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地奪眶而出,滴落在淡黃色被單上,暈起一抹溼潤後,很快便幹了。
彼此沉默着,只聽得見杜琴諾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別哭了。”那頭傳來左煦沉重的嘆氣聲,“琴諾,別擔心,我買了機票,明天就飛過來和你住。我不會丟下你的,即使你選擇了你媽。我會在美國和你好好生活,然後找一份好的工作,我們永遠一起,好不好?”
聽起來真的是非常美妙的未來計劃呢。杜琴諾哭得更爲猛烈,就連捂住脣片的手指也無法抵擋住那失控的聲音,她抽泣着,哽咽着,緩慢道:“左煦,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怎麼辦,左家的家業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這些?”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杜琴諾,我只要你一個人!”短暫的沉靜後,那頭突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轉瞬間爆發,那顫抖的音節,清晰可辨他的憤怒,激動,甚至還有一絲絲絕望。
“可是我在乎!左煦,對不起,我不會允許你爲了我做出這種傻事。所以斷了吧,我們就這樣吧。本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也沒對彼此的未來抱有多大希望。”眼淚乾涸在臉頰上,當她說出這句話時,淚水再一次噴涌而出。
“就這樣吧?杜琴諾你知不知道你的話有多傷人?我們的約定呢?摩天輪上是你口口聲聲說要我永遠在一起,而現在呢?你他媽的到底拿我的愛當作什麼?杜琴諾你說話啊,你給我解釋清楚啊!”那頭,是一隻氣急敗壞,炸了毛的獅子,而這頭,卻安靜如水,彷彿訴說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我們分手。我跟你說這句話,不是找你商量,也不是聽你抱怨,而是真切地告訴你我的決定,就算你現在追到美國來,你追到哪,我躲到哪,我不會跟你再相見,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就好,我掛了。”說罷,她決然按下了“結束通話”鍵,快得讓左煦根本來不及反駁一句。
三毛說過,一剎真情,不能說那是假的;但愛情想要真正永恆,不能只依靠那一剎。
左煦,也許永遠成了她人生鋼琴中,永遠觸摸不到的第89鍵。
五年後。
“琴諾,半個月後我和薛梓墨的補辦婚禮,你會來參加吧?”一日,杜琴諾接到了曲溫如的電話,邀請她參加兩人補辦的婚禮。
“嗯,當然。”杜琴諾戴着一副深褐色黑框眼鏡,酒紅色長髮挽起束在腦後,一身職業正裝,左手接着電話,右手則飛快地“唰唰”在文件上寫着什麼,那認真而嚴肅的神情讓人有些不敢靠近。她微微點頭,聲音內明顯透着一股成熟之氣。
“太好了。小泉,要不要跟小琴姐姐說話?”那頭的曲溫如似是在問兒子薛雨泉,只聽得一句奶聲奶氣,“不要”,然後小朋友便張口大哭起來。
“真是抱歉啊,剛纔他打翻了薛梓墨的茶杯,薛梓墨把他臭罵了一頓,小泉現在不開心着呢。”曲溫如在那頭解釋道。
“沒事,那請柬什麼的你寄到美國來嗎?地址我發到你郵件吧。”杜琴諾轉動着手中的金筆,漆黑的瞳孔映着她酒紅色的長髮,顯得尤爲妖嬈。
“好啊,你先忙吧,杜院長。”曲溫如笑道,隨後掛了電話去照
顧孩子了。
掛下電話,杜琴諾放下筆,滿意地看着那份與Sunlight公司合作的計劃案,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靜靜抱臂俯瞰着華盛頓的一片繁華。
不知不覺,她來這個城市已經五年了。
從最初的骨科小醫生,到現在成爲這家Moonlight醫院的院長,五年的跌跌撞撞,摸爬滾打,她咬着牙,也就這麼過來了。
此刻的她,已經成長爲29歲的成熟女性。光是她稍微揚起脣角,那股由內而外的溫婉知性便很好地散發出來,對任何男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誘惑。
美眸微眯,她轉身拿起咖啡杯淺抿了一口。
“杜院長,我們與Sunlight醫院合作的一份手術,藥品供給有些空缺,您看……”這時,亞麻色大門被猛地打開,秘書小芳急急走了進來。五年過去了,她依舊扎着雙馬尾,戴着巨大黑框眼鏡,彷彿還是之前那個不太成熟的女孩。
“當初簽約的時候,靳澤口口聲聲跟我承諾藥物供給由他們負責,手術器材和手術室由我們管理,空缺應該找他們,別來找我。”杜琴諾不耐地放下咖啡杯,話語間帶着一絲凌厲之氣。
“是!”小芳恭敬一鞠躬後,走出了辦公室門。
杜琴諾思忖再三,還是撥通了靳澤的電話:“拜託,藥物供給空缺是什麼情況?幾次合作下來從沒出現這種狀況,你別攪局好不好?”此刻她的聲音裡不再持有方纔的嚴厲,反而像個撒嬌的小女人。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馬上去察看一下情況,不生氣了好不好,小諾?”靳澤在那頭極盡溫柔地安撫着她。
“最好快點,我可不想這場合作失敗,波及到Moonlight的名譽。”杜琴諾漫不經心地摳着指甲道。
“小諾,你知不知道你的話有多傷人?嗯?我們合作是爲了增進感情,你別說得我們好像真的是合作伙伴關係一樣好不好,寶貝兒?”靳澤的聲音明顯透着無奈。
“我不管,反正這場手術必須完美完成,小澤院長,聽到沒!”杜琴諾坐回座椅上,威嚴凜然地下達了命令。
“遵命,杜院長!”
