的腦袋立刻“轟”的一下。她開始將自己所知道的這件事的線索拼湊起來。
首先是雪蔓。依照翠煙的說法,這個植物只能生長在北狄境內,所以旁的人都是不太可能得到的,甚至可能都沒有聽說過。然後是洛桑看到的可疑的畫宣居宮女,她穿着洗梧宮的宮裝,然後埋了奇怪的東西在洗梧宮宮牆外。還有那個故意說假話的徐竟,他是辰妃提拔上來的。
“我覺得,這是明妃想要陷害你,但是怕事情敗露所以事先做好了準備先嫁禍給辰妃,到時候東窗事發也好讓她成功脫身。”洛桑將自己忖度出來的想法告訴錦蘊。
錦蘊卻舉得,這事情應該不只是這樣。因爲這其中還有疑點。
最大的一個就是,如果真的是明妃做的,那她到底是從哪裡得到的雪蔓呢?北狄,爲什麼她總是跟北狄糾纏不清,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與北狄能夠有瓜葛呢?
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本就還難受着的錦蘊覺得更加的頭疼了。
而洛桑也看出了錦蘊的苦惱,於是他趕緊上前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一時想不起來就多想幾天,你現在身子還弱,不要太過勞心勞神,我將這件事說給你聽,也不是想讓你記掛着,只是想提醒你多加提防一些。”
錦蘊覺得心中一陣暖流,然後她點了點頭。於是洛桑用一種哄小孩子的口氣道,“好好休息,過幾天等我……阿嚏……等我傷寒好了再來看你。”
錦蘊被洛桑的舉止逗笑,嘴角彎着,淡淡的應道,“嗯。”
不知道爲什麼,洛桑來過之後,錦蘊忽然覺得心裡安寧了不少,於是睏意也慢慢的襲來,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她又一次睡了過去。
而她並不知道,與此同時的畫宣居,卻發生着十分可怕的事情。
“娘娘,奴婢已經將東西處理好了。”說話的女子用一種“邀功”的語氣朝着明妃道。
明妃把玩着腕上的玉鐲,聞言淡淡擡頭瞥了那女子一眼,“可是埋在了辰妃的後院?”
“是。”女子應聲道,“奴婢一路上都小心着呢,一點兒都沒有被人發現,娘娘大可不必擔心。”
明妃的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笑容,“你辦的不錯。”她說着,她將自己腕上的鐲子摘了下來,慢慢道,“本宮一向是賞罰分明,你立了功,本宮肯定會賞你。”
“奴婢多謝娘娘。”女子喜形於色,趕緊跪在地上先謝禮,然後擡頭以一種期待的目光看向明妃。
明妃卻在這時,臉上的笑容變了味道,看起來有些詭異,在這濃重的夜色中,在燭火的照應下,顯得尤爲的陰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