Wωω⊕тt kǎn⊕co 處女座的杜琴諾,對任何事情苛求絕對的嚴格,不會允許任何分毫差錯存在,這也造就了月光醫院在她的帶領與指揮之下,成爲與陽光醫院並駕齊驅的重點大醫院。
但私下,爲人不知的卻是,月光與陽光的兩院院長竟是關係曖昧的一對情人。
杜琴諾坐在沙發椅上,嬌軟的背部靠着椅子,短暫的靜謐時刻讓她終於能鬆一鬆緊緻的神經,好好想一想自己的私人事情。
她和靳澤在一起,是當她成功當上院長之後,免不了和各大醫院院長互相接觸。當她欣喜地發現與Moonlight交往甚密的Sunlight醫院院長竟是在飛機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靳澤後,兩人便逐漸熟絡起來,經常合辦大手術,不知不覺地,感情也深了,彼此覺得心意相投,就這樣順其自然地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浪漫,然而這樣的平淡反而是杜琴諾想要的。
這5年來,母親的病情也基本處在痊癒狀
態,但醫生有交代,因爲是長期落下的病根子,短短几年是無法真正恢復的,所以她特地將母親安置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個小農莊處,有山有水有牛羊的風水寶地,每週有專門的護工爲母親洗衣做飯,怕母親寂寞,她還買了幾畝地,和一些小牲口,這樣母親便可以安心地種種地,喂喂牛羊。
每到週末無事時,除了和靳澤外出出差,或是閒適地逛逛街,她一般都會坐飛機到拉斯維加斯看望母親,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靳澤經常笑話她:“你天天把自己忙成個陀螺,工作事業強悍得無人能及,小心以後連我都駕馭不了你。”的確,心愛的女人和自己處於同一個行業階層,彼此拿的薪水不相上下,有時還會成爲競爭對手,這樣的壓力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便笑道:“你要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吃力,那就分手唄,反正你手下的女護士個個清秀可人,哪個不想着往你懷裡鑽,你也沒必要一直圍在我身邊對不對?嗯?”
她的性子直爽,說話也從不拐彎抹角,靳澤每次都只是溺愛一笑,她雖然天天把“分手”二字掛在嘴邊,平時對他卻異常依賴,像個小女人一樣,完全沒有了在職場上的威風。
“你也就嘴巴厲害點,不讓我好好調教不行。”靳澤會笑着刮刮她的鼻樑,便不再有過多的親密。
他尊重她,不得到她的允許,不會主動吻上去。雖然每次看着她的嫣然紅脣,都恨不得一把將她扯入懷中一吻芳澤,但他是個定力足夠強大的男人,將滿心激動都化作臉上溫潤的笑容。
下班後,杜琴諾踏着GUCCI最新款的毛絨雪地靴,肩上挎着BALLY潮流款女式包袋,手腕上戴着歐米茄的女式腕錶,身上那件貂皮大衣看上去顏色暗沉,卻是PRADA登上這月潮流時報的最新款式的大衣。
簡單來說,不算她這個院長的身價,光是她這一身行頭,便已經價值上千美元。雖然一身名牌,但她的氣場卻比身上奢侈品的名氣要更響,挎着漂亮的女式揹包,隨意捋了捋額前酒紅色的碎髮,只要與他擦肩而過的男士無不翩然回頭,目光專注地被她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所吸引了去。
而這樣的女人,搭配的男人自然也不是蓋的。靳澤,今年32歲,在26歲時便順利當上了A市Sunshine分醫院的副院長,經過他6年的打拼,取得了華盛頓主醫院院長的寶座,他的努力是Sunshine上上下下的員工所有目共睹的。
杜琴諾走在寬敞而乾淨的街道上,脖間圍着厚厚的圍脖,她將嫣然紅脣塞入圍脖內悶着,精緻的小臉只露出半張,不免呼吸有些急促。小手隨意插在口袋裡,長筒靴與地面摩擦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輕易地被整座城市的喧囂所掩蓋住。
她站在街口等紅綠燈,目光不由自主被一幅巨大海報所吸引了去。
燈光轉爲可以通行的綠燈,可她的腳步像是被釘住了一般,遲遲沒有挪動。
那幅寬邊海報靜靜懸掛在一棟新建起的高樓之上,海報上的男人,眉眼俊逸,脣角微咧,露出一排潔白的皓齒,他的笑容,一如5年前那般觸人心絃。
是左煦麼?
(本章完)